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来了临云宗,蔺绮已经听过许多关于容涯仙尊的传言了。
她眨了眨眼睛,心中不免对那个活在传说里的容涯仙尊生出几分好奇。
“师兄见过仙尊吗,仙尊是什么样的人。”蔺绮软声问。
她有点想知道,什么人会在临云宗石碑上写下“命在苍生”,什么人会用梨花压阵,送数十万将士还乡。
还没等圆圆脸师兄说话,蔺绮忽而想起容涯仙尊出身临云宗,下意识又想到她最初来临云宗时,主殿之上,那些高高在上睥睨着她,像是看着一只蝼蚁一般的宗门长辈们。
发丝摆动间,掩住她清透瑰丽的乌黑瞳孔,蔺绮眉眼压平,顿时没了兴致。
“从未见过。”
圆圆脸师兄对小漂亮没有抵抗力,少年认认真真回答:“师兄师姐们猜仙尊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前辈,因为他辈分高,地位尊贵,又最是慈悲。但我倒觉得仙尊生得应当很气派很威严。”
他仰着头,想他心中的当时剑尊的模样:“方圆脸,蓄胡子,一人一剑,杀尽世间诸恶,冷酷无情,饱经风霜。”
“很有英雄气概。”圆圆脸点点头,对自己的猜测表示肯定,“很称仙尊。”
“小……”
他的脸瞬间烧红,咳了一声把口中的话收回去,连忙改了称呼:“大小姐,您觉得呢。”
少女眉眼弯如月牙儿,瑰丽的瞳孔如琉璃般,倒映着星月,她想都不想,笑着点头,温温软软道:“我觉得师兄说得对呀。”
!!!
啊啊啊不愧是小漂亮。
真的好乖。
圆圆脸闻言,心跳得飞快,他悄悄看了小漂亮一样,恍惚得不知今夕何夕,像是被下蛊了一样,险些走岔了路。
很快,两人走到传送法阵前,圆圆脸师兄开阵,金光浮起,将两人笼罩其间。
再眨眼,只见前路白茫茫一片,天穹之下,洋洋洒洒的雪落下来。
霜雪天里落了雪,没有月亮。
雪地上清光泠泠,传送阵光芒散去的那一刻,清寒风雪如潮水般拍打过来。
蔺绮有点冷,紧了紧身上的披衣。
他们走了一段路,便见隐于风雪之中、亮着烛火的高阁,高阁大门敞开着,冷风携着银白雪粒子灌进去。
漂亮的少女踩着碎雪,一路朝楼阁走去。
她出去一趟,就解决了吃食和寒冷的问题,这会儿心情格外好,长发轻轻摆起来,她像是山间无忧无虑的漂亮小鹿。
“大小姐。”
在她即将走进楼阁的时候,圆圆脸师兄喊了她一句,声音清脆,带着点紧张的颤抖。
“嗯?”
蔺绮轻轻应了声,尾音绵软,微微上勾。
她回头看他。
蔺绮眉梢带笑,瑰丽单纯的眸子映着烛火的光晕,声音软乎乎的:“师兄,是有什么事吗。”
圆圆脸师兄站在风雪里,身上穿着整洁干净的青色弟子服,他喊完那句话,脸红得像熟透了的果子,微微垂着眼,不敢看蔺绮。
“师兄?”
小漂亮的声音落在雪地上。
少年人阖着眼,长舒了一口气,良久,他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从芥子里拿出一枝山茶花。
“大小姐,这个和您很配。”
带着小心翼翼的少年心事,他双手捧起山茶花,捧到蔺绮眼前。
漂亮少女安安静静地,在烛火下站着,乌黑长发顺风而摆,白金披衣上落了碎雪。
她眨了眨眼睛,轻轻唔了一声,抬头,那双水盈盈的眸子如琉璃般,又似藏满春风的桃花海。指节上系着的银白铃铛轻轻晃:“谢谢师兄。”
就在这时,楼阁上,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圆圆脸少年人像是应激一样,抬头朝木阶上望去。
蔺绮循着声音的来处去望。
那人生得极清艳。
青年立于二楼旋梯之上,苍白清瘦的手搭在栏杆上,漫不经心拈着一枝梨花。
注意到二人的目光,他亦垂眸看过来。
半明半昧间,他的眉眼有些淡,还带着恹恹的病气。
青年垂首轻轻咳嗽了两声,微掀眼帘,眉梢带着清浅的笑意,语气温和:“打扰二位了,实在对不住。”
第11章
是白日里,站在戒律堂外的人。
蔺绮抬头望着他,心中又生出那种极熟悉的感觉。
但这是她第一次出青要山,他们之前分明从未见过。
这种难以捉摸的熟悉让蔺绮感到一丝危险,她下意识对一切意料之外的变数感到烦躁。
但在看见这个人的第一眼,她就知道。
——这个人,她打不过。
这就有点麻烦。
冷白指尖拢在鲜红袖摆里,轻轻摩挲两下,乌黑长发掩住漂亮的眉眼。
她敛眉,压下那一丝燥意,湿漉漉的漂亮瞳孔里,又浮出乖巧茫然的神色。
她抬头看圆圆脸小师兄,刚要开始演。
“大小姐——”
眼前的少年乍然出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此时怔怔看着她,手里死死攥着那枝未送出的山茶。
他的目光在蔺绮和二楼青年之间游离了一会儿,唇角蠕动,几近失声。
只在几息之间,他顶着小漂亮软软的目光里,猛地朝蔺绮鞠了一个躬。
圆圆脸惶恐又羞愧,不停地鞠躬往后退:“大小姐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已经有道侣了,是我糊涂是我冒犯了,我……我明天就去戒律堂领罪!”
清脆的声音带着颤抖,响在风雪之间。
蔺绮还没反应过来,圆圆脸小师兄就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远处,他脚步踉跄,似乎还摔了一下,整个人重重滚在雪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然后,风雪传来的,就是无比慌张的脚步声,像是有鬼撵他一样。
“……”
蔺绮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
他在说什么东西。
二楼旋梯上的青年似乎也怔住了。
门内门外寂静一片。
清寒的风吹过来,碎雪翻飞。
高楼的门墙上,结了一排清凌凌的冰柱,忽而,一阵风裹着寒意涌来,打下冰柱,冰柱直直往下坠落。
青年一拂袖。
一道微弱的蓝光往门口砸去,啪地一下撞上冰柱,冰柱瞬间偏移,在落地的刹那化作清澈的水流,流入雪地下掩埋的土壤里。
他轻轻笑了一下,率先打破沉默:“他应当是误会了。”
“嗯。”
蔺绮软软应了一声,心道什么叫应当呢,他必然确乎肯定是误会了。
她往里走,目光不自觉扫过刚才冰柱掉落的地方,那里的白雪融化了些,露出些长着浅绿青草的土壤。
冰柱若没偏,应当会砸到她身上,虽说不打紧,但是会疼。
蔺绮想着,有些不开心。
这个人在这儿,她若是拿符纸打冰柱,就会打草惊蛇;若是不拿就会被砸到。她不喜欢做这种选择。
没一会儿又想起这个陌生人把冰柱打斜了,心里由他而生的烦躁散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只有一丝因变数而产生的燥意,但她并不讨厌他。
蔺绮想,他们应当是见过的,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走进高楼,立于明亮的柔光里。
漂亮的少女抬头。看着旋梯上的青年,那双小鹿一般清澈的瑰丽瞳孔里,流出些不满的情绪。
她有些迟疑,问:“您也是临云宗的师兄吗?我们先前认识吗?”
一副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
她站在一楼,身后是雪地上银白的辉光。
少女乌发未束,一直披散着,半遮住清透漂亮的眉眼,白金披衣下,鲜红的锦裙拖在地上,裙摆处沾了碎雪。
她垂着手,宽大的袖摆也直直垂落而下。
容涯看着她,眉梢染上点笑意。
早在方才看见她的第一眼,容涯就知道这漂亮小孩儿想让他滚。
这会儿瞧着她,也明白那鲜红袖摆之下,必然藏着一张能伤他的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