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的时候,胃口也开了。见到喜欢的人,也能多吃点饭,“我的胃也喜欢你”,是一种很真实的表白,很踏实的存在。
清代李渔《闲情偶寄·颐养部·疗病第六》里说:
“一心钟爱之人,可以当药。人心私爱,必有所钟。常有君不得之于臣,父不得之于子,而极疏极远极不足爱之人,反为精神所注,性命以之者,即是钟情之物也。
人为情死,而不以情药之,岂人为饥死,而仍戒令勿食,以成首阳之志乎?凡有少年子女,情窦已开,未经婚嫁而至疾,疾而不能遽瘳者,惟此一物可以药之。
即使病躯羸弱,难使相亲,但令往来其前,使知业为我有,亦可慰情思之大半。犹之得药弗食,但嗅其味,亦可内通腠理,外壮筋骨,同一例也。
至若闺门以外之人,致之不难,处之更易。使近卧榻,相昵相亲,非招人与共,乃赎药使堂也。仁人孝子之养亲,严父慈母之爱子,俱不可不预蓄是方,以防其疾。”
一个人一心钟爱的人,可以当药来医治自己。一个人如果情感长期得不到满足,身体也会慢慢变得糟糕。
凡是未经婚嫁的少男少女,情窦初开,如果身体不好,生病无法医治,只有钟爱的人可以做药去治疗他的病症。
如果此人病入膏肓,非药物所能够医疗,必须钟爱之人亲临。不必有什么非常亲密的举动,只是看到他的身影,闻到他的味道,就仿佛如鱼得水,令耳清目明,精神徒健,疾病远去。
孝子有病于任上,可令父母相见,就是医病良药。严父慈母乡间有病,爱子归来,就是医病良药。
世间最好的药,就是一个“情”字了。
青螺的身体比较弱,从小气血不够用,喝中药也喝了许多年,总不见好。药太苦了,有天她再也不想喝药了,放弃看医生了,去学了太极拳,至此身体才慢慢养起来。练拳十年,身体好了许多,但也比旁人弱些。
青螺的脾胃也弱,又懒得做饭,吃饭不规律,人是有些瘦的。只现在比起小时候强太多,对身体也不太上心了。情欲也是身体好起来才有的,今天远山喂饱了她的身体,采阳补阴,温通了经络,让她的胃也活了,更觉得饿。
先喝碗鱼汤,暖暖胃,然后吃米饭,吃番茄炒蛋,吃点清炒苔菜,白萝卜丝也好吃,淡淡的清甜。鲫鱼肉刺多,要放在后头慢慢吃。
米饭弹牙,不软不硬,番茄汁酸酸的很开胃,青螺越吃越乐,哼起歌来。远山觉得好笑,有那么好吃吗?
“我还喜欢豆腐,下次你用鲫鱼炖豆腐和白菜吧。”青螺边吃边说。
“好啊。”远山应道。
远山性子软软的,不是一个争上风的人,很多话藏在心里,并不会说出来。青螺身体软软的,但性子有武人的凶狠,再加上以前身子差,要死不活很多年,有些事都看淡了,行事上没什么顾忌。
一顿饭吃完,远山洗碗,青螺裹着睡衣躺在地上,头靠软枕,脚搭在凭几上抽雪茄。窗户开着,风和雨一起进来,吹响玄铁的风铃,铃音清脆。
屋子里幽香蔓延开去,窗外的雨声,远山洗碗的声音,让青螺心中寂静,含着暖暖的烟,又慢慢的吐出去,想着待会儿要和他接吻,让他尝尝嘴巴里的香味。
雪茄因为吮吸而加速燃烧,微小的火焰在内部蔓延,发出破碎的声音。舌头和烟雾都很柔软,嘴唇、舌头、牙齿、咽喉,香烟在此流转,柔软、香甜、苦涩,还有一点点焦灼,余韵在口腔和鼻腔回绕。
远山过来抱着她,她凑过去含住他的舌头,轻轻地吸,轻轻地呼,轻轻地缠绕,轻轻地亲吻
,又慢慢松开。
“好香啊”,远山叹道,青螺把雪茄递给他,他吸一口,慢慢吐出,屋子里又有了的新的烟云。
青螺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慢慢睡着了,有了一个舒服的梦境。
青螺的梦里是一片空旷的山谷,蓝蓝的天上有几丝白云,山谷里草木繁茂,下过雨,青草里、树根下,还有新长出的蘑菇,青螺像阵风飘过去,能感到草叶上晶莹的露水,凉凉的。
青螺一会儿飞上高高的松树,空气里满是松针的香味,一会儿飞下浅浅的小溪,溪水中有悠游的透明小鱼,青螺四处游荡,感到十分自由,但好像飞不出山谷。
忽然身后传来马蹄声,她转身看见远山一身古装,面容悲怆,匆忙下马,身边的小厮紧紧跟着。她朝他扑过去,穿过了他的身体,青螺叫他的名字,可是发不出声音。
远山走到一朵小黄花的地方,让小厮在远处等候,他在草里翻着,青螺就在他身边好奇的看看他在做什么。
他寻到了一根长满青苔的腿骨,全身颤抖,泪水横流,压抑着呜咽的哭声,他小心翼翼地挖着土,把这根腿骨用湿润的泥包裹起来,放进一个棉布袋中,踹在怀里,然后就那么趴在地上,呐呐自语:“我绝不会把你给他们,你本该是我的”。
青螺好像一瞬间知道这是她的骸骨,她死在这儿,有三个人来杀她,她杀死了对手,她也死了。这山谷里,天上有苍鹰,地上有蛇蚁,她的尸体,没几天就被吃完了。骨头也剩不下多少,只剩一节腿骨,是漏网之鱼。
青螺跟着远山离开了山谷,跟着远山去拜见了一个人,和对方说:“一无所获”。她看着他,把自己的腿骨,装饰成了一盆盆景,就搁在他的书房里。
这盆景有山有石,有青苔,有小花,有松枝,有菖蒲,青螺看着就有几分满意,这的确是她喜欢的葬身之处。远山又在旁边,点燃一根沉香,青螺暗道不错,是她喜欢的味道。
书房里有一幅字,“烟云供养”,青螺觉得好熟悉啊,青螺有个书签就是这四个字,是清代篆刻家丁敬的一枚印。
青螺又陷入一种迷茫之感,昏昏沉沉的继续睡,只是没有再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