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莹也摊开来说:“是因为裴墨吗?”
顾宴抿住唇, 只是看着她。
“小宴。”贺莹轻声叫他, “我没办法跟你一样去讨厌裴墨......”
顾宴听到这里, 已经忍不住打断她, 语调冷冷的,带着讽刺: “你是不是觉得他很无辜、很可怜?”
贺莹看着他:“我不觉得他可怜, 但我的确觉得他无辜, 成为谁的孩子并不是他能够选择的,如果有的选,他未必想要成为“裴墨”。”
顾宴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所以呢?你就是来告诉我裴墨有多无辜的吗?”
贺莹叹了口气, 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能不能有点耐心, 听我把话说完?”
顾宴不说话了, 冷冷地盯着她。
贺莹接着说道:“你讨厌裴墨, 是你的自由,今天以后你也可以继续讨厌他。”
顾宴皱起眉来,不理解她既然这么说,那刚才说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贺莹说:“但是我希望你可以不要求我去讨厌他......”看顾宴脸色又变了,她又微笑着补上下一句:“当然,不管怎么样,他都比不上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这句话算是顺对毛了。
顾宴一肚子气都被这句话给抵消了,哼了声:“你拿我跟他比?”
贺莹一脸诚恳:“当然不是,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顾宴绷着脸,防止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的翘起来。
明知道她是在哄自己,可是她的表情那么真诚,眼睛又那么亮。
他就是吃贺莹这套。
被人彻底拿捏的感觉就是明知道对方递给自己一碗毒药还是会甘之如饴的捧着喝下去。
“哼。”
哼一声,已经是他最后的挣扎。
贺莹站起来,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好啦,别不开心。”
顾宴把她的手抓下来,问她:“那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昨晚他都没睡好。
贺莹犹豫了一下说:“我可能不准备搬回来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护工了,一直在这里住也不好,我准备自己去租个房子住。”
她从去棋院上班开始有这个想法了,只是棋院的工作忙,又要比赛,也没空去找房子,这次从裴家搬出去倒是个很好的契机。
自己租房的话,周末她不上班也可以把贺康接过来跟她住两天。
顾宴一听脸色都变了,下意识攥紧了她的手:“为什么?!你不是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吗?那么多房间你随便住哪间都可以,又不要你交房租,怎么就不好了?”
他已经不奢求什么了,只是想着能天天在家里看到她,得到她的一点关注罢了。
可是现在就连这点他都要失去了。
贺莹看顾宴反应那么大,只能说道:“我只是有这个想法......”
“别想了,我不同意。”顾宴仰着脸看她,漆黑的眸里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执拗:“你明天就搬回来。”
贺莹忍不住笑了:“你爷爷都还没走呢。”
“不管。”顾宴抿着唇盯着她。
贺莹无奈,哄着他说:“好了好了,你要是不想我搬走,那我就继续回来住,反正你也不收我的房租,还能吃周阿姨做的饭。”
顾宴神色稍缓:“真的?”
贺莹点点头:“真的。”
顾宴这才满意了:“那还差不多。”
这时李姐敲门进来了。
“小贺你在呀。”
她看到顾宴拉着贺莹的手,也有些见怪不怪了,顾宴很粘贺莹她是知道的,只觉得两人相处起来就像亲姐弟一样,倒比裴邵这个亲哥哥还亲些。
“嗯,我正准备走了。”贺莹把手从顾宴手里抽出来,顺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我走了,晚安。”
·
贺莹下楼看见裴邵独自站在大厅里,正低头看手机,他听到动静抬头望过来,看见她的瞬间,眉眼间的淡漠消融,按灭手机,安静地注视着她等她过去。
贺莹小跑着过去,牵住他的手,笑着仰起脸望他:“走吧,回家了。”
·
裴邵没让司机开车,自己开车载贺莹回家。
贺莹刚坐上副驾驶座,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张玉贤打来的电话。
已经晚上十点半了,贺莹有点奇怪张玉贤怎么会这么晚打来。
“喂?小玉。”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才传来张玉贤的声音。
“你在哪儿?”
贺莹听出他声音有点不对劲,看了裴邵一眼,说:“在回家的路上,你在哪儿?”
“棋院。”
“你在棋院?”贺莹惊讶地问道,这么晚棋院应该没人了。
裴邵转头看过来一眼,没说话。
电话那头的张玉贤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他沉默了两秒,忽然问:“你可以过来一趟吗?我有话要对你说。”
贺莹听他声音低沉,明显有些不大对劲,开始担心起来:“怎么了?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裴邵听着贺莹的问话,微微蹙了一下眉,但是并没有开口插话。
张玉贤只是问:“你现在能过来吗?”
贺莹说:“好。我现在过去,你在那里等我。”
张玉贤的语气轻快了一些:“嗯,好。”
贺莹挂断电话,转头看向裴邵:“去棋院吧,小玉不知道怎么了,他现在在棋院,说有事要跟我说。”
裴邵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一瞬,情绪全都被压在眼底,面上却依旧是无波无澜的一片淡然:“好。”
·
车子放慢速度,贺莹看见了站在棋院门口路灯下的张玉贤,他穿着一件蓝色长款羽绒服,毛领上绒绒的长毛被寒风吹的瑟瑟摇摆,他的脸裹在毛领中显得格外白净清俊,像个男大学生。
看到车开过来的时候,张玉贤的眼睛亮了亮,但很快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因为他发现那是裴邵的车。
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
“那你在车里等我一下,应该很快的。”贺莹转头对裴邵说,然后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贺莹。”
裴邵忽然叫住她。
“嗯?”
贺莹转头的同时听到了安全带系扣弹开的声音,然后就看见裴邵蓦地倾身过来,低垂的眸深不见底,滚烫的手掌握住她的纤细的脖颈,将她压向他,带着汹涌的占有欲和侵略感吻了上来。
张玉贤迈下台阶的脚步骤然停住,浑身僵硬,只有瞳孔震颤着缩紧,脸上的血色骤然褪了个干净。
裴邵一吻结束,手掌松开贺莹的脖子,重新坐好,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端庄,淡定的说:“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贺莹恍惚着下了车,看到张玉贤站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顿时脸上有些不自在,硬着头皮快步过去。
“你怎么.....”
“这也是你们协议的一部分吗?”张玉贤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地打断她要说的话。
“......”贺莹尴尬的挠了挠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的状况,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说:“那个,其实那份协议已经作废了,我跟裴邵现在是真的在谈恋爱......”
张玉贤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猛锤了一下,钝痛在整个胸腔蔓延开,呼吸都带着彻骨的寒意。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明明在南州的时候,他们还是假的,怎么才过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假的就变成真的了?
他明明已经预感到了。
他明明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阻止了。
他今天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想要向她表白心迹。
张玉贤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漫无边际的冰层里,逐渐变得麻木失去知觉。
他听见自己问:“什么时候......”
他嗓子突然变得嘶哑。
“是什么时候你们在一起的?”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第一次是假。
第二次却成了真。
“就是在南州的时候......”贺莹在张玉贤面前说这些还是有些不自在,含糊快速地说道:“裴邵跟我表白,然后就在一起了。”
“对了。” 她突兀地转开话题:“你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张玉贤无声地握紧口袋里的精致首饰盒,掌心被首饰盒上尖锐的棱角割的生疼,可他却握的更紧了,仿佛这样就能够转移心口的痛感。
他牵起嘴角,笑容很淡:“没有,就是我明天就要走了,所以今天晚上想见你一面。”
贺莹微微怔了一下,忽然感觉到什么,心里有些异样,却也只是若无其事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