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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害忠良?
    江玉珣有点蒙,没有记错的话,历史上的应长川,似乎没做过这件事。
    难道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就在江玉珣疑惑之时,周围人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古怪。
    只等下一刻,忽有一只手,重重搭在了他肩上。
    忠良·江玉珣愣了愣,便被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禁军,按着肩押入了大牢之中。
    ……我就说这人小心眼吧!
    诏狱,阴风阵阵。
    换上刑徒专属赭衣的江玉珣,抱着膝盖坐在牢房角落。
    他拢了拢衣襟,向狱栏外看去。
    应长川这人,怪不得毁誉参半,被后世部分人骂了数千年。
    怎么说他是暴君,他还真欣然接受啊!
    苍天无眼。
    凭什么让我穿,而不是那个向往大周的游客?
    一想到应长川和他手中那只金盏,江玉珣便恨得牙痒痒。
    下一刻,又有一阵阴风不知从何处,吹入了牢房之中。
    风里还带着股浓浓的血腥气。
    不知不觉,已是子夜。
    一片死寂的诏狱里,隐有呻吟、痛呼自角落,传至江玉珣的耳畔。
    嘴上说着不怕死,死了好回家。
    但是真到了这里,看到挂满墙壁的刑具,走近死亡后,在生物本能的催促下,江玉珣却只用了一秒,就将摆烂等死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
    ……必须再挣扎一下!
    可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做呢?
    他忍不住抱紧了膝盖,埋头回忆起了周史。
    “江玉珣!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这样同陛下讲话,”就在这时,粗豪雄厚的声音,突然穿透诏狱的厚墙,传到了江玉珣的耳边,“急着去下面见你爹娘了吗!”
    一个身材魁伟,脸有刀疤的中年男人,快步走到了牢房前。
    他来得匆忙,还没有来得及换下礼服,腰间仍坠着象征身份的银印青绶,不远处还跟着几名兵士。
    见状,江玉珣立刻起身,走到了狱栏边。
    他犹豫了一下,轻声试探:“……庄大人?”
    假如史书记载没错,身为大周“九卿”之一的治粟内史庄岳,脸上就有这样一道伤疤。
    “怎么,没脸再叫我世伯了?”说完,庄岳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口气,“ 若不是你爹与我结拜,且于我有过救命之恩,今日你就算被凌迟,我也不会来这见你!”
    ……庄岳的结拜兄弟?
    原来如此啊。
    原主居然征南将军江政轩的儿子!
    想到这里,江玉珣心中顿时生出了点希望。
    应长川此人,虽然有一大堆缺点,但他武将出身的他,对军士一向优厚。
    尤其是牺牲在战场上的。
    征讨西南十二国并非易事,大周伤亡同样惨重。
    身为征南将军江政轩,便战死于此。
    大周实行“任子制”,官员子弟,成年后均可入朝为官。
    阵亡军士的后代,更是被优待的对象。
    自己没被斩立决,八成就是沾了原主父亲的光。
    果然,就像江玉珣猜得那样,庄岳恨铁不成钢道:“哎……今日庆功宴上,陛下本是要封你为官的,没想官没封成,竟成了阶下囚。你同我说说,方才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敢当着陛下的面胡言乱语?”
    江玉珣皱了皱眉,下意识反驳:“我没有胡言乱语。”
    哪怕被下了大狱,他也不觉得自己说得有错。
    甚至江玉珣坚信,就算应长川本人,也绝不会否认那番话。
    身为开国之君的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大周。
    但应长川向来极端自信,他明白所有道理与利弊,却仍确信自己能将一切掌握在手中。
    ……毕竟,他若不是这样的人,也干不出架空全朝堂的事来。
    可是,假如自己告诉应长川一些,就连他也不知道的事呢?
    江玉珣的心脏,忽然重重地跳了起来。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庄岳满面愁容:“照大周律法所写,你今日所犯种种,足够砍头的了!有你爹的军功在,死罪可以免,活罪难逃……恐怕是要流放戍边。”
    流放九死一生,
    与死刑,没多大区别。
    “若是服软认罪,或许还能去个近处。”庄岳说完,又重重叹了口气。
    江玉珣缓缓握紧了狱栏。
    应长川软硬不吃,求情在他这里,绝对行不通。
    最重要的是,在debuff的加持下,自己大概率求情不成,反罪加一等。
    想到这里,江玉珣心一横,无比认真地朝庄岳看了过去:“世伯,我不懂自己究竟何罪之有?”
    少年的声音,刹那间穿透了整座诏狱。
    拐角处的狱卒对视一眼,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就连受了刑罚,只剩一口气吊着的死囚,也瞪圆了眼睛,去听究竟是谁那么不要命。
    “你……”
    月光照在少年的眼底,将那双曜石般黑的眼瞳,映得格外亮:“身为臣子,就应直言敢谏,而非只知明哲保身,在朝堂上做摆件、充人头。食民之禄,那便为民分忧,如果连这都做不到,还入朝为官做什么?”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眼圈也随之泛了红。
    江玉珣阅读史书时,曾无数次想:假如朝堂上有人能站出来,是否便不再会有后世四十年乱世,与家园沦丧、死伤无数?
    但青史无声。
    只余一片叹息。
    话音落下,江玉珣突然向后退去,跪下朝庄岳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纵陛下杀我,我亦无悔。”
    庄岳沉默着垂眸,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多年未见的后辈。
    沉默半晌,江玉珣再次抬眸,朝庄岳看去:“侄儿有一不情之请……如果可以,世伯不必为我求情,而是替我将一句兰池殿上还未来得及说的话,带给陛下。”
    “今日昭都恐有一场大雨,届时羽阳宫将被水所淹,还请陛下早做准备。”
    庄岳一脸惊诧:“这你又是从何而知?!”
    时值初夏,本就是爱下雨的时节。
    更别说近几年的雨水,似乎比从前更加丰沛。
    今晚下不下雨都不稀奇,稀奇的是水淹羽阳宫。
    这件事却是绝无仅有的。
    江玉珣笑了一下,慢慢站了起来:“世伯只管将此事告诉陛下,届时我自会同陛下解释。若是没有暴雨淹城,要杀要剐,都随陛下的意思。”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
    史书记载,这场庆功宴后,昭都暴雨,建于前朝的羽阳宫,也被水所淹。
    应长川的后世黑粉,常常借此暗示他是个不受上天待见的暴君。
    江玉珣在赌。
    赌这场暴雨会如期而至。
    赌史书记载没有出错。
    庄岳最终也没有将这件事正面应下,丢了一本《周律》让江玉珣仔细研读,最好把内容都刻在骨子里,便匆匆离开了诏狱。
    不过江玉珣并不担心今日的话,传不到应长川耳边。
    开玩笑?这里可是诏狱。
    到处都是他的眼线。
    -
    “哦?水淹羽阳宫。”
    清懒、微沉的声音,自屏风的那一边传了出来。
    “回陛下,江玉珣原话的确如此。”一身绣衣,腰佩玄印的男人立刻以军礼跪地,无比紧张地答道。
    镂空的彩漆坐屏后,应长川如听到什么有趣的事般轻笑了起来。
    接着竟放下朱笔,颇有兴致地向殿外看去。
    卯时,金乌东升,万里无云。
    哪有一点要落雨的意思?
    “还剩九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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