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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崇已擦好脸,把白色巾帕挂在架子上,他又问:“明日端午,要出去看龙舟么?”
    云贞耳朵突的一动,她立刻拉下巾帕,露出红扑扑一张小脸,眼睛也润润的,重重点头:“嗯!”
    陆崇弯起唇角。
    外头天光未暗,落日透过窗格子,洒在他身上,细腻的浮尘游走在光中,描摹他俊美侧颜,柔和他身上绯红官袍的威势,与一身清冷矜贵。
    没有哪一刻,云贞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男人,不是吏部侍郎,不是侯府七爷,只是她,云贞的丈夫。
    她低垂双眸,脸颊不由又有点热。
    心中也有什么破土而出。
    当晚,云贞有些睡不着。
    她很期待端午,自从十一岁后,她从没有在端午节出去玩。
    这种少见的热闹日子里,江乐县会有人贩子出没,冯氏怕她被掳走,她也很懂事,许多年都在屋里,听外头的热闹。
    来到京城更不用说,她能不参加陆莹那些聚会,就不参加。
    如今,陆崇竟说和她出去,叫她如何不欢喜?
    一个大早,陆崇刚起身,她也赶紧起来。
    喜春和锦绣,给她梳了个垂云髻,压一朵绢花,斜插两支荷花纹玉簪,上着葡萄紫对襟,下身一条青色碧罗裙,身形款款,陆崇一身玄色描莲花缠枝纹直裰,头戴青玉冠,他们一同去与侯夫人请安。
    男俊女美,侯夫人看得非常舒心,还幻想了下两人将来孩子的样貌。
    她挥挥手:“去吧,玩得高兴点,府里没别的需要操心的。”
    云贞和陆崇应:“是。”
    上了大街,他们先是坐在马车里,到了赛龙舟的京畿河畔,才舍下马车。
    云贞还不习惯大喇喇站在白日里,不戴帷帽,她脚步有点迟缓。
    陆崇侧过身,隔着袖子,握了下她的手。
    刹那,云贞看着周围护卫,与身边的男子,不安定逐渐沉没。
    今日这赛龙舟,据说几位王爷,也各建队伍,欲争头筹,所以河岸边格外热闹,人人都巴不得亲眼见王爷之姿。
    星天在河上的酒楼,留了个厢房,这里相较下面清静得多,不需和旁人一起挤,视野又是绝佳,光有钱还不能预定。
    小二上茶,云贞喝了两口,品出这是上好的湖州祁红,滋味香醇,回味无穷。
    他们刚坐下没多久,那边,龙舟就预热,准备开始。
    云贞一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正瞧哪一些队伍是几个王爷的,陆崇遥遥一指:“前四支。”
    云贞问:“大人觉得,哪支会赢呢?”
    陆崇:“第二支。”
    站在不远处的蒲齐和星天,听着陆崇回答,很是心惊胆跳,当今圣上已过不惑之年,膝下四位成年的皇子悉数封王,只尚未就番。
    朝中尚未立太子。
    几个王爷都想拉拢陆崇,然而几年了,陆崇却从不亲近哪个阵营。
    云贞不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敏感的话题,盖是陆崇如往常般回她,然而即使是侯爷侯夫人来问,陆崇也不定会回答。
    蒲齐和星天感叹,这份如常,却是独独一份。
    而云贞尚且不知,她朝底下看,小声:“好多人啊。”
    江乐县就没这么多人,她也算开了眼界。
    不多时,鼓声响,龙舟赛开始,河上龙舟争相前进,壮汉们呼和声,民众叫好声,水花破开之声,沸反盈天。
    云贞瞧着瞧着,除四位王爷外,其余八支队伍,都不太敢出力,沦为陪衬,这倒没什么悬念。
    她专注盯着为首四艘龙舟。
    龙舟到河岸另一端,壮汉们转身换姿势,舵手敲鼓,这次回到初始点,就是终点。
    他们划船归来,第二趟比之第一趟要更加卖力,底下的喝声更重,云贞在酒楼上,都隐隐感觉震耳欲聋。
    她随陆崇押第二支队伍,捏住窗沿,屏住呼吸,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陆崇望着河面,气定神闲。
    不多时,在一片热闹声中,第二支队伍率先抵达终点。
    云贞一喜:“赢了!”
    下一瞬,第二支队伍那舵手神情分外激动,他吼了一声,双手撕开自己上衣,露出壮实的铜色肌肉。
    围观的男人大声呼叫,妇人们则又羞又好笑。
    云贞呆滞住,连挪开视线都忘了,她从没见过男子的身体,何况是隆起的肌肉,简直猎奇又可怕。
    须臾,一只手从斜旁挡在云贞面前。
    她回过神,俏脸浮上红云。
    见她不再盯着当众撕衣的壮汉,陆崇才收回手。
    云贞双手搅在一起,她也恼自己怎么没立刻回避,外头的喧哗不断,她却听自己呼吸浅浅。
    她小声说:“我知道,这于礼不合。”
    陆崇默默呷了口茶,轻放下茶盏,指尖点点桌面,目中静寂如往常,却只盯着她,道:“与礼无关,与我有关。”
    作者有话说:
    蒲齐和星天震惊脸:七爷这喝的是茶吗,怎么这么酸。
    第六十九章
    ◎我额间,没有什么红痣。◎
    他介意。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
    云贞眨眨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笑。
    他们没有在酒楼待很久, 龙舟赛结束后, 她与陆崇游街,买了一些东西送给府中人,又定了一架纸鸢,打算什么时候去庄子玩时带上。
    回到家, 云贞手上挂着一条五色缕, 陆崇腰际悬挂着玉佩, 也挂着五色缕。
    这一日她玩得很尽兴。
    晚上睡觉前, 万籁俱寂, 云贞突的记起那赤着上身的壮汉。
    其实,云贞欣赏不来虬结夸张的肌肉, 甚至有一点丑陋,一块块像石头壮硕, 一个拳头抡下去, 好似能锤爆人头。
    她越想越觉得恐怖, 连忙挥去脑海里的画面。
    不多时, 她睁开眼睛,就看喜春给她收拾妆台, 她本想再眯一会儿,可看清喜春的模样,把自己吓一大跳。
    喜春身上隆起一块块肌肉,撑得衣服紧紧的。
    云贞傻了,她欲言又止, 但喜春这性子, 没发现她的惊愕, 还说:“夫人起来了,今日要去请安。”
    云贞:“……”
    这时候,锦绣自外头进来,她和喜春一模一样,全身是肌肉。
    云贞沉默,她知道了,这是梦。
    但还是害怕。
    她脑海里呼叫自己醒来,然而,这画面似要与她作对,她梦到自己走出去,星天和雨山竟也在,都是一块块的肌肉。
    他们是移动的小山。
    梦里云贞无需开口,他们能感知她的情绪,一脸寻常:“夫人太大惊小怪了,大家不都一样吗?”
    都一样。
    云贞吓醒了。
    她鼓起脸颊,呼出一口气,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其实有点好奇,陆崇身上的肌理,应当,不至于这样吧?
    对,他身形就没那么夸张。
    她搂着被子翻个身,一边叫自己睡觉,一边又忍不住好奇,终于是,她偷偷起身,走到榻边。
    陆崇侧躺着,他睫毛纤长,一只手放在枕上,自然地舒展着,另一只手压着被子,被子只盖到肚子。
    云贞借着月色,看了会儿,她屏住呼吸,手在陆崇面前晃了一下。
    陆崇没反应。
    她心跳逐渐加速,又想,既是夫妻,亲……也亲了那么多回了,她碰一下他,应当无妨。
    给自己打气,云贞伸出手,戳戳陆崇放在被子上的手,硬邦邦的,她伸出几根手指,顺着他手臂线条,轻轻一抚。
    男子的手臂,和她的真的截然相反,平日被衣裳挡着看不出来什么,只有上手摸了,才知道那种质感。
    总归不是那种夸张的肌肉,却富有力量。
    还好还好,不夸张,云贞没来得及松口气,陆崇的手动了动。
    她噤声,方要离开,一股力气自下边传来,拉了下她的手腕,云贞“哎呀”一声,摔在床榻上。
    二人四目相对。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点灯的缘故,男人的眼眸,格外沉暗,他声音沙哑:“怎么了?”
    云贞嗫嚅:“没、没什么啊。”
    陆崇闭了闭眼,榻上还算宽敞,他往里睡了些,用手托了下云贞的腰,把她整个人拉到榻上。
    两人之间,体温相互缠绕。
    他声音缓而沉:“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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