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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想知道,那红衣公子是何身份?”叶瑾诺看向艺伎,轻声问。
    沁瑶顿时睁大了眼,“殿下、殿下认得他?”
    叶瑾诺睫毛闪动片刻,才轻声答:“他是本宫的恩师,火元素左沛岚。”
    “天、天呐······”沁瑶眼中震诧,没想到,她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恩公,竟然是自然元素。
    叶瑾诺抬眸看向沁瑶,嘴角勾出浅笑,“他心中,真正装着众生,也真正装着本宫和他的妹妹,所以才会想要不遗余力点醒众生,女子本就不输于男子,仅凭男女区别,就要断定生灵高低贵贱,才是世间最愚蠢的事。”
    沁瑶抿着唇,用力点头,“奴家至今,哪怕沦落如此境地,也依旧感恩左公子曾经点醒奴家。”
    “你折返江洺郡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叶瑾诺又问。
    从梅姑和凌云商会的掌事口中,她听到的都是孟氏女是被扫地出门。
    母亲给钱让沁瑶远走飞,怎么都算不上扫地出门。
    沁瑶沉沉出了口气,抬眸望向远方,这才继续开口讲述。
    “奴家回到江洺郡后,做了很多事,或者说,奴家想做的事很多,却什么都没做成。”
    “奴家想像都城那样,开设女子私塾,让姑娘们都有书念,都有学上。”
    “也想告诉姑娘们,其实身为女子,也不一定要终生都背负传宗接代的想法。”
    “就像曦玥公主一样,即使是女儿身,亦能为家国献力。”
    “可这些想法,奴家才刚刚说出,便惹得郡守大人勃然大怒。”
    “他斥责奴家不守妇道,胡乱学了几个字,便觉着自己懂了圣贤书,要强迫奴家成亲。”
    “奴家誓死不从,郡守大人竟是迁怒奴家母亲,说母亲教出个不孝女,忤逆世道,将奴家的母亲······处死。”
    “不仅如此,为强迫奴家成亲,郡守大人还绑了奴家,丢进一农家小院,若不是那日梅姑偶然路过,奴家此生便······”
    话至此处,沁瑶已然泣不成声。
    叶瑾诺双手渐渐握紧,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竟是难以发声。
    良久,她才压抑住怒气,沉声询问:“贾哲算什么东西?他要处死你的母亲,你的父亲和嫡姐,便不会拦着吗?!”
    沁瑶流着泪摇头,苦笑道:“父亲和长姐,早就在心中认定,女子就应当如郡守大人说的那般,相夫教子,恪守妇道,郡守大人定母亲的罪时,除却奴家,这偌大江洺郡,竟是没有谁说一句不对。”
    那是······深深嵌入江洺郡百姓心中,根深蒂固的邪念。
    叶瑾诺听罢,又是良久失语难言。
    她不知自己能说什么。
    沁瑶的想法会被左沛岚改变,一是她亲眼得见,都城女子所受优待,二是那时她年岁尚小,还有扭转余地。
    这偌大的江洺郡,这多年传下来的恶习,又怎么是沁瑶几句话就能改变的呢?
    叶瑾诺在这一刻,忽然无比庆幸,自己手中握着王权。
    要改变一个郡,甚至一个州的民众,是她可以做到的事。
    沉默良久,叶瑾诺才起身,行至沁瑶身前。
    又俯身,将一块手帕递给她,轻声道:“好姑娘,擦了泪,去唤梅姑来。”
    “殿下······”沁瑶接了帕子,却只敢用自己衣袖擦去泪水。
    原来方才知晓叶瑾诺身份时,她眼中流露的倾慕,就是因着叶瑾诺改变了她对女子的认知。
    那么高贵,那么厉害,那么深明大义的曦玥公主,她怎么敢用泪水沾湿公主的手帕?
    擦干了泪,沁瑶便忙不迭起身,出去寻梅姑了。
    梅姑来得也快,许是路上听沁瑶说了叶瑾诺的身份,进来见礼时,口中唤的是殿下。
    叶瑾诺也不扭捏,靠在摇椅中对二人招了招手,“来本宫跟前说话。”
    到底是春江商会出来的,梅姑没露怯,上前几步,又是盈盈一拜,“谢殿下恩典。”
    “方才沁瑶说,她曾是你救下来的,这是个什么事?”叶瑾诺不急不缓,开口问道。
    “回殿下的话,是十余年前的事了。
    主家听闻江洺郡这边水土养人,便想在此地开个茶楼,妾身自小是跟着主家夫人的,夫人信任妾身,便且唤妾身带着银钱,来此地寻个好地段,盘个铺子。
    那段时日,妾身倒是把江洺郡转了个遍,偶然路过一农家院子时,便听得里边传来哭声。
    妾身虽说不过一介布衣,但自小耳濡目染夫人爽快仁慈心性,便带着护卫出手相助,这才救下了阿瑶。”
    梅姑说罢,又是福身一礼。
    果真是见过世面的,和叶瑾诺猜想中一样。
    不过叶瑾诺眼睛一转,又问:“你说的主家夫人,可是虞泠虞夫人?”
    “是,殿下与夫人有交情么?”提起虞泠名字,梅姑顿时面露喜色。
    “不深,却也不浅。”叶瑾诺勾唇笑笑,“江洺郡之事,你可与虞泠提过?”
    梅姑默了片刻,轻轻摇头,“此事······若是说了,妾身唯恐会害了夫人。”
    这事牵扯朝堂官员,虞泠一个诰命,翻了天也不可能插手朝政。
    哪怕她有右相苍语做靠山,作为她的亲信,梅姑还是不敢随意说这种事。
    既是做生意,就本本分分做生意,救下又收留沁瑶,已经是犯了险。
    叶瑾诺垂眸颔首,“你也是好心。”
    就凭梅姑是忠于自家主子这事,她就没办法责怪梅姑。
    谁活着,都是先考虑自己。
    “殿下。”唐弈起身,对叶瑾诺拱手行下一礼,“臣以为,魔界律法中,从未言明女子不守妇道便该判死罪,江洺郡郡守贾哲草菅人命,该将其捉拿归案。”
    叶瑾诺手指抬起,冷笑道:“依本宫看来,还请唐爱卿写下书信,宣大理寺卿岳涿觐见。”
    唐弈俯首领命,又问道:“可需点一队精兵护驾?”
    “随大理寺卿一同前来。”叶瑾诺颔首应下。
    王权在此,贾哲妄动便是造反,但身为王女,除非必要时候,叶瑾诺不该亲自出手。
    唐弈应下之后,便从乾坤袋中拿了纸笔,快速写下书信,交由叶瑾诺过目之后,才催动法力,将书信送至都城。
    沁瑶茫然片刻,又想起什么似的,咬了咬唇,才斗胆上前行礼:“殿下,此事······可会牵连长姐?”
    “贾门孟氏助纣为虐,算是从犯,自当落狱。”叶瑾诺淡淡说罢,靠进摇椅中阖上双眼,“别告诉本宫,你恨她对你们母亲的死熟视无睹,却还是希望她平安。”
    “······”沁瑶无言片刻,又喃喃自语一般开口:“可这一切,真的是长姐的错吗······”
    叶瑾诺还是没有睁眼,只是双唇微微分开:“对与错向来很难评判,但此时此地,一切均由魔界律法评判。”
    她知律法无情,生灵有情。
    可一旦决定要搬出律法来处理此事,就只能走这条无情的路,走到底。
    哪怕她心中清楚,贾门孟氏有错,但错是由贾哲造成。
    小亭中又静默下来,梅姑和沁瑶不敢擅自开口,而唐弈垂着眼站在叶瑾诺身侧,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收到书信的素汐率三百精兵进入江洺郡。
    此时城门已然落锁,大批人马使用的大传送阵设立在城外,但素汐手中有公主令,江洺郡官兵无一敢拦截她。
    曦玥公主苏醒至今做了那么多事,已经传遍魔界大街小巷。
    莫说官兵不敢拦,便是百姓知晓这三百精兵是护卫曦玥公主的羽林军,皆是出户夹道相迎。
    不过片刻,得月楼被三百精兵围得水泄不通。
    叶瑾诺吩咐一句,梅姑便出了小亭,前去得月楼外迎接素汐。
    素汐进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叶瑾诺抬眸看去,倒不是陌生面孔。
    羽林军右统领白珝。
    “微臣岳涿叩见曦玥公主,请殿下安!”素汐匆匆上前,跪地对叶瑾诺行礼。
    白珝也上前几步,抱拳行礼:“末将羽林军右统领白珝,参见曦玥公主,殿下万安!”
    到底是羽林军,铁甲银盔,声如洪钟,好生精神。
    叶瑾诺抬了抬下颌,“免礼,平身。”
    二人这才站直身体,分立两旁。
    “此番唤二位爱卿前来,想必事由唐爱卿已然在书信中阐明,本宫便不多废话。”叶瑾诺从摇椅中起身,转身看向小亭外的远方。
    她背对众人,负手而立,话语轻飘飘的,却字字砸进人心底:“素汐,白珝,本宫要贾哲的命。”
    素汐怔了一下,不确定地询问:“那臣······这便随白统领一同,去将那冒犯殿下的逆贼斩首示众?”
    在素汐的印象中,叶瑾诺直白说要谁的命,那便是旁人说的阎王点卯,料是通天的本事,也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不急。”叶瑾诺轻声说罢,这才回头看向素汐,“真言宝剑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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