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黎短暂犹豫后,贝齿松开嘴唇。
“明早有时间吗?”她没给他回答的机会,直白道:“陪我去趟医院吧。”
“好。”
电话传来的声音很低,却有着斩钉截铁的坚定。
伏黎嗯了声。
他什么也没多说,只问:“几点?我来接你。”
伏黎算了一下时间,“八点。”
“能吃早饭吗?”祁希予问。
“不查血。”
“行,八点准时在楼下接你。”他又问:“早上想吃什么?”
伏黎轻蹙眉,“随便,不吃也行,我——”
祁希予打断她。
“伏岁岁。”
伏黎撅起嘴,“两个奶黄包加一杯豆浆。”
“挂了,早点睡,不许玩手机。”他顿了一下,轻嗤道:“被我发现你就等着吧。”
电话背后,伏黎情不自禁翘起了唇角。
这晚,她睡得比以往都安稳。
-
伏黎挂的市精神病医院新院区的号。
分院虽在近郊,但医院设施和装潢看着很新。
伏黎刷了身份证后,在等号区等机器叫号。
祁希予坐在她旁边,一直牵着她的手。
正前方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各个科室的候诊名单。
有睡眠医学门诊,心身医学门诊,焦虑抑郁门诊…
半个小时后,机械女音播报伏黎的名字。
祁希予比她反应更快地站起来。
找到对应的门诊室。
前面的人还没出来,他们在外面安静地等待着。
没有说一个字。
很快,里面有人出来。
门自动关上了,伏黎搭上把手。
转动前,身体僵了一瞬,而后回头。
祁希予站在原地,双眸看着她。
像是在说,不要怕,我就在你背后,你转身就能看见我。
从一进门起,伏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肯定注意到了这个专科医院的不同寻常。
可他一个字也没问。
“你要不要进来?”伏黎抿了下唇角,“可以陪同的。”
他走上前,确认道:“可以吗?”
这句话,是在问她。
伏黎点头。
……
从门诊出来,伏黎拿着单子去药房领药。
流程熟练得让人心疼。
包括和医生的对话,也让祁希予的心口犹如被针扎般难受。
“以前都是你一个人来吗?”祁希予的喉咙像被尖锐的石头磨过。
“这是第二次。”伏黎把药装进包里,“回国后的第二次。”
祁希予:“下次是什么时候?”
伏黎想了下,“不做心理治疗的话,要等到药吃完。”
刚才在诊室,他问了医生长期□□神类药否有副作用。
医生说现在的药物很先进,比起整宿失眠带来的不良影响,这点副作用算不上什么。
他还说:“激素类药物,大部人吃会变胖,但你女朋友体重控制得很好。”
伏黎扯了扯他的衣摆,温声告诉他:“我没什么事,只是睡眠有些问题,吃点药就能睡着,不要担心我。”
祁希予才稍稍安心。
他接过伏黎的斜挎包,拎在手上,“下次必须叫上我。”
“只是复查开个药,你忙的话我自己来。”
“什么叫只是,”祁希予侧头,很认真地说:“医生建议家属陪同。”
伏黎低头咕喃一声。
“那你也不算我真的家属。”
她声音很小,含含糊糊的黏在一起。
祁希予微蹙眉,“什么?”
“没什么……”伏黎笑了笑,“你要先回禾润吗?不急的话我们走走。”
她抬头望去。蓝天白云,阳光灿烂,“这附近有个湿地公园,很久没在这个点儿晒太阳了。”
她说完看向祁希予,“你应该也是吧。”
“嗯。”祁希予扬了扬下巴,“走吧。”
去湿地公园的路上。
伏黎絮絮叨叨地说着在澳洲的一切。
除了补充遭受的校园暴力的细节,还讲起了很多在澳州读书时的趣事。
她修过的专业,寒暑假摘过果子的农场,在去看日出的路上偶遇的袋鼠。
她把那几年为数不多的美好全部分享给他。
没有丝毫的保留。
试图弥补他在生命里空缺的七年。
最起码,两人关于这七年,不再是一片空白,不是一无所知。
就好像谈了一场长达七年的异国恋。
祁希予驻足,手摁上她肩膀,眼神黯淡下去,“能给我看看么?”
他说的是,江妍月在她身上摁灭一个又一个烟头,留下的伤痕。
“不太行……”伏黎环顾一圈,总不能在光天化日下脱衣服吧。
她安慰道:“我不是疤痕体制,只有这里——”她指着自己左侧锁骨下方约五厘米的位置,“还有一点痕迹,只有一丁点,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伏黎扬起嘴角,笑得很无所谓,“就跟蚊子咬了一口。”
祁希予艰难地憋出一个“嗯”音,指尖触碰到她说的那个位置,轻轻点了下。
下一秒,伏黎往前跑去。
她看见一个小孩摔倒了。
祁希予大步跟上。
伏黎已经把小孩扶起来了,蹲着拍了拍他膝盖上的灰尘,问他有没有事。
小男孩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个卡通背带裤,非常可爱。
他盯着眼前的大姐姐,嘴巴圆成了o形。
见他不说话,伏黎抬眼,“有没有摔到哪里?”
小男孩哽了哽唾沫,发出一声惊叹。
“姐姐你好漂亮。”
“……”伏黎懵了一瞬,祁希予把她提起来,又挡在小男孩面前,小男孩歪着头还想看。
见不着人,小男孩又想去抱伏黎,祁希予眼疾手快勾住他的背背裤肩带。
小男孩手脚乱蹬,鼓起腮帮子。
“放开我!”
祁希予没搭理,问他:“小孩儿,你家长呢?”
“我走丢了,我要漂亮姐姐带我找妈妈。”
祁希予啧了声,“漂亮姐姐不空,叔叔带你找。”
小男孩抱着胳膊,哼一声,“我不要你。”
他可怜巴巴地看向伏黎,仿佛下一秒,豆大的泪水要从眼角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