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院总共那么大点的地方,陈玄卿又像是故意般,时时刻刻出现在自己面前。
所以当大妞约她一起去镇上参加“花朝节”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这两日,陈玄卿也不再成天呆在屋子里,时常出去大半天不见人影。
想必那些想刺杀他的人,一时半会找不到这儿。
出于谨慎,覃如还是留了个张字条在家里,然后带着月华坐上了去镇上的驴车。
天色尚早,但各色的花灯都已经沿街挂上了。
青石板路沿河边铺成一道道供行人走路的街道,路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将节日气氛烘托得喧闹非凡。
覃如一边听着大妞几人讲着之前花朝节的趣闻,一边寻觅摊位上有什么稀奇玩意。
他们在一个卖花笺的摊位驻足。
摊主是一个年岁不大的书生,支了张桌子,在莹莹烛火下正在一笔一划地写着花笺。
每张花笺的祝词都不同,想必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覃如觉得有意思,想着给秋娘带几个。
“怎么卖?”
那书生闻声抬起头,在看清覃如的面貌后,眼神闪烁了几瞬,红着耳根结结巴巴道:“一,一文钱。”
“一文钱?”
覃如被逗笑了,打趣道:“小书生,你这是亏本买卖呀?”
“不,不亏。”
书生这下脸都红了,他从桌下掏了半天,拿出一个样式简单的福袋扔到覃如怀里。
“买三个,送一个香囊。”
覃如:“?”
她不是还没买吗?
等买好东西离开摊子之后,身边一直憋笑的大妞才笑出了声,“翠翠姐姐,你快打开香囊看看。”
香囊里面是一枝栀子花。
花蕊含露,盛开得刚刚好。
想必是精心挑选的一枝。
“花朝节除了灯会以外,还有个习俗,就是互赠香囊。”大妞好心解释道,“长辈赠的香囊里会放几个铜板,同辈人之间会放平安福。”
“若是香囊里放的是花,就说明...”
大妞毕竟年纪还小,谈到这个忍不住脸红起来,“那人倾慕你。”
“什么叫倾慕啊?”
身旁的虎子正是好奇的年纪,吵吵嚷嚷地拽着自家大姐,不停追问。
大妞不好意思说,伸手去捂虎子的嘴。
虎子人小鬼大,往覃如身侧一藏,只露出脑袋,继续嚷嚷道:“说嘛,说嘛,什么叫倾慕啊?”
“笨蛋虎子!这都不知道!”
二妞剜了虎子一眼,孩童般清脆的嗓音淡声道:“倾慕就是喜欢。”
“就是非这个人不行呗。”
覃如被二妞这脱出而出的金句惊到了,笑着调侃道:“二妞有喜欢的人吗?”
二妞不吭声了。
这下轮到虎子叫唤起来,“我知道!二妞喜欢隔壁村的水生,那天水生给了我一颗糖,没给二妞,二妞都气哭了。”
“臭虎子不许说!”
二妞气得跺脚,上前想要把虎子从覃如身后薅出来。
兄妹二人一路上吵吵闹闹,灯会没看多久又前后脚嚷起了饿。
大妞不好意思让覃如再花钱,于是拉着兄妹二人去路边小摊上买炒饼吃。
覃如朝月华使了个眼色,让她跟着一起去。
她则拐进了河边的酒舍,选了个凭栏的位置歇歇脚。
原本她在看买东西的几人,但楼下喧嚣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不知为何,河边挤满了少男少女们。
他们手里或抱着花,或提着篮子,正伸长脖子似乎在瞧河面上的东西。
覃如也耐不住好奇,探出半个身子去瞧。
只见一艘挂满花灯的二层船从远处漂来,船头上站着一个拎灯笼的人,从轮廓上依稀能辨别出是个女子。
“来了来了!”
潺潺流水声中,花船缓缓接近。
“哇,这就是今年的花神娘娘吗?好漂亮啊!”
花船行至桥前停住,街边的烛火与花灯交相映照,映出满目繁华。
繁华之中,那身着华服的女子轻抬手臂,将手中系着红带的香囊抛向岸上的人群。
受下面争前抢后的氛围影响,覃如瞧准一个直奔自己方向而来的香囊,伸出了手。
在离她愈来愈近时,隔壁倏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那个香囊。
“......”
覃如半个身子还趴在窗边,略显愤恨的朝隔壁望去。
却看到了一张许久未见的脸。
两人皆是一愣。
“五...”覃如险些没压住声音,“殿下?”
陈玄礼回过神后莞尔笑道:“许久未见。”
“你怎么在这儿?”
话一出口,覃如就想扇自己一耳光。
这里也算是陈玄礼的封地,他出现在这儿有什么奇怪的。
倒是她,一个后妃出现在宫外才让人生疑。
陈玄礼没有像她似的问太多,只是微微一笑,“可愿同我喝一杯?”
覃如俯身看了眼楼下,人群攒动着,没看到月华他们的身影。
看来一时半会儿,她们不一定能上来。
“好啊。”
隔壁包厢比覃如那个大了不少,桌上摆满了各式的佳肴。
这分量不像是陈玄礼一人能吃得下的。
“殿下是在等人吗?”
陈玄礼一怔,缓缓摇头,“没有,只是觉得点得太少,总觉得冷清。”
冷清吗?
屋外人声喧闹,屋内烛火明亮。
他就这样靠在窗边,却像是融不进人间烟火般。
覃如心中触动,落座在陈玄礼对面。
她为自己斟了杯酒,举起酒杯遥遥一敬,“许久未见,殿下过的可好?”
说完,她爽快一饮而尽。
入口是柔和的花蜜口感,咽下肚后才尝出点酒水的辛辣。
这比上次喝的酒还好喝,她随即又倒了一杯。
“哎!珍...”
陈玄礼阻止不及,无奈笑道:“这酒度数不低,你喝这么快容易醉的。”
“没事,我浅酌一下。”
覃如这么说着。
但她走了一路早就觉得饿了,如今一口酒一口菜,别提多恣意。
两人话没怎么说,两瓶酒已经喝空了。
主要都是覃如喝掉的。
酒意慢慢涌了上来,她意识还算清楚,脸颊却已经泛起了红晕。
“珍嫔娘娘,你...”
陈玄礼话还没说完,对面的覃如忽而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
“在宫外还是换个称呼比较好。”
陈玄礼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心里觉得有趣,像哄孩子般道:“那怎么称呼姑娘?”
像是未曾察觉到话语里的失礼。
“覃....”覃如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她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不过一个配角,不该有姓的。
“如娘。”
她不知女子闺名不能随意告诉外男,在陈玄礼诧异的目光中重复了一声,“你唤我如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