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意时因为林锦瑟有打掉孩子的想法而气得肝疼,甚至觉得她并不怎么爱他,否则怎么能舍得打掉他们的骨血,一想到这点,他就心痛,像被钝钝的刀割着,非常难受。
林锦瑟也睡不着觉,她知道简意时说的对,她总是习惯地去满足别人的愿望,考虑别人的心情,甚至有些讨好别人。
说得好听些,这是善良体贴,说得难听些,有一点讨好型人格。
这与她的成长有关,她小时候为了赢得家人的关注,下意识地就会讨好他们,包括爷爷、爸爸、妈妈,都是如此。
她总是表现得乖巧懂事,跟妈妈学舞蹈,跟爷爷学国画,为了讨爷爷欢心,她还学琵琶、书法、口琴、厨艺等等。
有一些她并怎么喜欢,但她强迫自己去学,在心里给自己催眠,学着学着就会喜欢了,喜欢了就能学得更好了。
不过关于比赛,林锦瑟除了是不想辜负领导的信任和期许,也是想证明自己,她学舞多年,也拿了不少的奖项,但茶花奖五年才举办一次,是国内舞蹈奖项里最权威的奖,她之前由于种种原因,并没有参加过,这是她第一次参加。
林锦瑟想了大半夜,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然后做了个梦。
在梦里,她站在漫天大雾的森林里,她听到有婴孩的哭声,小猫般地呜咽着,非常可怜。
她跌跌撞撞地四处寻找着孩子,却怎么也找不到,只有那低低的啼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令她神经紧绷又焦虑。
吃了早饭后,简意时照例送林锦瑟去上班。
一路上,简意时都沉默着,林锦瑟知道他还在生气,她便主动开口和他说话,聊天气,聊他的队友,可他只是敷衍地嗯嗯哦哦地回答她。
简意时非常失望,他要听的是这些吗,她考虑了一晚,还没考虑好吗,她不会真的不要他们的孩子吧,不行,他绝对不同意。
到了剧院对面,林锦瑟没有立刻下车,她看一眼简意时,她想告诉他,她做好决定了,她要他们的孩子,可刚才一路上简意时冷漠的态度又让她极为不快,她最终还是直接拉开车门,什么话也没说,就下了车。
林锦瑟走了几步,感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她顿了下,正要回头看,已经被简意时从背后抱在怀里。
“姐姐,你真舍得不要我们的孩子?”简意时抱紧她,手摸在了她的腹部,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委屈和不满。
林锦瑟低下头,也看向自己的腹部,眸光温柔,“舍不得。”
简意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顿时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狂喜,他松开她,扳着她的肩膀,转过她的身体,垂眸看着她,仍有点不敢确信般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意思是,不会打掉我们的孩子。”
“嗯。我会生下来,我们的孩子。”林锦瑟仰着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温柔之色。
简意时激动开心得一把抱住林锦瑟的双腿,将她抱起。
林锦瑟吓了一跳,双手扶在他的肩头,这一回她没有管周围人的目光,低下头,亲了亲他唇,小声道:“你小心点,医生说了,才一个多月,要注意保胎。”
简意时赶忙慢慢地放下她,捧住她的脸,连着亲了好几下,“好,我以后绝不乱来。”
林锦瑟到了单位,立刻去了院长办公室,她敲敲门,听到唐宁喊“请进”,便扭开门进去了。
唐宁看到是林锦瑟,很是高兴,起身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兴冲冲地道:“那天我看了你们的双人舞,当真是让我惊喜啊,照你们这样的水平,夺冠绝没问题……”
听着唐宁兴致勃勃地谈论她和祁星烨的双人舞,林锦瑟心里有些难受,但也没打断她,微笑着听她说完。
“院长,对不起。”等唐宁一说完,林锦瑟忙道。
唐宁怔了下,笑问:“怎么说对不起?”
“我,我怀孕了。”林锦瑟低下头,双手紧握在一起,“明年的比赛我无法参加了。”
唐宁微愣了下,马上伸手握住她的手,笑着道:“小锦,恭喜你!至于比赛的事,你就别管了,当然是孩子更要紧。”
林锦瑟抬起头,看着唐宁,眼圈泛红:“院长,您还是怪我,骂我吧,我还好受一点。我们明明做了安全措施,可不知怎么回事,还是有了。”
唐宁拍拍她的肩膀:“那这就是天意,天意难为。当然我自然是非常惋惜,但我绝对尊重你的决定。只不过你们的双人舞,创意非常好,不去参赛太可惜了。舞蹈是你和星烨共同创作的,我得征求你的意见,我打算再找个人顶替你,和星烨一起去参赛,可以吗?”
林锦瑟忙点头:“当然可以。”
“到时候你还得帮帮我,指点一下他们。”唐宁又道。
林锦瑟非常开心,“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必定全力以赴。”
唐宁又劝慰了她一会儿,她道:“作为院长,我当然是有些惋惜的,但我也充分尊重职工的决定和选择;作为长辈,我很是为你高兴,你的选择是对的,我年轻的时候,做错了很多的事,为了舞蹈比赛,为了事业,我失去了我的两个未出世的孩子,等到我事业有成,想再要孩子的时候,我无法再怀上了,丈夫因此跟我离了婚。现在的我,在外人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我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
唐宁说着,眼泪毫无征兆地就落了下来,她原以为自己已经释然了,没想到一提起来,她却还是情绪失控了。
林锦瑟也不知该说什么,她一直以为唐宁是丁克主义者,原来她有过这样一段伤心事,她只能靠近她,抽出纸巾递给她,静静地陪伴她。
林锦瑟从唐宁那儿出来后,就去找了尹书记,同样也得到了尊重和理解。
她很庆幸能遇到这么好的两位领导,但同时心中的愧疚之情也越发的强烈。
她又回到舞剧团,看到祁星烨还在兢兢业业地排练着舞蹈,她在门口踟蹰了许久,才推开门进去。
祁星烨听到动静,立刻停了下来,关了音乐。
“姐姐,你怎么才来?昨天是有什么事吗?怎么请假了?”祁星烨扯了块毛巾擦着汗,边朝她走了过来。
林锦瑟便把自己怀孕的事说了。
祁星烨没再走近她,而是站在距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停下。
他拿起毛巾再次擦了擦没什么汗水的额头,掩饰住眼里的难过和失望,放下时,他弯了弯唇角,“那恭喜你了,姐姐。”
林锦瑟没察觉出他的异样,微微一笑,“谢谢,那我先回去了,我可能这段时间不会过来了。唐院长说,会再找一个女舞顶替我,你们加油!”
林锦瑟又和祁星烨简单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她走出一段距离,祁星烨突然叫住她,“姐姐!”
林锦瑟停住脚步,回头看他,祁星烨小跑过来,他手上拿着一只纸鹤,粉色的纸折的,栩栩如生,很是精致。
“姐姐,这个送你。”祁星烨道,同时很是期待地看着她。
林锦瑟接过,拿在手里,朝他道:“谢谢,折得很好啊。”
她小时候也很喜欢折纸鹤,总喜欢书包里背许多各种颜色的纸,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出来折一只纸鹤。
“谢谢,是一位姐姐教我折的。”祁星烨挠挠头道,又用一种期待的眼神望向她。
林锦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这时手机却响了,是简意时打来的,她接起电话,无奈道:“好了,我马上就好了,现在就出来了。”
之前简意时就已经发了好几条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好,她没回复他,这会儿又打电话来催她了,真的是太粘人了。
“那我走了,再见。”林锦瑟挂了电话,对祁星烨道。
祁星烨眼里的星光渐渐暗灭,他朝她摆摆手,“姐姐再见。”
“祝你幸福。”他望着她的背影轻声说道。
林锦瑟还未走出剧院大门,就看到简意时靠着剧院门前的大树上,双手插裤兜里,绷着一张俊脸,在那儿耍酷装帅,引得路过他身边的女孩子们都要多看他两眼。
看到林锦瑟出来,简意时立刻扬起笑容,大步朝她走去。
简意时拿过林锦瑟的小包,背在自己肩上,霎时显得她那个挎包小巧可怜,林锦瑟笑道:“又不重,哪用你来背。”
简意时却坚持,“以后你就什么活都不用干,什么东西都不要拿,都交给我了。”
这时他注意到她手上拿着的纸鹤,也伸手拿了过来,“这是什么鸟?你折的吗?”
“纸鹤。不是我折的。”林锦瑟从他手上又拿了回来。
简意时又问:“谁送你的?”
林锦瑟怕纸鹤遭殃,怕他又发疯,睨他一眼,笑道:“一个女同事送的。”
“真的?”
“自然是真的,男孩子谁折这东西。”
简意时笑笑:“也是。”
回到家后,简意时便把林锦瑟怀孕的事给林朗山说了。
林朗山高兴得连说了三句“太好了”,然后就开始各种叮嘱,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再跳舞了,让在家歇着,让简意时照顾好她。
午饭后,林锦瑟开始犯困。
简意时生怕她太困了,走楼梯不小心会摔下来,干脆抱起她上楼。
林锦瑟简直哭笑不得,“哪里至于这么娇弱,上个楼都上不了了。”
她睡了一下午,醒来时,窗外已是漫天红霞。
坐起身来,林锦瑟感到脖子一片黏腻,应该是睡觉时出了些汗,她便伸手到枕头底下拿睡觉前取下塞进去的橡皮筋。
她一摸,却摸到一个避孕套,应是前天简意时从盒子里拿了两个,塞枕头底下,用了一个,还有一个没用。
想到前晚,林锦瑟不由得羞红了脸,那一次俩人也是挺疯的,他非要尝试各种奇奇怪怪的姿势,好在她是学舞蹈的,身体足够柔软,才经得起他折腾。
她把避孕套拿了出来,准备伸手拉开床头柜下的抽屉,准备放回盒子里,可她触摸着那个套,却发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
装套的塑料袋表面有些凹凸不平,摸上去像被针扎过一个个小孔。
一瞬之间,林锦瑟联想到了什么,她的脸变得煞白,她低下头,仔细地辨认,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套套果真是被针扎了许多的小孔。
难道说她怀孕并不是意外,而是简意时故意的?
林锦瑟赤着脚跳下床,走到梳妆台前,拉开镜子下的小抽屉,拿出里面的一瓶药。
那个瓶子上写的维生素c,但其实她把里面的药丸换成了避孕药。
她之前怕简意时多想,便把避孕药一颗颗抠出来,装在了这个小瓶子里。
林锦瑟把瓶子里的药丸倒在手掌心里,又拿了一盒新的避孕药,扣出一个,做对比。
果然是有区别的,真的避孕药更大颗一点。
林锦瑟霎时气得浑身颤抖,心痛得无法呼吸,他怎么能这样!
亏她当时听他说愿意戴套,不想她吃避孕药,怕药伤身体,她还多么地感动,还感动得坐在他身上,进行了最为深入彻底地交融。
原来他却是这样的伤她,明知道她明年有比赛,现在不能也不愿意怀孕,还要这样欺骗她,逼迫她!
第60章
大滴大滴的眼泪涌了出来, 林锦瑟颓然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手一垂下,瓶子里的药丸掉落在地上, 滚了满地。
这时简意时刚好开门进来,一颗药丸正好滚到他的脚下, 他看到了床上的避孕套,又看到林锦瑟手上握着的药瓶,他明白过来,她知道了一切。
简意时走到林锦瑟面前, 蹲下身去,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心疼不已,伸手想要替她擦去眼泪。
林锦瑟却一偏头, 躲开了他的手, 冷冷道:“你别碰我。”
简意时一愣, 他从没见过林锦瑟如此冷漠决绝的样子,哪怕是五年前,他强吻她时,她也没有流露出如此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