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傅云峥很好啊。
一想到傅云峥,余鹤心里那点郁闷就跟宛如晨雾见朝阳,瞬息消散。
去中医学院学食疗余鹤没兴趣,但他倒是真想学学推拿。
傅云峥讳疾忌医,腿很久没有再进行过专业的理疗按摩,肌肉已经出现退化。
按摩经络能够直观展现双腿的状况,然而傅云峥每次推拿理疗,得到的结果都是肌肉僵化情况加重,经脉血管又添了堵塞,情况一次不如一次......没人愿意总是听到坏消息,傅云峥也不例外,即便后来理疗师不再当面说,可表情又没办法骗人。
傅云峥因而不再请理疗师过来,他已经习惯在轮椅上生活,治愈的可能又微乎其微,推拿的效果一时也看不到,对心态的影响倒是很直接,权衡之下,傅云峥放任自流。
好在傅云峥倒是不排斥余鹤给他按腿,总的来说,傅云峥不排斥余鹤做任何事情,颇有些随着余鹤折腾的意思。
从孟大师直播间买的保健仪器,他们基本上都尝试了一遍,至于效果,聊胜于无吧......孟大师直播虽然也会教一些推拿手法,但更多时候还是在卖货,能找个正经地方系统的学一学也不错。
孟大师说手稳的人天生适合学医,余鹤的手就很稳,之前在短视频平台测试手抖的蓝线挑战,很多人拍的时候针头都抖成波浪线,而余鹤去拍,蓝线扫过就是一张握针的照片。
他记得傅云峥曾偶尔提过一句,说针灸比按摩有效果,余鹤有点想学针灸,但他不敢看别人施针。
就好像晕血的人没法做外科大夫,晕针的人怎么学针灸啊。
余鹤从针线盒里拿出一根针,他看着针线盒里的针没事,亲手拿针也没事,自己用针扎自已一下也没事,这给了余鹤很大勇气。
他从网上找出个针灸学习视频,讲课老师拿针扎假人时余鹤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当银针即将碰到讲师搭档的刹那,余鹤把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傅云峥从电脑屏幕后抬起头,目光越过手机落在余鹤身上:“怎么了,一上午魂不守舍的。”
余鹤长出一口气:“我在看恐怖片。”
傅云峥转动轮椅,附身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看到标题为【针灸入门讲解与实践】的视频,眼底微不可查荡出一丝笑意:“好别致的恐怖片。”
余鹤趴在床上:“哎,余清砚叫我去上学,他选修了奉大中医学院的课,我还挺想学针灸的,但是我晕针。”
“奉城大学?”傅云峥听余鹤提起,以为余鹤也想去奉城大学,他大学是在国外念的况且毕业了十几年,并不是很清楚现在国内大学的现状,很真诚地问:“捐座图书馆能去那儿念书吗?”
余鹤:“......”
用捐图书馆换取大学就读名额,这是什么豪横行径?
余鹤回答:“不能吧,早就都统招了。”
傅云峥若有所思,沉吟道:“统招了......那就捐个实验室。”
余鹤:“??????”
统招跟实验室有什么关系,意思是得加钱吗!
“一个实验室,不得大几千万啊?”
余鹤小心翼翼地问,这辈子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在钱上露怯。
傅云峥用余鹤的手机查了一下:“几千万也能建下来,好一点的上亿。”
余鹤是真被傅云峥豪迈作风震撼了。
这会儿功夫,傅云峥已经从奉城大学官网上找到了项目管理部的电话,手指一按就要拨过去咨询。
余鹤赶紧把手机按下来:“你先等等......你要花钱捐一个实验室,就为了让我去奉大读书?”
“怎么能说是为了让你去奉大读书呢?”傅云峥云淡风轻:“于公而言,为祖国教育事业做贡献,每个企业家都义不容辞,于私而言,是积德行善,而且可以免税。”
余鹤双目失神:“......”
还能这样?
傅云峥看着余鹤呆呆的样子,被余鹤按住的手不由轻轻一动,余鹤猝然一惊,被烫着般猛地松开傅云峥的手。
余鹤回过神:“那也不用你捐实验室。而且我也没想去奉大读书,只是他们中医学院......总之你别管了。”
傅云峥略一点头,把手机还给余鹤:“那你什么时候想念书告诉我,国外也有几家大学不错。”
余鹤倒回床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就想和你呆着。”
傅云峥忍俊不禁,笑意从长眸中潋滟而出:“因为我不管你是吧。”
余鹤在床上打了个滚:“嗯,和你在一起,就算各作各的事,不说话,也比自己呆着有意思。”
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余鹤却忽然生出几分困意,他脱掉衣服钻回被窝里,皮肤直接与棉质床品接触带来愉悦地触感。
余鹤哼唧一声,裹紧被子闭上了眼睛。
傅云峥什么也没说,只是替他拉上来窗帘。
余清砚到云苏已是下午四点。
出门前,余鹤从衣柜里翻出件短款羽绒服,白色的。
余鹤套上羽绒服,对傅云峥说:“跟他们说下次别买浅色,不禁脏。”
傅云峥将手里的书放下,说了三个字:“难伺候。”
余鹤拉羽绒服拉链的手一顿,狐疑地望向傅云峥。
傅云峥漫不经心地拂过书册封面上的烫金字:“自已懒得挑,设计师帮你选还挑三拣四。”
“设计师选的那些也不实用啊。”余鹤把拉链拉到头,反手把帽子扣上:“我又不去拍时尚杂志封面,随便选点简单的款式就行。”
余鹤越过那些极具设计感的羊绒大衣,选了保暖的羽绒服穿,再往下是灰色抓绒运动裤、篮球鞋,一身最寻常不过的装扮。
随便从学苑路开车路过,十个男大学生里八个这么穿,然而余鹤身高腿长,蓬松的羽绒服穿在身上也不显瘫肿。白色是非常挑人的颜色,但耐不住余鹤颜值抗打,还是那种能直接拉去摄影棚拍封面的好看。
再普通的衣服也盖不住余鹤身上那股扎眼的意气,在人群中看到就能让人眼前一亮。
有些人就是随便穿也比别人精心搭配的有气质。
在样貌和气质上,余鹤属于老天爷追着喂饭吃,最气人的是,余鹤不以为意,真心实意觉得这没什么,从没有任何要把谁比下去的意图,这比蓄意为之更可恶,这也是余鹤招人恨的原因之一吧。
傅云峥对余鹤口中的‘随便’不置可否。
“晚上回来住吗?”傅云峥随口问。
余鹤把帽子摘下来,眉心紧锁,很不信任地盯着傅云峥:“问这个干吗?想趁我不在找别人?””
傅云峥无语地摇摇头,翻开书继续看,不再搭理余鹤。
从理性上来讲,余鹤分析傅云峥找别人的概率很小,但从感情上来讲,那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那个'一'亦是余鹤不能接受的。
不知不觉间,余鹤对这件事排斥的原因已经从担心失业,逐渐转变为对傅云峥的占有欲,在余鹤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潜意识已经替他为这段关系增添了排他性。
余鹤很不放心地穿过玄关,在开门前又探头喊了一句:“我一会儿就回来啊。”
余清砚的车直接开进了庄园,就停在门口。
车里温度很高,余清砚只穿着米色高领羊绒衫,浅色的衣领包着尖下巴,看起来清秀又温柔。
上次见面时,余清砚身上略显浮躁的小家子完全沉淀下来,他的变化是如此巨大,仅仅半年时间就打磨掉了身上所有‘不够矜贵’的地方,硬生生将自己磨成了一块儿光华润泽的玉。
余鹤拉开副驾驶的门:“余少爷亲自来接,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余清砚侧头看余鹤一眼,挂挡倒车:“你和我说话非得这么阴阳怪气吗?”
余鹤脱了外套仍在后座上,调低座椅靠背,半躺在副驾驶座椅上,懒懒散散:“你可以不跟我说话。”
车辆从庄园开走时,沿途遇见的侍从帮佣纷纷停下朝车辆微微躬身行礼。
傅家的排场余清砚已经体会过,回去后也多番打听过傅云峥的背景,对此见怪不怪。
余清砚调转车头:“我开进来的时候可没这阵仗,不知道以为我车上拉个太子呢。”
余鹤撑着手臂扭头看余清砚:“不许我阴阳怪气,你自已在说什么疯话。”
外人都知道余家的真少爷余清砚虽然在普通人家养大,但彬彬有礼,性格随和,明明是少爷命却没有少爷脾气,极好相处,回到余家后很快得到全家的认可,祖父余老爷子更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把传家的帝王绿玉牌送给了余清砚。
只有余鹤知道,余清砚那看似温驯的皮毛下藏满了心眼,余清砚在别人面前伪装的毫无破绽,在余鹤面前却装的很敷衍。
可能觉得以余鹤的智商不值得他认真。
所以余鹤觉得余清砚假死了,以余清砚的手段如果有意和他好好相处,余鹤肯定把余清砚当好兄弟相处,可偏偏余清砚只在他面前炸刺。
余鹤受了一肚子气,和别人说别人还不信。
这个黑莲花!!!气死他了!!!
余清砚道歉快到没诚意:“抱歉,只是我在来的路上一直很担心你过得不好,到了之后却发现你做金丝雀做的很开心。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能懂吗?”
“你在是来的路上担心我过得太好,到了之后发现我就是过得很好,心里不平衡吧,连兔子皮不披了,直接展现真面目了?”余鹤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你这么活着不累吗?上回见面,有外人你温声细语还帮我剥螃蟹,装的跟真关心我一样,这回只有我了,你也不装什么好弟弟了......”
“哥哥,”余清砚打断道:“我比你先出生的。”
余鹤冷笑一声,薄唇轻启,吐字如珠:“弟弟。”
余清砚深吸一口气,勉力压下怒火。
余清砚一直觉得自已涵养够深,无论在什么场合都能沉得住气。
可只要和余鹤相处几分钟,他全身的血就蹭蹭往脑袋里窜,整个人就像被下了降智的诅咒,什么涵养城府全都不好使,恨不能掐着余鹤的脖子和他打一架。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余清砚相处如沐春风。
余清砚明明从来没打过架。
但是他想打余鹤。
在这之前,余清砚给自己设定的人设是亲和悲悯,善于包容,他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天生的仇人,于是上苍把余鹤派下来,叫他长长见识。
扪心自问,余清砚现在对余鹤没什么敌意,最费解的是,余鹤对他也没敌意,然而两个人只要见面,总是莫名其妙就能掐起来。
余清砚很清楚自己是讨好型人格,最擅长让别人对他产生好感,养父母、亲生父母、学校的老师同学、回到余家后新认识的那些豪门少爷......
很多人能感受到他的亲和力——
余鹤不在此列。
一路上,他们谁也没再和谁说话。
当车辆拐上高速,余鹤扒着车窗:“你要带我去哪儿?”
余清砚面无表情:“奉城。”
余鹤低声骂了句脏话:“你是不是有病?把我骗出来往奉城带,你怎么这么阴啊。”
“爸爸住院了,他现在状态很不好,每三天就要进行一次透析......”余清砚神情很淡,看不出什么悲伤,只是在称述事实:“我做了肾源匹配,配型符合,但我的身体现在达不到活体肾捐献条件,我也在努力调养身体,一年内不能进行肾源移植,他可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