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听她声音很悠哉,其实心里开始发虚,意识到自己这次彻底把卞玫惹毛了。
平时这对塑料花姐妹在宿舍生活中有什么磕磕碰碰、看不爽对方的地方,都是在对方背后翻翻白眼了事。
今晚卞玫可真是气炸了。
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上铺的大燕,愤怒地噼里啪啦起来:“你故意在我排戏的时候说蓝巍同志的事让我分心,让我没排好戏被团长骂,让我当不成主演,你心肠太歹毒了!”
话剧团每场戏每个有上台参演的演员都有补贴,按戏份轻重发不同等级的补贴。
今晚话剧团团长跟她说演不好主演就换人演。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这,卞玫能忍?
她不能忍,大燕也不是吃素的。
坐起来扒拉掉脸上的黄瓜片,在上铺居高临下地反击:“你真搞笑,你自己心态不行,一点小事就能分心,怪得到我头上吗?每回趁我不在宿舍,跟高干事偷偷摸摸在宿舍里睡觉,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一回宿舍闻到那股骚味就知道了,我不说是嫌说出来会弄脏我的嘴!你这只破鞋还好意思高攀军院蓝家,蓝巍同志的妈妈要是知道你是只破鞋,你看她还搭理你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丫鬟命。”
编剧的嘴没有一句废话,句句戳中卞玫的逆鳞。
“我高攀蓝家怎么啦,我有这个自身条件高攀蓝家。你瞧不起我的时候拜托接盆尿照照你自己,写的那些狗屁剧本,这回交的剧本又被枪毙了吧~你半年之内通不过一本剧本,你就得转业,就得从军院、从这间宿舍卷铺盖滚蛋!”
芜湖~戏子的嘴也不遑多让。
编剧赶紧接上,看谁的嘴刻薄得过谁。
大燕也被戳中逆鳞,把手里的半截黄瓜一摔:“你敢说我写的剧本是狗屁,我撕烂你的嘴!”
卞玫往上铺招手挑衅:“你来,你来,我正好也想给你的舌头打个结!”
大燕气冲冲往下爬,一跳到地上就挥舞着九阴白骨爪扑向卞玫,要在她的脸上挠出几条抓痕,让她真的当不成主演。
卞玫也使出在老家犁地耕田的力气,抓住大燕的头发使劲往后扯,扯得大燕的脸整个后仰起来。
大燕弯起膝盖进攻卞玫的下三路。
卞玫撕扯大燕的嘴,不把大燕的嘴撕成“裂口女”不罢休。
撕逼进入白热化,塑料花姐妹对对方的怒火呈井喷式爆发,一句话总结就是:来啊,互相伤害啊!
早在她们激情对骂的时候就有好几间宿舍的姑娘闻声跑来,扒着门框探头看热闹。
卞玫是文工团出了名的人漂亮、脾气好的演员,大燕也是文工团有才气、人也逗逼的编剧,看什么能比看两个平时秤不离砣的人突然干仗更让人兴奋?
她们愈撕愈烈,有姑娘跑去喊政治辅导员。
四十多岁的政治辅导员赶紧跑来宿舍楼,看到她们像麻花一样拧在一起,既惊且怒:“你们两个,还不放开对方!”
她们撕扯着对方的衣服和头发,气喘吁吁对喷着鼻息,谁也不肯先放手。
政治辅导员命令旁边的姑娘:“你们上去把她们拉开!”
几个姑娘七手八脚把她们拉开到安全距离,她们顶着个鸡窝头,衣服也被对方扯裂了。
政治辅导员痛批她们:“都是在一起工作奋斗、并肩作战的同事、战友,你们这是干什么,想破坏军人内部团结啊!”
“是她先骂我的!”大燕率先指着卞玫的鼻子控诉,“她自己演不好主演,怪到我头上,说我让她分心。她怕演不成主演,没有补贴可拿。”
“我今晚没演好就是你害的,你故意让我分心,你故意看我的笑话!”卞玫刚才撕逼最狠的时候都没哭,政治辅导员一来,她的眼眶说红就红了。
“她在假哭,她想博取同情,这是她的一贯伎俩……”
“通通给我闭嘴!”政治辅导员大吼一声,“你们两个,今晚分房睡,睡前想想人民解放军的主要任务,想想党和国家目前面临的困难和严峻考验,明天各自交一份千字检讨书给我!都散了回去睡觉!”
卞玫被关系好的其他宿舍姑娘硬拉出去,边走边死瞪着大燕。
大燕也死瞪着她。
友谊的小船啊,你说翻就翻。
塑料花不是永不凋谢的一种花吗?(摊手摇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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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求交往
◎到嘴但是还没吃到肚中的鸭子永远有飞走的风险。◎
时间再次倒退到傍晚, 蓝巍骑自行车载着心爱的姑娘到鼓楼大街一家国营饭店吃老北京的特色烤肉——炙子烤肉。
到店时天色转暗,眼看着就要全黑,街头巷尾人潮渐少。
杨思情从自行车横杆上纵身一跃, 揉搓起被“杠”了一路、变得十分酸爽的屁股。
蓝巍停靠着自行车, 偏过脸笑看她揉屁股, 眼中大有代劳之意。
一起进店。
街面上没什么人,店里头的食客倒真不少, 气氛挺热火朝天的,扑面就是浓郁的烤肉香味。
他们捡一张桌子面对面坐下, 脱起厚外套。
杨思情解着围巾,馋痨痨地深吸一气:“真香,我就着这股烤肉的香味都能干吃两碗米饭。”
“闻个烤肉味儿就能满足,你这姑娘能处,好养活。”蓝巍硬夸她,他现在有点捧杀的趋势。把一页菜单推给她, “咱们一人点几样, 你先点。”
杨思情边看菜单边说:“满足你得看跟什么比,跟昨晚的派出所比,我现在在这间国营饭店里不止满足, 还有点小幸福。”
蓝巍爱听这话:“很荣幸我让你感到幸福,那要不要跟让你幸福的我有更进一步发展?”
杨思情从菜单上抬起脸,宜喜宜嗔地:“是烤肉让我感到幸福,你别张冠李戴。”低头回去点了两道菜,把菜单给他, 顺便问道, “哎, 老黄是什么品种的狗?”
“德国牧羊犬。”
“你能看出老黄几岁了吗?我感觉它像条狗中的老大爷。”
“大概八九岁。军犬因为要执行任务, 经常负伤,导致寿命比正常狗短很多,少有能活过十岁的,我看老黄的行动力就能看出它身上有挺多陈年旧伤。”
杨思情情绪转为低落。
那么猴精猴精的一条狗,活不长多可惜呀,好狗不长命。
老黄:祖上(哮天犬)和孙悟空有夙仇,说我猴精,你礼貌吗?
“你看你,一边嫌弃老黄,一边关心它,这点挺像我妈的,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跟一个二十岁的青春美少女说她像自己的妈,这是什么灾难级别的直男语录。
“我像你妈?!”杨思情肺管子里的火瞬间冲到了嗓子眼,嗓门都尖了八度,“喂,你知不知道有些话不能跟女孩子说,只能烂在肚子里!”
“哈哈哈,我的错,我的错,是我用词不当。”蓝巍陪着笑脸道歉,正好伙计端来他们点的东西,“东西来得正是时候,我戴罪立功,给首长烤一个。”说着解开袖扣,把袖子卷到手肘上。
肌肉紧实的手臂格外醒目,线条漂亮到会让看到的异性想要看第二眼,比如坐在他对面的这位。
杨思情的眼睛吃了冰淇淋,火气便化成袅袅白烟。
蓝团长还是保守了,应该说她像自己的奶奶,然后露一块肉.体给她看。
炙子烤肉炉和他们点的其他配菜码了满满一桌,杨思情眼神变得馋痨痨直勾勾,挺想像老黄那样哈舌头,碍于人的身份,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兽性。
“瞧把你给馋的,我算是知道你没吃成那顿什么韩式烤肉的怨气有多大了。”蓝巍损完给她盛了一碗羊肉汤,“你先喝碗羊肉汤暖暖胃,我这边弄一下肉。”拿长筷翻烤起铁板上满满当当的牛肉。
牛肉切成薄片,提前腌制好,嫩到没朋友,拌上洋葱和香菜,随着翻烤的动作,在铁板上滋滋炸响,烤上一两分钟就能开吃。
“吃吧。”
杨思情就等着他这两个字,马上从铁板上夹起牛肉,呼一呼,嗷呜进嘴。
牛肉肥瘦相宜,鲜嫩多汁有嚼劲,腌得够入味,不蘸调料都很好吃。
她一筷子接一筷子,只恨不能一口吃个饱。
蓝巍撑着下巴,笑眼弯弯,真就像是在看自家胃口好、吃嘛嘛香的小女儿,心情是一半欢喜一半忧愁。
喜的是“能吃是福”,愁的是“这么能吃,将来哪家敢要”,也就他家敢要。
“你吃慢点儿。”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我发现你们五十年后的人跟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差多少,最大的差别就是你们歪理贼多。”
“蓝团长的偏见,我已无口反驳。”
“那就别反驳,敞开了肚皮吃,吃它个无怨无悔。”
“出息,吃一顿烤肉就无怨无悔了?昨晚蹲警局,今晚吃烤肉,我只当是去去晦气。”
看她吃得香,蓝巍也甩开腮帮子吃起来。
北京人常说“滋溜一口酒,吧唧一口肉”,吃肉不喝酒,等于没吃。
蓝巍给她和自己各倒了杯葡萄酒助兴:“炙子肉配酒,活到九十九。”
按说该配白酒,但白酒的度数都挺高的,鉴于她昨晚的“三口不过岗”翻车事件,他们刚才就点了只有十度的红酒。
杨思情吃着吃着,想到一个严肃问题:“哎,你后来跟卞玫同志怎么样了?还有再见面吗?”
她思想上认为蓝巍绝不是那种“左手谈一个,右手撩一个,两手做准备,两手都要硬”的军中海王,显然她的嘴巴有它自己的想法,不受她思想的控制。
“第一次遇到你的那天晚上,我就跟我妈表明了态度,说不合适。”
杨思情一时无话。
犹豫半晌,问道:“你是单单从个人角度觉得她不合适,还是因为我的出现,才觉得她不合适?”
蓝巍不答反问:“你心里是不是在想,要是你没穿越过来,没有跟我邂逅,我就会跟卞玫同志通过相亲结婚。现在因为你的出现,导致我觉得卞玫同志不合适,从而破坏了她的人生轨迹。”
一语中的,杨思情吃惊:“蓝巍,你有读心术吗?”
“说我有读心术,你不如换个更浪漫的说法——我们心有灵犀,情投意合。”
杨思情没接他的花腔,握着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面有所思。
“杨思情,你看着我。”
杨思情应声看向他,扑闪一下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