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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茉雪收起先前的和颜悦色,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冷冷质问:“宜嫔你可知罪?”
    宜嫔双唇哆嗦,她整个人被怒气冲昏头脑,还处于不清醒的状态,却也丝毫不惧佟茉雪的贵妃身份,反问:“嗯?贵妃倒是说说看,臣妾何罪之有?”
    佟茉雪见她这小模样,配上精致的面容,隐隐有那么些疯劲儿在里面,不禁觉得好笑。但见着被霸凌,备受□□的卫常在,又收起了那份戏谑之心。
    佟茉雪端着贵妃的威仪,自己不说话,让时薇说。
    时薇端直了身子,往前迈了一步,“宜嫔,你见着贵妃竟然安坐于椅上,是为不敬;你与同居翊坤宫的卫常在不睦,却不善言劝诫,反而摔摔打打,是为失仪。两罪同罚,需贵妃娘娘按照宫中规矩定夺惩处。”
    佟茉雪听了时薇的话,暗自发笑,这是什么幼稚宫斗戏码啊。她很快便收起嬉笑的心情,微微抬眸,冷声道:“宜嫔,你现在可知错?”
    佟茉雪倒是憋住了笑,宜嫔却大笑起来,她笑得疯癫,笑得累了,也懒得辩驳,抚摸着自己指尖的红色蔻丹,轻手抚额,浑不在意道:“贵妃说是便就是吧,臣妾任由贵妃惩处,现在臣妾累了,要去歇息了。”
    她说完,竟然真的妖妖娆娆地走了。
    佟茉雪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她之前只当宜嫔莽撞轻狂,不知分寸,现在竟然在宜嫔身上寻味出几分病娇之态来。
    这姐们儿虽疯,但实在美丽。也难怪玄烨宠爱她,她这也算是后宫中的另类美人儿了。
    佟茉雪现在要是还煞有介事地惩罚宜嫔,反倒有点闹笑话的意思,于是讪讪起身走向卫常在,淡声道:“如今储秀宫内还没主位娘娘,你迁去漪澜馆居住,也不会再遭压迫。”
    卫常在双眼红红的,眼里蓄着悬而未泣的泪水,她始终垂着眸子,不敢正眼看佟茉雪,完全是一副被欺负的小白兔模样。
    她只是不住点头,哽咽感激道:“嫔妾谢过贵妃娘娘,但嫔妾细想之后,不愿搬出翊坤宫。宜嫔毕竟是嫔妾旧主,若嫔妾搬出这翊坤宫,恐给宜嫔惹来苛待嫔妾的污名。”
    佟茉雪头都疼了,啥情况?难不成还是她多事了?
    这俩女的,在玩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吗?
    人在深宫呆久了,哪有不疯的。
    佟茉雪揉着额,向时薇军师求救。
    这时,一向谨言慎行的郭贵人从院子走来,后面还跟着宜嫔身边的大宫女,她厉声呵斥道:“卫常在,让你搬出翊坤宫是贵妃娘娘对你的惩罚,可不是给你的恩典,由不得你推三阻四!”
    佟茉雪忽然怀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断,从郭贵人语气来看,眼前这小白兔,还真不一定柔善可欺。
    卫常在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又很快隐去,她双肩止不住簌簌发抖,不再吭声。
    佟茉雪言出法随,自然也不好更改,虽有疑心,但没有证据,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淡声道:“郭贵人说得在理,卫常在即日迁居漪澜馆吧,至于宜嫔……”
    她语气稍顿,郭贵人眼里闪过一丝紧张之色,随即佟茉雪冷声道:“宜嫔以下犯上藐视本宫,就罚禁足三日吧!”
    郭贵人又惊又喜,万万没想到贵妃竟然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忙替妹妹谢恩。
    第103章 手段
    近日, 玄烨为前方战事伤神不已,此前传来的吴三桂有意称帝的消息果真不假。
    二月下旬,吴三桂便已在筹备称帝事宜, 恐不日就将成为事实。
    玄烨将折子扔到案上,似乎并未对此事多上心。
    纳兰容若见皇上听闻消息作此表情,甚为不解, “皇上,臣以为吴三桂此举有意笼络汉人民心,为吸纳更多谋逆之众。”
    玄烨微微笑道:“容若所言极是,然朕则以为他这是穷途末路之举。自从安亲王攻克萍乡和醴陵,吴三桂的溃败就已成定局, 更遑论我军随后陆续夺得平江和湘阴。如今他要登基称帝, 不过是撕下反清复明的伪装罢了,哪里能笼络什么民心。”
    纳兰容若思忖片刻继续道:“皇上圣明,只是吴三桂此举恐使人心浮动。”
    玄烨起身, 走到他跟前,胸有成竹道:“不足为惧,吴三桂的帝王之业,不过是一块沙丘, 八旗将领的铁骑轻轻松松即可踏平。”
    纳兰容若听后,高呼皇上英明。
    玄烨虽对吴三桂称帝丝毫不在意,大臣们递上来奏明这件事的折子,却堆积成了山。
    忙活到申时, 玄烨总算将这些活儿处理得七七八八,直到饥肠辘辘, 方才问旁边添茶的梁九功:“几时了?”
    梁九功提起手里的铜壶,忙应声:“回皇上, 现在申时已过。”
    玄烨起身在屋内走了几步,舒展舒展筋骨,忽然想到什么,出言询问:“朕听说,前日,贵妃罚了宜嫔和她院儿里的那谁……”
    梁九功忙接话:“是卫常在。”
    “对对对,卫常在,”玄烨状似想起,实则依然对此人没有什么印象,“所为何事?”
    梁九功稍加琢磨,便将事情始末讲述了一遍,玄烨这才对那卫常在有了些许模糊的印象。
    这还是年前腊月里的事,那晚他去翊坤宫,宜嫔推说身体不适去更衣。
    玄烨当时本打算干脆去通常在屋里,宜嫔却留身边的宫女来伺候他。
    他想当然以为宜嫔有意抬举那宫女,又见她姿色秀丽,便心领了。
    先前虽经过一轮选秀,但宫里开枝散叶的女人却不多,除了荣嫔,宫种再也没传出好消息。
    他从翊坤宫出来,便让梁九功将这位名叫卫宁双的宫女传到乾清宫侍寝,只是后来忙于政务,便将此事抛到脑后。
    “宜嫔与那卫常在不和?”玄烨问。
    梁九功也不清楚这原本是主仆的二人,怎么就闹腾起来了。
    不过那位卫常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宜嫔又素来跋扈,时不时连贵妃都怼上两句,多半是因为嫉妒,才会欺辱卫常在。
    梁九功回道:“奴才听说,那卫常在做宫女时,就总受到苛待。所幸贵妃娘娘贤德,已让卫常在迁居储秀宫。”
    总是受谁苛待,他不明说,让玄烨自己体会。
    “那宜嫔,贵妃是怎么罚的?”他倒是想知道,他的小表妹管理六宫是何雷霆手段。
    梁九功含笑道:“贵妃娘娘罚宜嫔,禁足三日。”
    玄烨刚抿了口茶水,差点没被呛着,他将茶盏重重放在案上,起身就要往外走,“去承乾宫,朕得教教她,如何整顿宫纪。”
    梁九功愣神,忙跟上皇上步子出了乾清宫。
    另一边佟茉雪还在看账册,阅完宫中开销支出后,她将账册扔在一边,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她脑袋空空的,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不想做。
    那写满字的账册上,左看右看,不是无聊就是空虚。
    “哐哐”两声,桌上被人拿手轻叩两声。
    佟茉雪也不睁眼,没好气道:“别烦我,在想事情呢。”
    谁知那人不仅没走开,还顺势坐下,幽幽问道:“你这一天天的,能有什么可想?!”
    佟茉雪吓了一跳,没想到是玄烨,飞快睁开眼,抚着胸口埋怨道:“表哥,你总吓我,怎么每次过来都不让宫人通传!”
    玄烨见她眉毛拧起,像两只扭曲的毛毛虫,虽忍俊不禁,但面上仍作无波无澜,“朕要的就是这出其不意的效果,否则还真不知道你素日在干些什么。”
    佟茉雪撇撇嘴,继续趴桌上,把头扭一边没好气地嘟嘟囔囔:“当老板的,都这样。”
    玄烨将脑袋凑过去看她,想听清她在说什么,“嘴里唧唧咕咕的,说啥呢?”
    佟茉雪坐直了身子,托腮望着他,“那您现在知道我每日生活多无趣了吧?”
    玄烨挑眉,长叹一声,“哎,朕在前朝日理万机,整日焦头烂额。你这代管六宫事的,却在宫里舒舒服服打瞌睡,真真是叫朕寒心。”
    佟茉雪有些好奇,问道:“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吗?”
    想到表妹总有惊人之言,玄烨忽然想听听她对吴三桂是什么看法,便将吴三桂意欲称帝的事情说与她听。
    佟茉雪听完,良久无言。
    玄烨以为她对三藩之乱不甚了解,便也不在意,只当自己多嘴。
    半晌,佟茉雪端起桌上的茶盏,咕咚咕咚闷了两口,将茶盏一放,啐骂道:“呸,吴三桂这贼子,空有武夫之勇而无孟德之智。”
    玄烨吃了一惊,没料到她如此义愤填膺,忙问:“何出此言?”
    佟茉雪能不生气嘛,她虽穿越到这个清朝背景的书里,也算穿了个上位者角色,但骨子里还是实打实的汉人魂、汉人心。
    若不是为了结束这悲催的循环穿书,她倒想初进这个剧本,直接将康熙嘎了,看看这本书的剧情发展会怎样地崩坏。
    说到这吴三桂,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吴三桂领一方军队,既然能持续五年的三藩之乱。当初降清时,哪怕是像曹操那样,打着老朱家的旗号,一鼓作气果断北伐,也早就将满人给驱逐出去了。
    等驱除鞑虏再夺取帝位,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眼下天下初定,这叛国贼,倒是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行叛乱之事,如今想自立为帝,不就是彻底暴露狼子野心?
    如何说?她这个知晓历史的人,只能摇摇头,难说!
    她咬牙切齿半天,只闷闷憋出几个字:“这狗贼,蹦跶不了多久了。”
    玄烨见她说得笃定,倒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轻咳两声以作掩饰,戏谑道:“朕瞧你说起这吴三桂龇牙咧嘴的模样,倒是透出了几分凶狠,怎的处理起后宫的事来,倒不敢以雷霆手段了。”
    佟茉雪脱口而出:“这能一样嘛,后宫里可都是些娇娇美人。”常年被锁着深宫里,哪有不发疯的。
    玄烨静静凝视着她,冷声道:“治理后宫,不比前朝简单。如今皇后病重,你得挑起管理后宫事务的大梁,须得赏罚分明,切不可心慈手软。”
    佟茉雪点点头,她懂,这是嫌她这件事办得不够有魄力了。
    随后玄烨就给她展现了管理后宫该有的雷霆手段。
    玄烨将梁九功传进明间,然后沉声道:“宜嫔骄纵,苛待宫人,罚三个月月例,禁足七日。卫常在谦卑有礼,着晋封为贵人。”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既然他下了旨意,佟茉雪也不好说什么。
    梁九功传旨到翊坤宫时,宜嫔听完整个人陷入巨大的惊诧当中,她这三日的禁足之罚还没结束,居然又补了七日。
    虽然这后宫除了御花园一处,也没什么地方可以消遣,但未来的七八天内,她连御花园这唯一能派遣憋闷的地方也没了。
    光是想想就气血上涌,不砸碎些东西难以抚平心中郁气。
    梁九功前脚刚走,宜嫔先是砸了个茶盏顺气,随后抱起窗台小几上的海棠花口瓶,宫女芳菲满脸忧色地将她拦住劝道:“娘娘息怒,宫中一应物品,皆有记档,别又被人抓到把柄了。”
    宜嫔被这一劝,硬生生将本将释放的怒气,又生生憋了回去。
    她胸口起伏,似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东寻西找,终于在扫视了屋内一圈后,长叹一声挑中个不显眼的纹诗笔筒,重重朝地板上砸去。
    奈何地面铺着栽绒地毯,笔筒又重又厚实,竟然没碎,囫囵个儿滚到了桌子下面。
    宜嫔跟得了失心疯似的,想都没想,也不顾身份,直接钻进桌子底下,拾起那个笔筒,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一旁的芳菲看着自家主子这疯魔的样子,直接傻了眼。
    宜嫔一手拿着那个沉重的笔筒,走到外面,也不顾院子里宫人往来,径直朝青砖铺地上狠狠一砸!
    “啪”得一声,瓷片四处溅开,笔筒终于被摔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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