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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风二族私交甚笃,小凤凰还是个半大小姑娘时特别黏龙三,双方往来频繁,是以云崖宫上下大多都认得他。
    殿外有个侍女见过他好几回,少年公子高大挺拔,气质如松,身份尊贵又如皎皎明月。她羞答答地看一眼,脸颊飞起一片红霞,率先出声:“见过三公子。”
    其余几人跟着一同行礼。
    玄启唇角扯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鸦青色长睫半垂着,看不清神色:“不必多礼。”
    侍女同他回话,心中一喜,娇娇柔柔凑近几步,细声细气同他说:“奴婢这便引您进去。不过今日夫人老爷赶巧不在,奴婢先带您去殿内稍作歇息······
    “我来看你们小姐。”玄启倏地出声打断。
    他满脑子那小不点,鬼使神差又问了句,“她如今可还喜欢哭闹?或是乖了些?”
    这问题问得极其怪异,侍女面露惊愕,愣在原地。
    三公子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不等她回便说:“不必劳烦尔等,吾认得路,自去便是。”
    侍女犹豫着,还想大着胆子争取一下,旁边的姐妹小心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喊了声她的名字:桐绿。
    她在后面瞧得清楚,三公子面上带笑,可那眼神冷得跟刀子似的,叫人心里发怵,桐绿这是鬼迷了心窍,太失分寸,忘了自己的身份。看这架势,怕是方才再多说一句便要掉了脑袋。
    桐绿想回过头瞪她,可身上莫名感受到一抹威压,她抬眸看去,却正巧撞见玄启慢条斯理睥睨的那一眼。
    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在瞧一个死物。
    她这时才恍然回神,一双美眸紧紧盯着玄启,面上的红润骤然退了干净,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
    环顾左右,她强忍着心头的难堪伏低了身子告罪。
    “都下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少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眸中有深深的警告。
    池鱼笼鸟,总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像这样表面无害,眼中写着贪欲的人,见多不怪。
    穿过曲折回廊,葱茏绿意之间,眼前忽见一庭院。
    周遭很静,今犹光景常新。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也许是群芳环绕,百花竞艳,使他整个人沁在芳香里,心情好多了。
    修长的手指摩挲过粗糙的树干,抬头向上看,这棵梵音树倒是春笋般拔高了不少。
    灰蓝的裙角在阳光里琳琅着,似有流光自枝桠间泻落。
    毫无防备地,一幅海棠春睡美人图赫然映在他瞳孔中。
    树下摆着张藤条编织的精致小塌,姑娘睡得很熟,大半边脸被一片青翠欲滴的大叶子遮着——  ——一个恍恍惚惚的小东西半阖着眼蹲在她身侧,嘴里衔了叶子柄,几条毛茸茸的尾巴盘道身前为自己打着扇子。
    它浑身奶黄色的毛毛在微风里柔顺地前后摇曳,忽地朝他扭头看来,呲牙咧嘴。
    原来是一只幼年小狰。
    小狰呜噜呜噜的报警声在耳畔忽地响起,姑娘眯着眼去瞧站在光里的那个人。
    小兽喉中依旧低低威胁着,下一秒,它把叶子啪地吐在地上,方才那点乖顺荡然无存,炸着毛就朝不速之客扑来。
    姑娘一骨碌坐起来娇斥道:“龙宝不可!那是你小龙哥哥!”
    撞上水墙的小兽啪唧一声应声倒地,四脚朝天露出肚皮,头晕眼花的它还没反映过来便被一只大手捏着脖子提了起来,四只短腿在空中拼命乱蹬。
    闻言,少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脚下生根似地站住,手中下意识松了力气。
    小兽逮住机会挣脱他的桎梏,飞也似逃回主人身边,躲在她身后有些害怕地探出头,哀怨地叫了一声,小眼睛却依旧恶狠狠瞪着他,似乎要将他戳出个窟窿来。
    姑娘把它揪出来抱在怀里,纤纤玉手一下下地顺着毛。
    她的脸与记忆中奶娃娃以及半大小姑娘的脸交织变化着,但她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快。
    他不是聋子,能喊他小龙哥哥的从头至尾只有一个。
    他依旧站在水榭旁岿然不动,面色冷肃:“姑娘认识团子?你又是她的谁?”
    那姑娘顽皮地撅了撅嘴,小碎步挪至他身前,仰起小脸,饱满的唇瓣微微翘起,艳若芙蕖。
    她凑得有些近,近到他能看到那光洁无暇肌肤上的细小绒毛。
    他后退几步,冷漠的面具陡然破碎,慌乱不已,对于心中猜想已然相信了一半。
    姑娘很有耐心,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亮晶晶地瞧他:“龙哥哥?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玄启看见那只雪白皓腕上的红镯,顿时如遭雷击,他惊愕中带着不解,呆呆问道:“团子······你···你如何长这么大了······”
    眼前少女肤若凝脂,眉目如画,脖颈纤细,身姿柔弱,三千青丝松松挽起,云堆翠髻。同数月前那个小肥肥哪里像了,可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小凤凰摇头笑,明媚得仿佛一块澄澈透明的水晶。
    “我吃掉了自己的蛋壳。”
    她双手作猫爪状贴于耳际,嗷呜一声故作凶狠,威慑力小得可怜。
    凤凰出生后会把蛋壳转化为护体灵气为己所用,且吞下后会加速生长直到吸收完全。
    玄启明白过来首尾,低低笑出声,怪道方才那侍女听了自己的问话惊异不已。
    他清越的嗓音此时略有些沙哑,掩藏不住难抑的激动:“我方才闹了笑话,你别害怕。”
    阿姝双眼亮晶晶地瞧着自己,
    身形样貌抽条许多的姑娘却还像从前那般纯稚,相比过去她已经明白了许多,却唯独不懂男女大防,纤白如葱的手指提着纱裙,一团软软的云扑进少年怀里。
    他虚虚拢着她后背,不慎触及一片肌肤,柔嫩无比。
    绯红渐渐攀上耳根。
    阿姝欣喜无比,脑袋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地蹭着。
    动作生硬而克制地摸摸她的发,同她拉开距离,少年喉结滚动,轻飘飘道:“团子往后不可如此知道吗。”
    衣袖下骨节分明的长指松开又攥紧。
    “为什么?龙哥哥不要团子了吗?”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下一秒就能掉下金豆豆。
    玄启有一瞬间慌乱:“不是,你长大了······哥哥是男子,我们不能这般搂搂抱抱,倘若被人误会了就不好了。”
    他握拳抵唇,假装咳嗽一声,心虚似地补充:“其他男人也不能抱知晓了吗。”
    话音刚落,他忽地又开始胡思乱想,太阳穴那儿突突直跳,她方才喊那只狰兽叫什么,龙宝。
    ······
    罢了,小姑娘不懂事,不同她一般计较。
    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自然没有逃过阿姝的眼睛。
    姑娘不乐意地辩解道:“你说得不对。爹和娘就经常如此的呀,爹说喜欢娘所以抱她,我喜欢小龙哥哥所以才要贴贴哥哥。”
    玄启怔愣着,不自觉胸膛发热,心头一片温柔。
    是这样吗。
    唇角荡漾的笑意被他勉强压下去,明知她心智尚不成熟,不懂情爱,却依然被这三言两语说得心跳加速。
    小小一只乖乖巧巧站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龙逃也似地转移话题:“嗯······不说这个了,今天来,爷···不······我是有一物要赠你。”
    “来,团子看看这个,可喜欢?”
    他从袖中摸出个灯笼。
    姑娘的注意力完全被它吸引,指着它激动道:“里面有小火苗!”
    玄启有些好笑地点点头:“而且这火不会灭。”
    此灯水火皆取自取自无量河,水是无量河水,火为无量河中万年不灭的琉璃火。
    姑娘不知这些渊源,她接过灯,抱它在怀里,垂了细白的颈子去看,才惊觉这小小鲤鱼灯竟别有洞天。
    最外层雕梁着含苞待放的梨花,包绕在澄黄的火光中,如细枝嫩叶融化于皎皎清辉;里层一只小鲤鱼悬空于水,其形精美,言之吹影镂尘也不为过。倘若提灯行走,摇晃中便能窥见一点水蓝色跃然火光里,却永远不会被吞没。
    水火相逢而相容。
    嬴姝还欲细看,玄启示意她将灯抬起,修长的指尖射出一小束流光,瞬间没入灯中不见。
    再定睛一看,方才那合拢的花苞正缓缓绽开,恰被外层中的火光映着,明明灭灭,像是鲜活的,颇有古画中烽火梨花的情趣。
    嬴姝眼睁得圆溜溜,潋滟娇颜满是欣喜之色,口中惊呼:“好神奇!”
    玄启见她如此爱不释手,眸中带着沉沉笑意:“这有何难?若喜欢,我每年都可以为你做一个样式不同的。”
    阿姝连声应下,她高兴极了,忙拉他坐下,端了小果盘招待他,边吃边同他讲话,少年静静坐着,看着她绘声绘色,时不时比比划划,俊脸满是宠溺。
    小小的呼噜声从隔壁传来,二人对视一眼都乐了——  ——是龙宝睡熟了。
    腕间的皮肤又在隐隐发烫,他不动声色地摩挲着,一道红色微光进入身体,那不消停的才又听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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