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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际燃尽最后一缕残光,夕阳吞没在漆黑楼群之间,月色渐渐浓重,清辉自穹庐那层沁蓝深处渗出,落在地面,恍如银浆倾倒,皎然中隐隐透出一股罕见的冷意。
    趁着这股清凉势头,两个年轻人走出家门,直奔附近的湖心公园。
    尽管已过九点,不过附近游人尚多,湖边水露沉重,夜风吹拂,格外舒爽,于是男女老少纷纷前来散心纳凉,偶尔还会牵着宠物,为这幽静景观里增添一份喧杂声响。
    陆昀沿着水岸缓慢行进,动作稍显迟缓,尤其抬腿之际,隐约显露一股不甚自然的僵硬姿态,又伴随轻手轻脚的小心架势,不出意外的惹来一声催促。
    “快点啦,磨磨蹭蹭的。”位于前方的顾瑶停下步伐,冲他挑起眉头,以示不满。
    闻言,他唯有加快速度,如同童话书里初化人形的美人鱼,忍耐着布料擦蹭肌肤激发而出的细密痛楚——先前玩闹过了火,臀部肿的相当厉害,红痕蜿蜒爬行,从腿根攀向后腰,每次行走,都会牵扯出痒而热烫的不适触感。
    饶是如此,陆昀依然弯起唇角,露出浅淡笑意,只觉丝丝缕缕的甜意从那伤口灵巧钻进体内,她对他的特殊爱抚由此彰显。
    待到走至顾瑶身侧,对方冲他上下打量一番,忽然伸手往他屁股捏去,力度不重,却足够激起尖锐刺疼,这才露出得逞坏笑,蹦蹦跳跳奔向远方,花苞似的裙摆在跑动中舒展复又收拢,束在后脑的马尾辫摇来晃去,荡出十足欢欣弧度。
    幸好动静不大,没有引起周围路人注意,陆昀倒抽一口冷气,无奈紧随其后。
    今天出门纯属临时起意,顾瑶生理期到了,虽然没法亲近,可是陆昀依旧保持黏黏糊糊的态度,一心想要蜗居在家,蜗居在这只有彼此的安谧小屋里。
    并非是他懒怠,事实上,陆昀每天出入买菜极为勤快,只是一种隐秘的独占心态作祟,渴望她的目光能够长久停留在自己身上。傍晚时分,趁着她在低头专注看书,陆昀坐在远处,隔着虚空偷偷用手指比划起来,试图将她变成两指之间的娇小存在,然后牢牢攥于掌心。
    可惜顾瑶很快觉察到了这个怪异举动,拿过书脊敲了敲他的脑袋,随后脚尖一点,自视野中轻盈盈掠走过去。
    “出门逛逛去吧,今天难得凉快。”
    在家一连呆了七八天,委实有些憋闷,加上肩颈位置的吻痕淡化许多,隐在夜色下,毫不起眼——她决意跑到外面呼吸点新鲜空气。
    湖面泛起青白色粼粼碎光,他们漫步在人潮之中,陆昀好不容易追上那抹窈窕身影,有意无意拉近彼此距离,打算借助位置便利,趁其不备偷偷牵起她的手掌。
    比起前次的紧张忐忑,这次表现自然许多,五指朝上随意一握,堪堪触到腕部肌肤,哪知对方突然扬起手臂,指向道路旁侧:“快看那边,好秃的狗子。”
    顺着手势看去,街边有名男孩正牵着自家萨摩耶散步,雪橇犬极不适应这类炎热气候,因而剃光表皮毛发,仅剩一圈白绒围住脑袋,外形格外滑稽。
    陆昀没有关注大狗,视线只在男孩身上停留一瞬,旋即移向别处。
    他不喜欢小孩,尤其小男孩——尽管不愿承认,可是那些活泼的、吵闹的、天真的幼童总会使他联想到素未谋面的弟弟,世上既有移情别恋一词,自然也有移情别厌一说。
    心底的泥潭咕嘟咕嘟冒出小泡,不等负面情绪扩散,顾瑶竟已抓住他的手腕,逆着人群走向上游高地。
    “去看看秘密基地还在不在。”她说。
    所谓基地,是指河岸灌木丛里天然形成的空洞,他们在小学期间发现了这块风水宝地,从此将其标记为私人游乐场所。
    彼时顾瑶身边还未出现过分亲近的闺蜜,占据好友榜首位置的仍是陆昀,俩小屁孩放学后天天匿藏在这片草木葳蕤的小天地中,上演一出家家酒的戏码。
    和寻常假扮父母日常生活的流程不同,顾瑶为自己添加了新的角色设定,她是一名行侠仗义的剑客。当然,善恶需要对比方能有所凸显,所以陆昀饰演的身份并非等待救援的弱者,而是祸乱朝纲的奸臣佞相,偶尔还会变成太监亦或妖妃,全看顾瑶安排。
    游戏便在你追我逃的嬉笑声中开始了,往往又以他被扑倒为收场,她会一边嚷着抓到了,一边用膝盖压制他的肩颈,再顺势坐在胸口位置,那股堪称窒闷的力道伴随体温包裹过来,他却从来不觉讨厌。
    仔细回想,某些癖好的养成原来有迹可循。
    陆昀慢慢腾腾红了脸颊,反手握紧少女手掌,尝试与她五指相扣。
    这个举动相当微妙,通常只会出现在床上,顾瑶喜欢把玩他的手掌,时不时与她自己进行比较,反复摩挲他的骨节,用一种新奇探究的眼神,近距离观察男女之间的差异,接着感慨一句明明小时候都差不多。
    眼下正行走于外界,虽说夜色朦胧,不算什么大庭广众,然而周围路人往来不休,他的触碰来得突然而又坦荡,反倒令顾瑶深感窘迫,心慌意乱地撤回手心,下意识往前小跑几步,回首仍是那句熟悉催促。
    “快点。”
    拐过几处岔口,行人逐渐稀疏,路灯坏了一盏,光影闪烁不定,湖上泛起微腥的水汽,夹杂几缕栀子清幽,无声淌进夜风中,指引两人走向旧时河岸。
    他们许久没有重游故地了,难免生出一点希冀,盼望童年深处的风貌不改,奈何入目竟是一派萧索景象,原本裁剪齐整的灌木悉数拔除,徒留一蓬蓬野蛮生长的杂草,叶与叶的缝隙遍布蛛网,捕捉周遭密密匝匝的蚊蚋——再也没法进去纵情玩耍了。
    顾瑶不由怔忡片刻,“才两年的功夫,怎么荒成这样了?”
    “听说之前要修路,在公园这边新增了站点,但刚施工没多久,不知怎么就搁置下来了。”
    “欸——好可惜。”她嘟囔两声,继续上前几步,踩着石块远远眺望起来。
    月轮正当高悬,垂下一层朦朦胧胧的莹白纱雾,覆在少女的眼睫上,她的眸底因此倒映着湖光,刹那间吹过千重流云。
    陆昀没来由有些眩晕,反而伸手想去搀扶她,担忧对方不慎打滑,谁知他的白鸟没有投入怀抱,径直在碎石滩上踏踏跑跳起来,使他一阵提心吊胆:“回去吧,太暗了。”
    “不要,回去了也无聊。”
    “我们可以看书啊。”
    “你是指导数的四则运算吗?”顾瑶翻了个大白眼,她这人有个毛病,一沾数学就犯困,偏偏最近陆昀有心为她补课,结果大好时光全用在瞌睡上了,“我才不看。”
    她故意使着性子,连续几次躲开陆昀伸来的掌心,俯身拾起几枚椭圆石头,自顾自打起水漂,反正假期悠长,浪费些许在这夜色中,根本无伤大雅。
    大约觉得独自玩耍没有意趣,她扭头招呼陆昀,谁想对方居然背转身体,久久不发一语。顾瑶连唤了四五次,瞧见这人仍是一副执拗的沉默模样,总算意识到了情况有异。
    “好嘛,回家就回家。”她暗自嘀咕一声小气鬼,随后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背脊,不见应声,便又迅速变换战术,轻轻搔揉腰窝以及腋下,尝试以痒意哄他回头。
    岂料陆昀立时退走两步,大约真在怄气,但凡顾瑶稍有靠近意图,他就埋头拉开距离——透过稀薄月色,只能看清紧抿成线的嘴唇,似乎正铆足劲儿憋住声音。
    顾瑶耐心消耗极快,见状,一手揽住陆昀腰部,一手往他屁股进行二次补刀,如愿听见一声吃痛闷哼:“又怎么了嘛?不说清楚不许走!”
    她左思右想,实在没能理清自己如何得罪了这尊大佛,干脆开启耍赖模式,不依不饶地束缚他的行动,反正这里人烟清净,荒草丛生,能够容许她稍微放肆一点。
    隔了片刻,在感受到彼此体温相互掺和交融以后,陆昀终于缓和下来,原本紧绷的肩背泄气般颓然垂下,开始别别扭扭吐露实情:“……我伸手的时候,你躲开了。”
    他并不在乎施加于自己身上的种种捉弄,唯独介意她的闪避态度。
    “那会有人看着呢。”她以为他讲的是先前握手一事,语气轻松,不以为意。
    “可是刚才周围没人,你还躲了叁次。叁次!”陆昀难得提高音量,声线隐隐发颤,语速更是急切,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有这么多吗?”顾瑶眨巴两下眼睛,还想插科打诨糊弄了事,然而余光触到积在对方眼角处的水痕,不禁为之错愕,话音同样陷入短暂停滞。
    怎么办,他居然因为没牵到手就委屈哭了?
    顾瑶安静低头,露出无声息的灿烂笑颜,又觉表现太过恶劣,不得不强忍心中翻腾如沸的喜悦情绪,兀自调整半晌,这才佯装平静答道:“好吧好吧,是我的问题——那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躲开了,只要你需要,我就会一直不松开。”
    “真的?”
    “真的。”她举起手掌,以示端正态度,“要不要发个誓?”
    情人之间免不了说些讨巧的誓愿,即便陆昀不信许诺,也被她那信誓旦旦的卖乖模样影响到了,抬手重重抹去泪渍,只瓮声瓮气道:“这倒不用……现在先抱一会吧。”
    顾瑶依言照做,双臂自腋下环绕而来,脸颊紧紧依偎对方颈项,聆听血管里由急至缓的蓬勃脉动,笑音浮在充满清馥花香的夜风中。
    “哎,爱哭鬼,真拿你没办法。”
    作者的话:要进入尾声啦w(?Д?)w本来想写露出play的,但是对于年轻人来说太刺激了,还是黏糊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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