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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挑衅一般将怀里的暖炉抱得更紧了,虚空中吐出一团团透明黏湿的腕足,将整个床榻间塞得满满当当,一圈一圈裹在虞意身后,用实际行动表示拒绝,不悦道:“你找死?”
    【系统:警告无效,自动防御机制已开启,开启时长六个时辰。】
    系统声音落下的同时,薛沉景便感觉掌心忽然一阵刺痛,好似有万千钢针从虞意里的肚子里钻出来,扎进他的手心里。不止是手掌,只要与虞意肌肤相贴的地方,都传来被针扎的刺痛。
    这种尖锐的刺痛竟让他无法忍受。
    拥挤在床榻间的触手飞快缩回,带动得床幔飞扬。油灯烛火被风吹得摇曳,室内灯火摇晃,薛沉景倏地松开她,往后退开,低头去看自己手心。
    他手上没有一点伤口,离开虞意后,掌心的刺痛也立即消失。薛沉景试探着伸手触碰虞意的脸,指尖刚碰到她,立即便被蛰得缩回去。
    虞意身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像是长满了无形的尖刺,一碰就蛰人手。
    薛沉景没好气道:“你做了什么?”
    系统虽然事干得硬气,但却很怂包,弱弱地解释道:“我、我用积分给女主兑换了一件五彩霞衣,只要穿上它,旁人碰到她,就会被刺疼。”
    薛沉景:“……”
    他沉默片刻,当真被气笑了,咬牙切齿道:“你用我做任务得来的积分,兑换了一个鬼东西,用来防备我?”
    系统不吭声。
    薛沉景一个人坐在床边生闷气,对着这么一个无形无质又偏心眼的系统,他当下确实没什么办法。
    不过没关系,等他得到他想要的,他就亲手送这个破烂系统和它所谓的女主归西。
    薛沉景靠坐在床榻前的地上,阴沉沉地盯着躺在床上沉睡的人。
    人体有三火,心君火,肾臣火,气海民火,薛沉景三火尽失,他整个人都犹如冰窟一般,从内到外都是冷的。方才怀里感受到的那一点暖烘烘的体温,也在离开虞意后,迅速地冷却下去,比之前还更冷了一些。
    薛沉景回过头,从床上扯下被褥,就着虞意残留在被褥里的体温将自己裹进去。
    为确保万无一失,薛沉景半夜里还坐起来,隔着一段距离,瞳孔里的细丝飞扬出去,渗入虞意灵台,为她加深“你相公真的很厉害”的印象。
    到天快亮时,他又再次巩固了一遍。
    薛沉景只需要向她心中植入这个念头,余下的,她的大脑会自动脑补完成。
    浑浑噩噩间,虞意做了许多难以启齿的梦。她这辈子,穿书前后加起来,统共活了二十四年,八千多个日夜,加起来都没有做过这么多的春丨梦。
    以至于,等她从昏睡中醒过来后,都好像还躺在云端,浑身飘飘然,四肢更是酸软无力,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如同被掏空了。
    虞意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双眼无神地望着上方深色的床幔,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相公很厉害”,天知道,她现在脑子都还没有彻底清醒。
    过了好半晌,她才偏了下头,意外地看到了沉睡在床榻一侧的人。
    薛湫面向着她,侧身躺在床榻外侧,还没有醒。他们中间横亘着一个枕头,仿佛楚河汉界,将他们分隔开,大半的被褥都被他裹在身上。
    虞意手脚冰凉,难怪睡着时,总觉得冷。她知道薛湫畏寒,便也不跟他计较抢被子之事。
    外面天光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薄纱射进来,照在他脸上,几缕碎发搭在额间,黑发下压着英挺的长眉。
    他的睫毛纤长浓密,如同用墨笔勾画而成,虞意发现他右眼眼皮正中有一颗细小的红痣,睁眼时,这颗小痣就会被叠进眼皮的褶皱里。
    她忍不住伸手点了点那颗小痣,指尖顺着挺直的鼻梁往下滑。
    薛沉景的皮肤很白,衬得唇色略有几分艳红。她着迷地抚摸着他的脸,一边思忖,他们昨晚上……真的做过了吗?
    虞意扭动着凑近他一点,指腹按上他的唇,细细感受他嘴唇的轮廓和触感。
    随后又从被子里拉出他的手,先用手丈量了一下他手掌的大小,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下,又轻轻揉捏过他的指节,一根一根仔细查看他手指的形状。
    薛沉景装不下去,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睛。
    为了让一切看起来都很逼真,他昨夜一直留在房间里,听虞意在睡梦中哼唧了一晚上,今早也故意躺在这里,等着跟她一同醒来。
    却没想到,她醒来后就对着自己一通乱摸,简直就如色中饿鬼一般。她刚一碰到他的时候,他就被她身上的刺扎醒了。
    “你在摸什么?”薛沉景在被子下隔开她的手。
    虞意又伸手握回去,继续揉捏他的指节,秀气的眉微蹙,一脸困惑道:“我只是觉得,现在的相公摸起来的手感似乎和昨晚不太一样?”
    薛沉景闻言,立即撇开眼,浓密的睫毛挡住他闪烁的眼神,从她手里抽回手,翻身掀开被子,起身背对她穿衣。
    身上的刺痛消失,他默默吐出一口气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里除了你我,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我当然不是怀疑还有别人。”虞意说着,又伸长手臂,用力抓一把他的屁股,感受着掌下的触感。
    薛沉景只觉得自己屁股像是被狼牙棒锤了一下,他痛得浑身一震,半披着衣袍往前跳开两步,远离床边,回身一言难尽地瞪向她。
    虞意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
    薛沉景有苦说不出,哑声道:“你别随便碰我。”他说完又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僵硬,害怕虞意起疑,只好补充道,“我怕我会忍不住。”
    幸好,他听过一些人间的淫词话本。
    虞意噗嗤笑了一声,她听话地收回手,盯着自己的手一张一握,琢磨刚刚的手感,若有所思道:“我就是觉得,现在的你摸起来要比昨晚真实许多。”
    薛沉景:“……”
    系统叹气道:“看吧,我就说女主很聪明,你是骗不过她的!”
    虞意听到系统的声音,眉梢轻轻一动,看来薛湫的确是在骗她。
    薛沉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圆下去,迅速将衣袍裹到身上,匆匆丢下一句“别胡思乱想”,就转身出了房间,说要去为她熬粥做早饭。
    他蹲到厨房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看看好感度。”
    系统很开心道:“百分之九了主人,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
    薛沉景慢慢睁大眼睛,脸上的惊喜像花一样绽放开,一扫连日来委曲求全的阴霾,整个人都变得开朗明媚,不敢置信道:“真的?”
    他先前努力了那么久,好感度都一直在百分之六上下浮动,没想到一夜过去,好感度竟然猛增到百分之九。
    薛沉景沉思片刻,悟了。
    为了早日完成这个该死的系统任务,他不介意再多牺牲一点色相。
    薛沉景问道:“你那个霞衣,什么时候失效?”
    系统:“还有半个时辰。”
    ……
    厢房内,虞意也已经起身,正坐在妆台前对镜梳妆。
    雪白的寝衣裹在少女纤薄的身躯上,隐约透出内里肌肤的肉色。她轻轻拉开衣领,光滑的绸衣从肩头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虞意对着镜子左右照看,没在身体上发现一丝昨晚激烈的痕迹。
    他们明明没做过。但在自己脑海里,她还记得她相公很厉害,他们决战到了天明,最后是她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虞意盯着镜中投影,慢条斯理地往身上穿戴衣衫,半晌后,她眼中神色渐渐沉静,想通了。
    她不介意薛湫是带着系统任务来攻略她,但她介意薛湫任意更改她的记忆和认知。
    在这里隐居的三年,想来都只是“在她的认知”里的三年。他们究竟相处了几日,薛湫又究竟是不是薛湫,她都全然不知。
    她分辨不出那些有关他的记忆,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既然分辨不出,那就全都当做是假的就好了。
    虞意倒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毕竟作为被攻略对象,她对薛湫来说,应该还挺重要的。
    她穿戴齐整,梳理好发髻,伸手抽开妆屉,葱白的指尖从排列整齐的朱钗上滑过,选了一支石榴簪子插入发髻,对着镜子甜甜地微笑。
    簪子以赤红的珠子串成,压在鸦青的发髻间,衬着她脸上甜蜜的笑颜,十分鲜亮可爱。
    屋外忽然爆出一声巨响,虞意按压发簪的指尖一顿,提裙匆匆跑出去,紧张道:“阿湫,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位于木屋前侧的厨房乱七八糟,垮塌了一半,阳光从薄雾蒙蒙中穿透进来,照亮空气中的浮灰。
    “别过来。”薛湫背对着他,恶声恶气地说道,他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厌憎让虞意不由愣了一下。
    薛湫浑身紧绷,低垂着头,肩膀在金色的浮灰中轻颤,看得出来,他正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虞意能从后看到他紧扣在灶台上的双手,用力到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突。砖石砌成的台面在他的手指下寸寸崩裂。
    在柴火上咕噜噜沸滚的砂锅裂成两半,滚烫的白粥泼洒下来,大半都浇在那双紧扣台面的手上。
    虞意倒吸一口气,抬手捂住嘴,目光落在他被白粥烫红的手背,惊讶道:“阿湫,你怎么了?”
    她语气里盛满担忧,却没有上前半步,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朝着温泉湖的方向。鹤师兄听到响动,扑腾起翅膀,从湖中飞跃到她身后来。
    虞意又感觉到了那种令她浑身发冷,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尖叫的威胁。她听从了自己身体发出的本能警告,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主、主人……”系统小心翼翼地呼唤它的宿主,此时却也词穷得不知该如何安抚他才好。
    在半个时辰前,它才向宿主高兴地播报了女主对他的好感度已经提升到百分之九,只差那么临门一脚,主线任务完成,副线剧情就会跟着解锁成功。
    可就在这半个时辰里,好感度开始缓慢下降,最后再次定格在了百分之六。
    任谁在刚刚得到好消息,瞬间又被打回原地后,都不会开心。尤其它的宿主还是个不太擅长控制自身情绪的人。
    系统十分无奈地看一眼自己的女主,它也实在没能想到,虞意竟然这样难以攻略。
    ……
    熬到软稠的白粥即使从砂锅中漏出来,也还在咕噜噜地冒着泡,热乎乎的蒸汽拂来薛沉景鼻间,软糯甜香,但是灼烧在他手背上,却无比刺痛。
    因为太过用力,薛沉景手背上的水泡破开,渗出的血很快染红了白粥。
    躁动的骨魔从山林间奔出来,被主人强制性的命令压制在原地,焦躁地在原地刨土,口水流淌了一地。
    哒哒哒的撞齿声遥遥传来,虞意听到了这奇怪的声响,疑惑地往树林的方向打望。
    鹤师兄感觉到危险,在旁张嘴拖拽她的袖摆,想将她拉上自己后背,离开这里,离开那个阴晴不定的奇怪家伙。
    就在虞意打算跳上丹顶鹤后背跑路时,腰上忽然一紧,有什么东西,如蛇一般飞快缠上她的腰肢,猛地将她扯离丹顶鹤身边。
    整座木屋被一股无形之力挤裂,崩塌。鹤师兄被阻拦在外,闯不进来,只能用尖锐的鸟喙狂啄挡在身前的无形阻碍,每啄一下,长长的鸟喙都会陷进去,又滑又黏腻,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它双翅大张,焦急地叫唤。
    虞意浑身上下都被那蛇一样的东西缠绕紧缚,冰凉滑腻的触感紧贴在她皮肤上,这种感觉让她似曾相识。
    脑海里闪过几幅记忆碎片:浓雾遮掩的山道,空气中拥挤蠕动的触手,钻入她嘴里,渐渐泛出粉色的腕足末梢。
    现下,她就和那复苏的记忆碎片当中一样,被触手拖拽到薛沉景面前。
    薛沉景转过身,忍受着她身上五彩霞衣的尖刺,对她伸出双手,“虞意,我手背烫伤了,很疼,帮我擦点药,好吗?”
    少年面色苍白,眼眶通红,眼泪压在浓密的睫毛下,覆盖住黑润的眼瞳,只要轻轻眨眼,泪珠就能从眼眶里掉下来。
    他此刻的唇色更红,几乎滴出血来,下唇上带着咬出来的牙印。
    虞意被触手吊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瞳里深深印着他含泪的模样,喉间不自觉吞咽了两下,声音发涩地说道:“你、你先把我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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