待全部爬出,女人抬起头,蓦然对常俊文咧出一个笑意。
常俊文嘴巴被堵住,所以不能发出声音,但他脖颈青筋绷起,浑身打着颤,连带着底下的木架床都颤抖不已,他看到了极为恐怖的场景,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头发发麻。
眼看着阿燕的鬼魂在向着他爬来后,常俊文终于支撑不住,白眼一翻,整个人昏倒过去。
过了会儿,门再次打开。
这一次,简初柒、桓慕珩和葛婷三人走了进来。
再一看房间里,哪有什么鬼啊、血腥解剖的场景。
常俊文浑身完好地躺在木架子床上,而常夫人则被绑在椅子上,两人皆晕了过去。
“你刚才都看到了吧,常先生。”桓慕珩冷声开口。
在门的外面,陈二和陈三站在一起,他们两人的中间则有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正是常夫人的丈夫,常大富。
常大富闻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道:“看到了,看到了,二爷,我没想到这小畜生居然会杀人,还有、还有这个恶婆娘,她更不是东西。”
“等回去后,我就按照二爷的吩咐,把这小畜生送去警署,再把这婆娘休了。”
“记住你说的话,常先生。”桓慕珩道:“你可以回去了,陈三,送送他。”
常大富急忙道不麻烦二爷了,不用送。
陈三一巴掌按在常大富的肩膀上,笑道:“用送的,常先生,之后的事情还得您配合呢。”
常大富讪笑,老老实实地跟着陈三离开了。
先前葛婷到常家做饭,常俊文和常夫人两人吃下葛婷烧在菜里的符纸。
随即,简初柒使用了五鬼运人的术法,将晕倒的两人从常家搬了出来。
再然后,就是到了这间常俊文杀人的屋子。
葛夫人的亲生女儿,也就是阿燕,她被常俊文肢解,尸体又被封进墙壁里,在变为鬼后,神志不清不楚,魂魄也无法离开这间屋子,但她怨气太大太深,所以零碎的魂魄跟在了常俊文的身边,却不能伤害他,否则这么些天,常俊文早就应该死了。
简初柒拿符纸先把阿燕的魂魄包了起来,算是温养,让她的神志得以变得清醒些。
之后,葛婷假装在常俊文身上解剖。
但其实常俊文和常夫人都各自陷入了幻象里,后来的鬼魂也是。
那一天,葛婷说的是,她想要为阿燕报仇,让常俊文也感受一下被活活解剖的感觉。
现在,阿燕在简初柒的符纸下恢复神志,也观看到了。
简初柒放出阿燕,她的样貌被复原,不再那般不忍目睹。
葛婷神情复杂,注视着眼前的人,她与葛夫人长得极像,那张脸此刻却惨白阴森森的。
“有什么话就说吧。”简初柒道:“之后我就该送她去投胎了。”
阿燕也在注视着葛婷,在她被绑在这个房间里后,常夫人曾来过,劝说她儿子不要动手杀人,常俊文没听。
于是,常夫人便放任了,或许是觉得她会死,所以常夫人靠近阿燕,得意的把真相告诉了她。
阿燕当时不可置信,后来被折磨,她心里产生怨恨,恨为什么死在这里的人会是她,恨常夫人为什么要把她换走,恨那个代替她在葛家享受父母亲情的人。
凭什么她要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受罪,明明她享有的一切都该是她的,她更恨常俊文,欺骗了她,如今又要把她折磨致死。
阿燕的神志被折磨的不清,等恢复过来后,她就看到了葛婷做的一切。
这就是……与她交换了人生的人?
命运好不公平,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受本不该属于她的苦楚。
甚至,如果没有被换,说不定被杀死的人就是葛婷了吧。
阿燕这样想着,身上的阴气越发浓重,鬼气森森,双眼怨毒地看向葛婷。
葛婷不闪不躲,愧疚道:“你恨我是应该的,是、是我占据了你的人生,对不起。”
如今一切的语言都已苍白无力,阿燕死了,她想补偿都补偿不了。
“既然觉得对不起我,那你就替我去死。”阿燕阴森森道:“你占据本该属于我的人生,现在,让我占据你的身体,让我回到我亲生母亲的身边。”
简初柒左右看了看两个女人,靠在桓慕珩身边小声嘀咕:“唉,这事儿真是有点难办。”
阿燕无辜,但葛婷也确实是无辜的,最该死的人是常夫人和常俊文。
可阿燕也是可怜,人生被调换,吃足了苦头,还被折磨的这么惨才杀死,她有怨气不是不能理解。
但鬼上人身,挤出原本之人的魂魄,这事儿可不行啊。
简初柒摇摇头,叹气。
桓慕珩抱住身边的大宝贝,拍了拍他道:“先看着。”
葛婷深吸口气:“对不起,我不能同意,至少现在不能。”
阿燕鬼气更甚。
葛婷继续说道:“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可能会被你当初冠冕堂皇的借口,但葛家现在艰难,稍有不慎就会无法挽救,阿燕,你没有学过经商,救不了葛家。”
“但如果……”葛婷咬咬唇,像是下定决心才接着说:“但如果你愿意等待,等我救下葛家的生意,我会把身体给你,让你留在妈的身边,葛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是真心的?”阿燕死死盯着她道。
“我是。”葛婷道。
骤然得知真相,她不是没有负罪感,尤其阿燕还死得如此凄惨。
这都是她欠的,如果这样能够偿还,她愿意。
一人一鬼对视良久。
阿燕开口:“谁愿意要你的施舍,这辈子我已经活够了,葛夫人……对我来讲就是一个陌生人。”
“我不想等着,谁知道你能不能救得了葛家,我穷怕了,万一葛家破产,我难道还要你的身体?”
“你的意思是……”葛婷迟疑道。
阿燕垂下眼眸:“重新投胎就会忘记这辈子经历的一切,那些痛苦的经历我不想再记得。”
“我只希望……下辈子投一个好胎,遇到一家疼爱我的父母。”
阿燕的眼睛里有泪水流出。
她怎么不怨恨,可怨恨又能怎么办。
在从小被忽视、被欺负的过程里,她早已习惯自我安慰。
她的人生被调换,常俊文杀死她,又与葛婷有什么关系。
她从未与葛夫人相处过,有生恩、没养恩,就算回到亲生母亲身边,她想,她也不懂得如何与父母相处了,因为在从前的家里,父母给她的印象已经令她对家庭、亲情产生惧怕,她不愿意再重新经营一段不知会不会爱她的亲情。
与其继续留在世间,记得常俊文杀死她的痛苦与恐惧,倒不如重新开始,去投胎。
“请您,送我走吧。”阿燕祈求简初柒。
“你确定吗?”简初柒问道。
阿燕道确定。
“那好,我送你去投胎。”简初柒道:“下辈子,你会一生幸福美满,有爱你宠你的父母,还有爱你的丈夫,儿女双全。”
阿燕笑了:“谢谢。”
简初柒唤来阴差,动手前他想了想,哦,这次不能再招呼白衣服的了,那就是你了,黑衣服的!
阴差带走阿燕前,阿燕转过头看向葛婷,张嘴无声道:‘谢谢你,希望你好好照顾我们的母亲。’
葛婷蓦然捂住眼睛,泪水从她的手指缝隙间流出。
“那么,常俊文和常夫人要怎么办?”简初柒问道。
葛婷收拾好情绪,眼眶通红,但神态恢复如常道:“请把他们交给我处理吧。”
……
过后不久,常俊文因杀人被送进监狱,葛婷花高价买通了牢里的其他罪犯,让他们好好“招待”一下常俊文。
鉴于常俊文长相不错,他成了牢里公用的泄/欲/工具,甚至被当成狗,每天被痛打。
常俊文承受不住,精神失常,最后成了疯子,在晚上被人欺负时,不小心被淹死在粪坑。
而常夫人,她被常大富休掉,财产全部没收,一无所有的被赶出常家。
流浪在街头时,常夫人被人抢劫,身上仅有的钱都没了。
常夫人顶着一张青紫的脸,想去找葛夫人,顺便把真相告诉她,让葛夫人也尝一尝她的痛苦。
可葛家早已变卖家产,人去楼空,听说葛婷带着葛夫人到国外定居了。
常夫人心里暗恨,就在这时,有人找上她,说可以带着她去国外打工,一个小时就能有很多钱。
那个国外还是葛婷去的国家,常夫人心动了,她见识不多,还以为只要出国就能找到葛婷她们,于是点头同意。
谁会想到,这人也是葛婷雇的,她在国外了解到一些被会被骗到一些偏远的国家打黑工,每天只有三小时的睡眠和吃饭时间,剩下的就是不停工作、不停工作,还是那种挖矿又苦又累的活计。
于是,葛婷买通人,让他带着常夫人去了那样的地方,或许、不,是一定一辈子都回不来的地方。
在简初柒得知葛婷的操作后,不禁感叹一番:“看不出来这位葛小姐外表和和善善,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有这等手段,好狠啊,哈哈不过我喜欢,干得漂亮。”
坏人就该这么收拾。
他躺在桓慕珩腿上,等着桓慕珩喂他吃葡萄。
待桓慕珩给他剥好喂进嘴里后,简初柒舒舒服服地说:“二哥,你认为葛夫人是知道真相好呢,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呢?”
桓慕珩:“这要看葛夫人的承受能力,她若是无法接受真相,在知道亲生女儿死亡,还死得这么惨后,或许一时不会对葛婷有什么,但谁也说不准以后。”
“若是她们母女间因此产生嫌隙,家宅不宁,不正合了常夫人的意么。”
或许在葛夫人知道后会生一场重病,或许精神受到刺激也出现问题。
或许在最开始她不会对葛婷心生怨愤,可时间一久,她每每看到葛婷就会想到她惨死的亲生女儿。
一个好好的家庭,也许就这么破碎了。
有时候,瞒着不说,是最好的结果。
简初柒叹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