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一时都有些分不清,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只觉得被这梦境缠绕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的心口。
她突然好难过,觉得无法喘息。
于是她反复醒来,反复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可每一次都是如此安静的回答,就像她此时一个人坐在酒店的床上。
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业看不见。
最终留在这里的,也仅仅就是她一个人。
每醒来一次,都像是一次凌迟,都会让她觉得有漫过来的难过让她觉得痛苦,所以她又放任自己昏昏沉沉地睡去。
苏梨也总算明白,人生某些时刻的确让人想要逃避,逃避可耻但有用。
临近中午,她再也无法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后发现不能再靠睡觉回避情绪,最终也只能起床。
木讷地去洗漱,盯着镜子中在出神的自己,却无法自控地想起了曾经的每一个时刻。
那么多年啊,他们有那么多年的故事。
哪儿有那么轻易的,说全部丢下就丢下了呢?
他们算不上是断崖式分手,并不是昨天还在甜蜜今天就已经开始失去的画面。
她在不断积攒失望的过程中,一次次地觉得难过,一次次地被刺伤,一次次地说服自己,才走到最后彻底崩溃的瞬间。
她只是不想骗自己了。
所以苏梨本来以为自己不会被困住的,因为她分明是积攒够了失望才离开的,温水煮青蛙,怎么会疼呢?
但在今天醒来的这些时刻里,她突然发现,自己还是会被困住。
可是还是好疼。
被压得难以喘息的时候,苏梨别无他法,只能播了一通电话给莫姣。
“姐姐…”
莫姣应着:“我在,随时都在。”
“我好难过,我以为自己不会难过,或者说至少不会这么难过…”苏梨抱着腿蜷缩在床上,又开始掉眼泪,“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空落落的…”
“嗯。”
“我好像,真的还是,很想他…”
“我好像还在期待他传信息给我,希望他来找我,期盼着某些能回到过去的瞬间。”
她怀念的到底是祁湛,还是曾经那些绚烂的瞬间,苏梨现在已经有一些分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在难过。
并且非常难过。
“我就是现在特别想再跟他说说话,一想到以后我们真的不会再说话了就好难过…”
如果一开始没有跟祁湛谈恋爱就好了,那他们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那她也还能作为曾经的朋友的身份,还能跟他说话吧。
为什么恋爱的分别会这样痛苦呢?
虽然在此之前,他们说的话已经变少了很多,有很多话都没有跟对方说,但,至少他还是在的,至少他们还是能说上话的。
以后呢,以后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她不会再收到祁湛的消息了。
一想到那再也不会弹出来的消息提示,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掏空了心脏,就这么空荡荡的的,留在那里一个血淋淋的大骷髅。
苏梨一边说一边抽泣,眼泪根本就止不住,她其实并不想让自己太狼狈,已经二十好几岁的人啦,自己决定了分手,竟然还是自己最难过。
“苏梨,你可以哭。”莫姣的声音很轻,也很温和,“想哭就哭吧,没有人不允许你难过。”
本来还硬撑着,却又因为莫姣这一句话再也撑不下去。
在这密闭的酒店房间,她大声哭了起来。
“你会难过是因为你依旧爱着他。”
“如果这段感情你说走就走,说忘记就忘记,只说明你对他的爱也不过如此,你认真付出了真心,也真的爱过他。”
“会难过,会难以割舍,是你对得起自己的真心。”
“决定分开,也不是因为不爱了,只是因为你觉得这段感情让你觉得难过。”
“爱与恋爱是两回事。”
“苏梨,你很勇敢,也做了正确的选择。”
“分手本身就是一个断崖的过程,是拥有极端答案的选择题,要么是分,要么是谈。”
“跟自己还爱着的人分开当然会难过。”
“所以,尽情地难过吧。”
她依旧爱着祁湛,只是这份爱不能再支撑自己走下去了。
怎么可能会轻易地忘记祁湛呢?
那可是祁湛,是她的祁湛,那也是她真心付出过的感情,是她真实爱过的人。
…
苏梨从未哭过这么久,整整一个下午,都在不断地经历情绪的反扑。
偶尔那么一个小小的思绪都能把她击垮。
她没有跟莫姣打太久的电话,也是怕自己打扰到她,不过莫姣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发微信给她,今天周末休息,也没什么别的事情。
苏梨的想法也是一阵一阵的,乱糟又零散。
但她依旧想要记录,想要表达。
【姐姐,我觉得自己很难过,但又没有那么难过,因为我总觉得好像更多的是可惜。】
【可惜的是明明以前我们如此相爱,可惜的是他现在让我感受不到爱。】
【可是感情的事情怎么能强求呢,爱这个东西是一种天赋,是感受,是缘分,我不能强求他和以前一样爱我,和以前一样对我好,人都是会变的,这就是现实。】
【我除了接受现实,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已经走过一段我自己尽力的路了,不是吗?】
她看似在询问莫姣,实际上只是在反复问自己,反复告诉自己正确的答案。
莫姣也认真回复了她。
【是。】
【我年纪大啦,也早就不会做“我很爱你,所以你也要很爱我”这样的梦了。】
【人与人的缘分摆在这里,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们可以通过努力获得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东西。】
【但,爱是人的可遇而不可求。】
苏梨看完,眼睛分明都还是疼的,但又总还是想哭,她只是说:【嗯,好可惜哦。】
她又发了一会儿呆,苏梨觉得有些累了,似乎连哭都没有力气了,觉得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于是起来重新洗了个脸,打开了电脑。
苏梨,允许自己难过。
但也要继续往前走哦。
她之前跟网站签了约,只是因为工作忙碌,创作的小说写到一半就搁置,最近也没上线看过,更新不稳定,看的人也寥寥无几。
苏梨缓慢点开网站,却突然发现自己有好几条新增评论,是野生小读者。
-【啊啊啊好喜欢!什么时候更新啊!】
-【大大文风虽然还有点青涩,但是故事我真的好喜欢!】
-【催更催更!!有没有稳定的更新时间啊呜呜呜呜!】
她看得笑了,挨个回复了这些评论,感受到这个世界有人在等她的故事,忽然又充满了动力,苏梨打开文档,准备开始恢复更新。
虽然因为分手的难过让自己反应很慢,也因为情绪低落很难写出开心的文字,但她也在努力一个一个字地敲打着键盘。
在这房间里,她敲打键盘的声音却像是舒缓的钢琴曲,就这么把她自己的伤口轻轻抚平。
等到写完一个章节的内容后,苏梨觉得有些腰酸背痛,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随后看了眼手机。
莫姣有问她。
-【哭过以后有觉得心情好一些吗?】
苏梨:
-【嗯。】
莫姣:
-【对了,我今天在网上看到一段话,你要是对自己的决定不确定可以试试。】
-【“如果你想知道自己当下做的决定是否正确,可以去吃你曾经最爱吃但好久没吃的食物,如果味道和之前一样,那就说明你现在做的选择是正确的。”】
-【给你叫了个闪送。】
-【一会儿就到。】
-【今天记得谢谢我,知道姐姐我逛了老城多久才买到的吗?】
苏梨一开始想不到是什么,需要逛老城才能买到,直到半小时后闪送送达。
她拆开包装袋,在里面看到一堆糖果。
是童年时刻,那些装在红色塑料篮子里卖的劣质糖果,是曾经,祁湛会买给她的那些糖果。
苏梨又没忍住想哭。
她拆了一颗丢进嘴里,口腔里混合着眼泪的咸味,可这糖——
依旧是甜的。
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