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就独立自主,性格早熟,拥有着远超他人的超强的自尊心。
如果只是喂饭、或者帮他洗漱穿衣,还能算作是情-*-趣,但是连上厕所都要人帮忙,宴执陌实在难以接受。
为此,宴执陌连水都少喝了不好,每次都要憋好久,实在忍不住才会出声。
再要么,就像今天一样,被他家细心的小朋友发现,然后主动询问,他是不是想上厕所了。
男人的别扭,简安眠都看在眼里,他当然知道他家宴先生的自尊心有多强,这种情况反而没有办法安慰,他只能尽力表现得更自然,如果他越在意,男人也只会受到他的影响,将这件事情看得更重。
一开始,宴执陌甚至上不出来,两个人一度僵持在厕所里,简安眠都想直接出去,等男人上完后,他再进来清理了。
然而宴执陌在心里衡量了一下,是让他家小朋友帮忙,还是等他弄脏了马桶和地面,让他的小朋友进来清理。
宴执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简安眠那么害羞的一个人,尽管已经看过无数次男人的身体,仍然会情不自禁地脸红。
照顾男人到这种程度,实在让他感到羞耻,第一次的时候,他因为心猿意马,不免有些忽略了男人的情绪。
等他们洗了手,回到床上,距离宴执陌起身上厕所已经过去了许久,结果一直都安安静静的男人忽然低沉地说:“对不起,我……太脏了,让你受委屈了。”
简安眠乍一下没听懂,幸好他已经十分了解男人,很快反应过来,然后内心就被细细密密的心疼给塞满了。
他立刻在心里唾骂自己,他又不是不知道,男人生性多疑又敏感,现在男人看不见了,一旦他默不作声,就会失去对他情绪的把握,然后在心里胡思乱想,居然连“自己太脏”这种话都说出口了,指不定在心里怎么把自己贬低了一顿。
简安眠立刻抱着男人的腰,像一只黏人的小动物一样挂在男人身上,毛茸茸的脑袋在男人的肩窝里蹭了蹭去,柔软红润的嘴唇在男人的脸上亲来亲去。
“宴先生,不脏的,这都是人的正常生理!要是谁不上厕所,那才有病呢!而且……我不是你的老婆吗?老婆照顾老公,很正常啊,我一点都不委屈!相反,我很庆幸我能帮上你的忙,在你最艰难的时候陪伴你,不至于让你一个人孤独寂寞,宴先生,以后不许胡思乱想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嫌弃你的,我喜欢你都来不及!”
宴执陌喉结滚动,竭尽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小少年,沙哑地嗯了一声。
虽然简安眠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但是很显然,男人的心里还是有一个坎迈不过去。
简安眠带着男人洗了手,回到床上,黏糊糊地窝在男人的怀里,仔细思忖了一下,觉得归根究底,还是眼盲这件事情,对于向来矜贵高傲的男人来说,落差太大了。
男人是一个掌控欲超强的人,一旦失去了对外界的掌控,不免造成沉重的心理打击。
简安眠默默在心里想了一个主意。
……
第二天,王阿姨送来了一个大箱子。
这个箱子,是去年宴执陌过生日时,萧寒舟送给宴执陌的生日礼物,当时他惊鸿一瞥,瞄到了狗狗发箍和一条毛茸茸的狗尾巴,还有其他他曾经并不了解,但通过季林晚友情赠送的资源的洗礼,现在已经充分地见识过猪跑的东西。
他们之前一次都没有用过,现在,简安眠为了哄男人开心,特意把这个大箱子拿了出来。
“眠眠,这是什么?”
宴执陌只能听到王阿姨过来送了一个东西,对于接下来他将面临的一切,一无所知。
“宴先生……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宴执陌心脏怦地一跳,瞬间读懂了小朋友的意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玩游戏”这三个字,已经成为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特定词。
简安眠打算利用盲眼play,帮助男人重新建立掌控的感觉和安全感。
只是跟普通蒙眼的play不一样,他们蒙的是攻的眼睛,而不是受的。
简安眠红着脸,面对宴执陌,每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东西,就会口述一下这个东西的名字、外形、以及功能,然后放置在自己的身上,同时讲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他将一切装备好后,走过去,坐在了男人的大腿上,颤抖地牵起男人的手,引导他,放置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宴先生……你正在吻我。”简安眠在辗转的间隙,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地说。
“嗯……我在吻你。”
男人的面容本就俊美非凡,用一块白布蒙上了眼睛后,显得他的下颌骨更加流畅利落,鼻梁高挺,削薄的嘴唇性感得要命,每次嘴唇蠕动着说话时,简安眠都会有一种吻上去的冲动。
而蒙上眼睛的男人,就仿佛是被套上了嘴套的野兽,失去了威慑力,增加了一丝易碎和惹人怜爱的感觉,仿佛将凶猛的野兽驯服,真是别有一番趣味。
简安眠简直被男人迷得神魂颠倒,明明是想哄男人开心,到头来自己却好好享受了一番。
在遇到男人之前,他真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好色。
因为长孙永嘱咐过,不能剧烈运动,以免引起视网膜脱离和二次出血,所以简安眠不打算让男人动,而是自己动。
他仗着男人失去了视觉,不免放开了一点,话也变多了。
男人看不到,他只能用嘴,亲口一句句地说给男人听。
宴执陌万分痛恨自己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
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他眼睛好了,他一定要把这箱东西,一件件地好好使用一遍。
到时候他一定要全神贯注、认真欣赏,绝对不错过任何一丝美景。
“宴先生……尝试着依赖我一下?好不好?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我也想照顾你,也想成为能够被你依靠的人。”
“嗯……好,我会的。”
简安眠的心意,宴执陌已经充分感受到了。
在这场游戏之后,宴执陌虽然还是不太习惯依靠别人,但也尝试着放下了自尊心,不再抗拒在少年的面前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
就像小朋友说的,他们是不分彼此的爱人,不存在谁应该照顾谁,谁应该被照顾。
他对外,可以是强大的、英勇的、所向披靡的猛兽和王者。
但是面对他的小朋友,或许,他也可以成为一个靠在少年怀里休憩和养伤的驯兽。
他心甘情愿被他家小朋友一辈子驯服。
他为他家小朋友冲锋陷阵,他家小朋友帮他舔舐伤口。
他们将互相扶持地走下去。
……
宴执陌的眼睛过了一个多月才好。
巧合的是,拆纱布的那天,正好是简安眠的生日。
拆个纱布而已,按照以往,长孙永一瞬间就搞定了,但是这回,宴执陌的亲亲老婆一直屏气凝神地在旁边盯着,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搞得长孙永也莫名紧张起来,动作小心得不行,硬是拆出了做手术的即视感。
宴执陌清晰地感觉到,脸上蒙了许久的纱布被一层层地摘下,眼前的重量一层层减轻,有光透过逐渐变薄的纱,照射到他的眼皮上,带来了久违的阳光的温暖触感。
直到最后一层纱布摘下,宴执陌丰密漆黑的眼睫毛不太适应地颤了颤,然后缓缓掀开。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家小朋友紧张兮兮的小脸蛋儿。
“宴先生,你看得到我吗?”小朋友举着他白皙的小手,在他面前不断晃悠,宴执陌恍惚看到了一只尾巴摇得飞快,在自己脑袋周围疯狂转圈圈的长着翅膀的天使小狗。
这一瞬间,宴执陌仿佛回到了他第一次见到简安眠的时候。
心脏跳动的频率是这样快,好像凝固了许久的血液终于开始沸腾奔走,他也获得了新生。
一眼万年,莫过于此。
“看到了,”宴执陌笑,“是眠眠。”
“宴先生!你终于好了!”简安眠立刻雀跃不已地扑上去,抱住宴执陌的脑袋,用力亲在了男人的嘴上,差点磕到了男人的牙齿。
“咳,这里没我事了,我先走了,那什么,小简啊,一会儿我把注意事项发你手机,你记得看一下。”长孙永说完,就赶紧跑了。
他实在不想留在这里当电灯泡,这俩小夫夫都一个多月没见面了,还是把时间留给他们自己比较好。
“生日快乐,眠眠,”宴执陌顿了顿,抱歉道,“对不起,本来应该给你准备惊喜的,但是我的情况……不太方便。”
简安眠用力摇头,哽咽道:“你就是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宴执陌忽然尝到了咸味,他轻轻推开少年的肩膀,看到少年喘着气,噼里啪啦地掉着眼泪,红扑扑的脸上一片湿漉漉。
宴执陌心疼地擦拭少年的眼泪,吻了吻少年哭红的眼皮,柔声道:“怎么哭了?嗯?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太开心了,太激动了,眼泪控制不住就流出来了。”简安眠哭着笑了出来,两只小爪子捧起男人的脸,水汪汪的黑眼珠专注地望着男人的眼睛,目光是那么动情和美丽。
他抿了一下嘴唇,腼腆一笑:
“而且,宴先生,刚才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对你又一次一见钟情了。”
宴执陌一愣,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他一把将少年拥入怀中,收紧双臂,怜惜地侧头亲吻少年的发梢,情难自禁地低喃:
“好巧,我也是。”
……
凌晨的时候,简安眠在宴执陌的怀里惊醒。
他梦到他的前世,梦到了他孤寂一人死去的那一刻。
宴执陌察觉到简安眠的动静,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先眯着眼睛,本能地在简安眠的脸上摩挲了一番,确定小朋友没有哭,然后便用手掌抚摸简安眠的后背,嗓音低哑温柔地询问:
“宝贝,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简安眠沉默半晌,抿着嘴唇,轻轻往男人的怀里缩了缩,嗓音很平静:“此时此刻……好像是我上辈子的死亡时间。”
宴执陌一愣,立刻清醒了。
他赶紧打开床头灯坐起来,将少年抱进怀里抚摸亲吻,嘴里不住安抚:
“眠眠不怕不怕,都过去了,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现在我们都活得好好的呢,是不是?”
“嗯,宴先生,我不怕。”简安眠黏糊糊地蹭了蹭男人的脖子,嗓音很柔软。
他没有撒谎,这种梦不是第一次做了,但这一回,他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
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
宴执陌还是不放心,他下床,拉开了窗帘,然后抱着少年靠在床头,亲吻少年的脸庞。
“今晚我们不睡了,明天再补觉,我们一起看太阳升起来,好不好?”
简安眠抬头朝窗外看去。
窗外光线朦胧,还有最后两个小时,太阳就要升起了。
“嗯,好。”简安眠轻轻点头。
宴执陌摸了摸小朋友的头:“我放首歌给你听吧,我们就靠在一起,等日出,等到这个时间过去,太阳出来了,一切都是崭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