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种香,她都会主动交给他去查验。
可在暗地里,她和现实中一样,制作出了能压制听话蛊的药香。
她没有第一时间使用,而是继续跟在他的身边。
那时朝堂每日争吵不休。
不仅如此,就连北边边关也不太平。
他的父亲定国公本该继续戍守边关,却因为朝堂拥兵自重的弹劾,因为帝王的疑心,一张圣旨,定国公被召回汴京。
而后,战事起。
边关连败。
定国公请旨赶赴疆场,被帝王驳回,临时上阵的,是他沈遇。
以虎父无犬子为由,他远赴边关。
阿梨她,是跟着自己一起去的。
而这一切,都是在颜不语的操控中。
将定国公调回汴京城,削弱他的兵权,让沈遇去边关,让他战死沙场。
再将责任嫁祸在帝王的身上让定国公知晓。
到时候,哪怕定国公不造反,也不可能再像曾经那般,忠君爱国。
而阿梨的任务呢,就是确保自己死在战场上。
边关风沙大,去时,乃是冬日,大雪封路,阴寒刺骨。
阿梨那娇弱的身体在路上就生了病,可她没说,自己硬扛着,而他也没发现。
为了重振边关,他日日投身战场,对阿梨的关注小了很多,只是吩咐人照顾好她。
他不知道,她的身体在一日日衰亡。
他也不知道,她在暗中不动声色的收集了很多的颜不语的罪证,准备留着给他。
是的,梦中的阿梨,不爱他,但是相信他。
相信他能还这江山一片清明。
他带兵打了第一场胜战后,颜不语的人出现催促阿梨。
可那个时候的阿梨,已经用药香压制听话蛊。
她假意听从,却将暗害变成明杀。
她当着所有人面的,刺杀他。
那把刀,刺入他的心口,却偏移很多,他受伤了,但是性命无忧。
可她呢,死在了那些战士的手中。
她的身上发现水云国的信物,被当成水云国的奸细,死的凄惨。
花朵的凋零,只要那么一瞬。
他看着梦境中的沈遇抱着阿梨,不肯放手。
因为在那最后,他听到她在他耳旁的话。
她说:“我死后,将我尸体火化,骨灰撒遍大江南北,不行的话,找个山涧撒进去也可以。”
她说:“我要自由了。”
是啊,她自由了。
她以自己的性命,将潜藏在这些阴谋背后的水云国给拉扯进来。
她留下的那些资料中,颜不语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而这一切,都是她忍辱负重,牺牲了自己的自由乃至性命做到的一切。
这是她留给他的礼物。
那个沈遇,喜欢阿梨,还不够爱。
可他还是为失去阿梨而痛苦。
佳人死后,他才知晓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她又是怎样的人。
就连他自以为的保护,都成了她的囚笼。
可她却说,不怪他。
不怪吗?
怪的。
该怪的。
是他自视甚高。
他是自以为自己可以掌控所有,才忽略很多事情。
是他觉得自己总能得到她的真心,所以从不去了解真正的她。
那个沈遇哭的撕心裂肺。
而作为幽灵的沈遇,面无表情看着,哪怕心痛难忍,哪怕怒火滔天,他也只能看着。
像个无关之人,亲眼看着自己心爱之人,被那些人玩弄致死。
可他清楚。
阿梨是开心的。
在最后那一刻,她解脱了。
她不是蒲草,她是那梨花,风吹雨打,烈阳冰雪,她都不惧。
等到来年春日她依约盛放。
梦醒时分,他摸到了自己脸颊上的泪痕,梦中的一切,仿佛自己亲身经历。
那一刻,他甚至不清楚到底哪个是梦。
可他知道,现实和梦境中是不同的。
现实中的阿梨,陪在他的身边,会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颜不语的那些阴谋,也都几次被搅碎。
可他同样无法否认的是,在他心中,有个声音悄悄告诉他,那不是梦,是发生过的一切。
就好似是前世今生。
前世的阿梨,凋谢在自己面前。
他什么都做不了。
哪怕他最后如阿梨所愿,肃清朝堂,杀了颜不语那些人,镇守住边关,他还是失去了那朵梨花。
后半辈子的他,只是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他活着,悼念一个死去的人。
因为他害怕自己死了,这人世间,就真的再无一人记得他的阿梨。
“阿遇,阿遇……”
一声声亲昵的呼唤带着担忧,像是一阵清风,吹散他心中的那些阴霾。
他收回思维,抱着怀中人,那么小心。
“我没事。”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
今日一早醒来,他就想去见她。
他甚至忘了她不在水云烟了,去了之后才想起,然后在扶桑惊讶的表情中,翻墙进入杨家。
他避开所有人,来到这个院子里。
哪怕他明知道只要推门而入就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可他不敢。
他怕他的阿梨,就像是梦中一样,那么去了。
他只是静默站在院子里固执等待着,自残般一遍遍回忆梦中的一切。
他的世界,恍若陷入那无边的死寂中。
便是在这种时候,她走了出来。
那么漂亮,那么真实。
轻飘飘的,就落在他的怀里。
花香溢满胸膛,沈遇什么都顾不得,只是想抱着,将对方纳入自己的血肉中,自此不分你我。
胳膊稍微松了点。
江云亭吐息,她侧头,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潮湿。
明明昨日才见过,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不说,自己便不问。
他要的陪伴,自己能给。
小院拐角,几个丫鬟站在那里进退不知,江云亭给了个眼色让她们不用过来。
“阿遇。”
她靠在对方胸膛上,语气带着欢愉。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我嫁给你了,还梦到你给我种下的那棵梨树,来年盛放的非常美丽。”
“在那属下,你和我,都很好。”
我们都很好,所以阿遇,不用担心,不用害怕。
无论如何,她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