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发作,胃疼缓解不少,但胃上面的那个器官,堵得要命。
他手覆在眼上,在沙发上躺了会儿后,突然想起什么,拿起酒店房间的电话,拨通前台。
前台训练有素又温柔的女嗓响起:“容总,晚上好,有什么需要的吗?”
容屹:“还有空房没?”
前台安静了几秒。
容屹沉声,声线凛冽,令人不寒而栗:“没听到我的话吗?”
前台哆哆嗦嗦地回:“您是帮方小姐留房间吗?可是方小姐刚刚过来,她说不用给她留了。”
容屹:“不用了?”
前台:“嗯。”
容屹:“她有说原因吗?”
前台:“……没。”
电话戛然而止。
容屹想了想,没犹豫走了出去。
出房门的同时,余光瞥到客房服务的推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视野里。
他到房外后,又迟疑了。时间很晚了,作为异性,敲她的房门,多少有些欠缺考虑。万一昨晚的事儿重蹈覆辙——虽然容屹可耻地希望,能够画面重现,被看光的人,成了她。私欲得到满足,道德却不尽然。
若是哥几个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想法,估计都会狠狠地嘲笑他一番。
其实就连容屹自己,都在嘲笑自己。
把整个容家都搞得天翻地覆,几十年的基业,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却被容屹连根拔起,轻而易举地将其打入谷底,永远翻不了身。
——连他生理学上的父亲和他求饶时,他都能无情薄凉地视而不见。
他那个时候有考虑过道德吗?
怎么现在,面对方清漪的时候,突然高尚起来了。
容屹靠墙站着,一手按着胃,一手拿着手机。
手机屏幕里,是拨号界面,一串熟悉的数字。拨号键,迟迟没按下。
静谧长廊里,陡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随即,是男人碎碎念的声音:“老婆,我到酒店了。”
“你也早点儿睡吧。”
“我明天晚上就回来。”
“当然是回来陪你过节啊,这还是咱俩结婚后第一个520呢。”
容屹循声望去,视线仿佛被胶凝住,固定在男人身上,一动不动。
他,拿着房卡,进了方清漪,房间?!
心一乱,等到容屹反应过来时,就听到手里手机扬声器传出的声音:“容屹?”
不知何时,电话拨了过去。
药效仿佛失去作用,容屹手心捂着的胃,抽搐作疼。
容屹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咬牙切齿:“方清漪,我知道你喜欢追求刺激,但你好歹也得有个度。”
容屹一直知道,方清漪喜欢刺激。
她表面上看是乖的,是温柔的大家闺秀,内里却是不受束缚的灵魂。
就像当初,容屹不是没听到过方清漪身边的人劝她的那些话的,他态度冷硬,不无讽刺地说:“方大小姐,何必自降身价和我这么个私生子走这么近。”
“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却这么优秀,你说容家人到底怎么想的?”方清漪意笑晏晏,跟完全听不出他话里的疏离排斥似的,“你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一个个都被送去国外,说得好听点儿叫留学,说得直白点儿,被国内高考体制淘汰迫不得已出国花钱买文凭的笨蛋。”
她声音清脆,娇贵滋养的人,骂人的词汇都无比匮乏。
“方清漪。”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叫她的名字。
“小容屹乖啊,清漪姐姐罩着你。”
“……”
容屹好不容易升起的温情,烟消云散。
他扭过头,冷着脸,不搭理她。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后,方清漪一边亲他一边说:“你想想,我和所有人都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多叛逆多刺激啊。”
容屹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他长舒一口气,继而把她整个人都压在身下。
方清漪肆意笑着,明媚的蛊惑人心,红唇妖冶,像只妖精。
“而且你多特别。年纪虽然比我小,但是比我早毕业,”在这种时候,她应该说些调情的话的,可她偏偏选了他最不喜欢听的话,“让你叫我姐姐,我又过意不去,但让我叫你哥哥,我也叫不出口。多带感的关系,多刺激——”
“——喂!”
“容屹你属狗的吗?”
“别咬!”
“别咬那里,你疯了吗?”
方清漪轻快欢脱的声线,成了毫无支撑的颤抖。
像是骤然落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将她淋了个满怀,她随风晃动,风雨同时袭来的混沌中,方清漪的声音支离破碎。耳边,容屹的声音格外清晰,沉稳,平直:“这样,不刺激吗?”
方清漪无力反驳。
结束后,容屹问她:“和我这样,也是因为刺激吗?”
“我没想过,”方清漪坦诚道,“容屹,我没想过和你进展到这一步。”
她追求刺激,也有个度。
她只是想和他玩玩的,哪成想,一不小心,差点儿玩到床上去了。
“是我让你和我进展到这一步的。”容屹额发漆黑,淌着湿汗,浑身汗涔涔地抱着她,语气里,有着无法察觉的运筹帷幄。
他眼睫低垂下来,看上去有着人畜无害的纯良,“对不起。”毫无诚意的道歉。
方清漪懒懒地笑着:“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现在这样,不挺刺激的吗?和十九岁的男孩子亲密接触,关键是这个男孩子,体力和技巧一流,恐怕我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经历了。”
容屹脸色一黑,没有被夸奖的愉悦:“我是男人。”
不是男孩。
“行,”方清漪失笑,“是男人。”
……
……
时隔多年,她追求刺激已经追求到这种地步了吗?
和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年纪比她小但经历比她多的弟弟都无法满足她,要和一个有妇之夫纠缠在一起了吗?
容屹深呼吸,胃越来越疼,痛感蔓延全身,以至于他眼眶泛湿,眼尾晕红。
空气里仿佛渡进一股刺激性极强的气息,呛的他气息紊乱,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
与此同时,他听到手机那边传来的一声“滴——”响。
电梯抵达楼层。
方清漪忙碌了一晚,此刻心力交瘁,拖着行李箱走进柏悦酒店给总统套房的专属电梯时,没头没尾地听到容屹这么句问话,顿感莫名。
“我追求什么刺激了?”
声音空灵,仿佛置身密闭的环境里。
容屹面对方清漪时,总是能够做到敏锐察觉到她周身的一切,他下意识能判断出,她现在在电梯里。
“你在电梯里。”应该是疑问句,但他语气笃定,成了陈述句。
总统套房位于五十六楼。
方清漪看着数字由个位数变双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还要多久才能到五十六楼,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容屹:“嗯。”
容屹快步走到电梯间,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一台电梯,是上行的。
他眼神暗了下来:“你在哪里?”
方清漪懒洋洋地说:“柏悦酒店。”
容屹:“柏悦?”
方清漪清冷冷的嗓,和她这个人一样。
她天生媚眼,长了张极具蛊惑性的漂亮脸蛋,气质却是清冷的。是海拔极高的冰冷雪山里盛开的一朵牡丹花,惹眼,张扬,却高高在上,令人望而生畏。
冷淡或是热情,她向来因人而异,区分明显。
容屹和方清漪并不熟识的时候,领教到的,是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周遭仿若真空,谁都无法靠近。
而后来,方清漪赐予容屹的,是无原则的包容,无底线的给予,最纯粹的喜欢,与最浓烈的情爱。
现在的方清漪,如同过去最初熟识时的方清漪。
疏离中带着客套:“容总,我电梯要到了,就不和你打电话了。”顿了顿,她补充,“容总既然不愿意帮忙,就不要在这种时间给我打电话。你我之间,男女有别,身份差距悬殊,传出去,对你我的影响不好,我讨厌绯闻。”
说完后,方清漪干脆利落地挂上电话。
原话奉还。
容屹。
方清漪透过电梯间里能够清晰照出自己的金属镜面,看到自己唇畔渐往上勾,像是一把钩子,轻而易举地勾住了某样事物。
入住柏悦总统套房后。
方清漪奔波忙碌了一晚上,拿上换洗衣服去往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