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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姑娘,您就别问了,大人的事情等你再长大点就知道了。”
    甄芙心想孟妈妈后来又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个人却又把她赶了出来。但这些大概是苦的,人都不喜欢想自己曾经最难过的事情。
    因此,她还安慰孟妈妈:“我不管妈妈你遇到什么事情,反正以后等我出息了,我要待妈妈你很好很好。”
    孟妈妈是个厚道人,她自从服侍甄芙,就一心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待,甄芙待她好一分,她回报甄芙十分。再者,她素日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只是诸事上没有太多见识,但一心一意听甄芙的。
    如今见甄芙如此说,也欣慰十分。
    因枇杷膏还未制好,碧草成日渴水,她从厨房过来,听了些话,连忙回来对甄芙道:“姑娘,您还记得那日见的昌国公世子吗?那日您走了之后,他还向廊上的小环打听你呢。”
    小环年纪不大,因此时常在廊上跑腿,碧草萱草起初在戚家被排挤,后来待小姐逐渐长大之后,越来越有主见,让她们时常去拉拢这些没心机的小丫头们打探消息。
    这些小丫头们嘴快,藏不住事情,嘴馋,往往一点点心就能打发。
    甄芙停下机杼,她曾经远远见过表哥慕容琦一面,但是慕容琦不认识她,那日还是两人头一次相见,她见他呆若木鸡,色眯眯的,觉得浑身犯恶心。
    还是亲戚了,居然见了自己就那么猥琐,她真相戳瞎他的双眼,还敢觊觎她。
    但转念一想:“他打听又如何?横竖我不出去就是了。”
    反正昌国公夫人平日见她就不冷不热,且内定四娘子,就是她消息再不灵通,那天见四娘子的神态,也知晓一二了。
    三舅母平日是个藏拙之人,那天却把四娘子打扮的那么出挑,绝对是有把握。
    孟妈妈也想起慕容琦那幅登徒浪子样,不由得道:“姑娘说的是,这几日天气回暖,这一热一冷的,姑娘干脆派个人称病算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甄芙可不想惹闲事。
    若是被人知晓慕容琦对她有什么想法,那大舅母和三舅母能生吞活剥了她,虽说有戚氏说接她去莫家。
    可戚氏万一心有余而力不足呢?就像她自己一样,当初带自己出来,原本是怕自己无人照顾,可实际上寄人篱下,她过的很难。
    以前她不觉得她美,可后来随着她逐渐长大,有些戚家的男仆们的眼神若有似无的放在她身上,还有几乎所有见到她的人都会怔愣,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也颇有美貌。
    可是美貌没有带给她很多好处,就像她稍微穿好看点,就会被若有若无的针对。
    别看唐樱现在和她关系不错,可三表哥当初对她友好的时候,唐樱是一天三顿的盯着自己,后来是甄芙自己保持距离,整个人才清静多了。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昌国公夫人被儿子激怒后,次日又回了一趟娘家。
    戚老夫人没什么准备,她正听萱草说起甄芙病了不能来请安,还道:“她既然身体有恙,就不必过来。”
    正好被进门的昌国公夫人听到了,她在心中冷笑了几声,“芙姐儿病了?既然病了,我这个做姨母的也去看看吧。”
    萱草不曾想昌国公夫人要去探病,戚老夫人也不明所以,故而,众人一齐过去了。
    甄芙此时正在对窗做纺织,她看过关于染料的书,反正她住的偏僻,就常常自己鼓捣,像她这次准备染的象牙色,就是用黄栌煎水薄染。
    因为她没有染缸,只能染这种比较容易做的。
    以前小时候在家读书,就是挖空心思的怎么觉得高雅,现在则是怎么换钱。
    但她是孟妈妈和萱草碧草的主子,就得让她们觉得跟着她至少是值得的。否则,自己一直不省事儿,她们跟着她吃糠咽菜,反而受苦。
    所以昌国公夫人和戚老夫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病恹恹的甄芙,而是对窗纺线的甄芙,看她的样子,非常熟稔。
    甄芙也没想到她们会来,她倒是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重重的咳嗽两声,才道:“外祖母和姨母怎么一起过来了?”
    戚老夫人笑着道:“孩子,你姨母听说你病了,正好和我来看看你。”
    在家的时候,甄芙一般不打扮,但即便她不打扮,依旧美的惊人,就连昌国公夫人这样挑剔的人,都很难说她容貌身段不好。
    是一位令人窒息的如褒姒妲己样美貌的女人,她咳嗽起来捂着胸口,又似西子捧心。
    昌国公夫人微眯着眼睛,看向她道:“想不到你愈发出落的好了?怎么听说你病了。”
    “有些风寒咳嗽,怕把病气过人,所以在房里歇着。但想着这些布没有织完,现下也睡不着,就做些纺织女红。”甄芙倒不怕昌国公夫人挑刺,毕竟女子针黹纺线本就是应有之责,虽然她是拿来换钱用的。
    昌国公夫人握住她的手就突然一紧:“你这样就很好,看来你母亲带你回来我们戚家,在老夫人的教导下,你是越来越好,如此我见着你就欣慰许多,只盼你日后要更让我欣慰才好。哎呦,可不能像你表哥那样,净惹我生气。”
    这话就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甄芙瞬间想起表哥慕容琦在打听她的事情,她没想到昌国公夫人居然是为了此事。
    戚老夫人本不明白的,现在也明白了不少,作为一个母亲,最关心的就是儿女。
    甄芙佯装不知,只道:“多谢姨母夸奖。”
    “我夸奖你什么呢,你喜欢女红这样挺好。不像你表哥终日打猎,没猎到虎,却猎到了几只野鸡,我说你就是不行猎,也不能弄几只野鸡回来啊。那野鸡看着色彩斑斓,我说好看抵什么用啊,你表哥说那野鸡肉质细嫩、野味浓就是好吃,可我说这野鸡上不得台面……”昌国公夫人似乎在说笑话一样。
    可甄芙抬眸看了她一眼,昌国公夫人的眸子看向她的时候,分明充满了怒火,甚至都快喷出来了,嘴角朝下,带着鄙夷。
    作者有话说:
    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寄人篱下过,寄人篱下真的是最难过的事情,总觉得事事都低人一等,什么都不敢有所要求。
    第8章 反唇相讥
    反唇相讥
    俗话说泥人都有三分土性子,更何况是甄芙,她头一次几乎是被别人指着鼻子骂,还是骂“野鸡”这样指桑骂槐的话,她身边的下人们也是略敢不安。
    “姨母,您也不必觉得野鸡不好,这俗话还说落毛的凤凰还不如山鸡呢。表哥既然打了来,肯定就是孝敬您的,您若不用,反而浪费了他的美意不是。”甄芙手在微微颤抖,她语气带着轻松,实际上也抖的厉害,因为她差点哭出来。
    但是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哭,别人诋毁你,你哭了反而被骂没志气,只会哭,太过软弱。
    昌国公夫人当然知道年轻的姑娘面皮薄,她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想敲打她,为何用野鸡做比方呢,这虽然不是脏词,但侮辱性极强,她就是在侮辱她,你生的好看又如何,我们就是觉得你上不得台面,想做昌国公世子夫人,你还是死心吧。
    哪里想到这姑娘居然用山鸡不如凤凰来讽刺他们,是了,昌国公本人原本是循王的亲儿子,只因不是嫡出,就被撇在一旁,由叔父来继承幽州的大权。以前循王的钱财全部都是别人的,昌国公却什么都没有。
    这下算是戳到昌国公夫人的痛处了,她正欲想其他的话来压制,却听外面有人进来,不是戚氏又是哪个。
    她笑容满面的走进来:“姐姐怎么在这里?我正准备来接我们芙姐儿过去的。”似乎她真的刚进来,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甄芙没想到戚氏真的来接她了,不管是接她过去暂且住几日,还是真的想留她长住,总让她有个靠山,不至于任人欺凌。
    一见是戚氏,昌国公夫人眼神闪了闪,她没想到戚氏还是这么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姐妹两人年纪也不过相差几岁,戚氏仿佛比她小十来岁一样。
    “原来是妹妹回来了,昨儿归宁怎么不见你来,说起来我们姐妹好久都没聚了。”
    戚氏笑道:“家里人多,都得我来归置,急的我不行。等都妥当了,我安排戏班子,再请姐姐和娘你们一起来玩。只恨我久久不见女儿,也不知道她喜好什么,急匆匆的收拾一个小院子,现下让她过去看看呢。”
    戚老夫人轻咳了一声:“上回不是说让你侄儿带芙姐儿去的,怎么你自己来了?”
    “只我想二哥儿是个男子,哪里耐烦这些,可不我就来了么!”戚氏说到这里看了甄芙一眼,见她眼圈微红就知道她绝对受气了。
    甄芙心中有极大的恨意,尤其是对昌国公夫人,她九岁寄人篱下,宁可饿肚子也不会摇尾乞怜,士可杀不可辱,更何况她居然如此侮辱自己,现在她想若昌国公夫人日后再说什么,她就是当一回荆轲聂政又何妨。
    此时昌国公夫人当着戚氏的面,倒是绝口不提,只道:“你们家芙姐儿有些咳嗽,你可要仔细照料。我这就先回去了,等过些时候,再请你们过去我们国公府玩。”
    众人包括戚老夫人和戚氏都行礼送别,唯独甄芙直直的站着。
    戚氏等戚老夫人离开之后,吓了一大跳:“好孩子,娘来接你回家了。你姨母和你外祖母来探病,怎么好好地就哭了呢?”
    甄芙就捏着拳头道:“昨儿姨母归宁,一起用饭后,女儿自知坐在那里也是白坐,还不如回来纺线换钱。哪里知道中途遇到表哥,他一直盯着我看,眼神猥琐让人作呕,女儿就快步走了,又听廊上的丫头说表哥在打探我,于是,我就想装病躲过,不知怎么姨母来探病,又是说什么野鸡看着色彩斑斓,其实上不得台面,又是讽刺说表哥不爱好的,只爱野鸡,其讽刺侮辱我之仇,我真是恨不得手刃此贼妇。”
    少年人性格多冲动,戚氏记得小时候她不知道怎么冤枉甄芙了,她那个时候还六岁就气恼不已,怎么都不认错。
    那个时候都已经那么有气节了更何况如此,不过,她更生气姐姐这么说自己的女儿:“你姨母年轻的时候倒是很能做低伏下的,怎么现在性子变成这样了?”
    “罢了,我知道您也不可能和她闹翻。”甄芙知道戚氏是对她最好的人,但是又忍不住把最坏的脾气给她,可是说出口又后悔了。
    戚氏倒也不和女儿计较这些,只是道:“来,你收拾东西,我让下人来搬东西出去。娘给你选了个坐南朝北的小院子,离开这里,你姨母就不敢找你的麻烦了。”
    甄芙见戚氏忙前忙后,心也稍微软了点,她主动上前道:“旁的不戴都成,这提花机我是一定要戴的,这是我前年当了首饰换的,这几年我们主仆四人日子还算能过的去,也全都靠它。”
    每年三百两的银子送过来,居然还得让自己的女儿这么辛苦的纺织挣钱,戚氏真是快气死了,“她们这到底都是什么人啊,怎么我那次回来你不说呢。你若说了,我就把钱给你。”
    “您快别提了,上回我托人卖了布,好容易拿钱回来。舅母就说我的人怎么出二门外了,还说我是不是在卖钱,我若手里有钱,正好戚家正穷困的很,她就不给月例我了。有时候我们偷偷的要什么,没给钱,连碗汤都喝不上。”甄芙以前在甄家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人笑脸相迎,慢慢的在戚家才知晓人家要针对你,你是没有法子的。
    她说完了,倒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天天说这些苦难做什么,于是她道:“其实舅母她们对我这样也很正常,我不是她们的女儿,她们自然不会把我放在心上。娘,我什么都没准备给弟弟和妹妹,这样也实在是太失礼了?”
    戚氏闻言就笑道:“你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说什么准备给他们,他们和你对我是一样的。就是你莫叔父对你也是很关爱的,你还未去,就让我一定要找人替你做新衫,又说你喜欢看书,让人送了一箱书在你房里。”
    原来莫晖还不错,甄芙稍稍放心,她又问戚氏:“那莫叔父对您好吗?”
    戚氏笑道:“是个难得的好人,文能安邦,武能打天下。你见过你叔父就知晓了,原本他前头还有两个女儿,也早已出嫁了,你过去就你一个大姑娘,这样挺好。”
    “嗯。”甄芙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万一莫家还有女孩儿,她一个外来的,又不知晓如何相处呢。
    孟妈妈方才听昌国公夫人的话,本来没发现什么,她并不是个聪慧灵透之人,但听甄芙同戚氏说起,她气的都快哭了。
    只是她也怕哭哭啼啼,又没法子解决困境,只求戚氏道:“夫人,我们姑娘这么多年也太苦了。冬日的炭,还是您来的第二天才给我们姑娘。”
    戚氏应道:“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么多年也是劳烦你们照顾她了。”
    她看着孟妈妈,想起她的身世,也着实可怜,她生了儿子被大妇赶出来的,若非自己救了她,怕是她早就去了,或者落入到什么烟花柳巷。
    还好她懂知恩图报,女儿身边也有几位忠仆。
    有些太旧的衣裳,戚氏就直接道:“这根本就不能穿了,还是丢了吧,不必带过去,还有这些鞋,你看都破了一点,不要了。”
    甄芙的东西虽然不那么好,但也装了七八口大箱子,自有戚氏从莫家带的下人抬走,她则和戚氏去给戚老夫人道别就是了。
    戚老夫人人老成精,昌国公夫人的话她听明白了,也见甄芙要走,自然不做挽留,到底外孙女和孙女,还是孙女更亲近些,孙女的婚事头等重要,怎么能让甄芙抢先。
    因此,她倒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这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日后芙姐儿跟着你去,前程可比现在好。”
    坐在一旁的唐樱则有些舍不得甄芙,她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平日还有个同病相怜,现在连甄芙都有亲娘带走,她是又羡慕又不舍。
    倒是甄芙笑道:“唐表妹,我娘说准备过几日请堂会,到时候你也过来。”
    “好,我到时候肯定去。”唐樱点头。
    甄芙跟在戚氏身后,都觉得虚无缥缈,居然这么快就离开戚家了,日后怕也不会再回来了吧,她以为会大费周章,却这么毫无征兆的离开这个地方。
    很难说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她直到上了马车,掀开车帘,才看清楚戚家的宅子原来是长这样的。
    “芙姐儿,日后,你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戚氏搂着女儿道。
    甄芙不敢开心,因为怕命运听到她说了开心之后,再一次的夺走她的运气。
    母女二人刚走不到二里路,却偶遇表哥慕容琦,戚氏正出去和他寒暄,见他礼数周到,却心不在焉,似乎往马车里瞟,大概知晓他的心思。
    回到马车后,就道:“你表哥为人倒是格不错的,脾性温和。”
    甄芙却觉得无限烦恼:“他的举动只会给我带来烦恼,若我还在戚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晓了。他娘不会怪他,只会怪我勾引的他。”
    “也是,你姨母就是这般。”戚氏看到方才慕容琦的眼神,不可谓不炽热了。
    “我看不出几日她是又要找我的麻烦了,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倒是因此被她带累了名声。”甄芙真是没想到自己无端端惹出这种事情。
    戚氏也急道:“那如何是好?”
    甄芙听到这里却心里有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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