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睡在她房里后,赛恩一开始还借着各种名头往她房里挤,到了最后也不需要理由了,就是他们在外一边聊天一边很自然地进入这间房,然后洗澡、看书、下棋、做爱、睡觉。
在城堡教师寝室的这张床上,她很少和男人同寝,可红发的年轻男巫进入她的私密空间却没有让她感到任何不适或抗拒。
就好像,和这个男孩的相处已经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脑袋半梦半醒,以前的许多事浮光掠影在眼前回溯,安雅侧过身,手指细细抚摸过赛恩的下颌,柔嫩的指腹摸到了刺刺的胡渣。
得提醒威尔逊先生剃胡渣了。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冒出,可下一秒安雅就愣住了。
手指收回,安雅翻身拉开帷幔下床,这种亲昵比身体的接触更让她无所适从。
往洗脸盆倒了热水洗脸刷牙,用布巾擦脸时,安雅看到沙发上堆成小山的衣服和一边小桌上的针线盒。
那些都是赛恩的衣服。
前几天他看到安雅在缝着自己的裙子,惊讶问了句:“夫人都是自己手缝衣服吗?”夲伩首髮站:sanyeshu wu .vi p
安雅那一颗敏感的心瞬间猛抖了下,她停下动作,身子僵住准备迎接接下来的话。
不外乎是什么你不会魔法吗、哎呀我忘了你是哑炮、我来施法吧几分钟就可以弄好了之类不是嘲讽就是看不起她的话。
这些话她听过很多次了,也不会在乎再听一次。
可安雅又忘了,赛恩·威尔逊一直都是个让她意想不到的男巫。
他没有说一句话,而是让安雅等等,然后跑回自己的宿舍,把一堆的旧衣服搬来给她,说这件的纽扣脱落了,那件的衣摆脱线了,让安雅都帮忙缝补。
安雅被塞了满怀的旧衣服,愣了几秒才小声拒绝:
“你自己拿回去用魔法修补。”
固执的赛恩没这么轻易放弃。
“我不要,我要夫人帮我缝。”
“魔法一下子就可以缝好,我缝会很慢。”
“没关系,我可以等,只要是你缝的就好。”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为我做的任何事情。”
直率、坦白、真诚,年轻男巫笑得灿烂,他有话直说,心思从不掩藏,他以前看不起哑炮老师会表现出自己的轻蔑,他现在很在意哑炮老师也会表现出自己的满腔爱意。
安雅忍不住低头闪躲他的视线,两颊早已绯红,想着怎么会有这么直接的人?
“衣服太多了,你自己也学着缝一些。”
“那我缝夫人的裙子。”
“不可以!”
对话在两人抢夺裙子的鸡飞狗跳里结束,而在胸腔里不安躁动的那颗心脏,不知不觉宁静了。
现在缝补好的衣服在沙发上迭成一堆,还有几件挂在把手上,赛恩几乎把他衣柜的衣服都搬来了,再崭新的衣服都能挑出破绽,或者就说不喜欢纽扣的样式,要安雅拆过再缝。
他也没有学会如何缝衣服,只能帮忙把线穿过针眼,有时是自己用手穿,有时是用魔法操控细线。
安雅看着他盯着细小针线的眼睛都快瞪成斗鸡眼,忍不住觉得好笑。
她总会因为捕捉到心中这难得的平静而心生恍惚。
就好像,这个红发男巫是特别的一样。
也不知道是床铺比较舒服,还是香气比较温暖,赛恩睡在安雅房间里总会起得比她晚,如果是在学生宿舍,他早跳起来吵醒安雅一起去吃早餐。
他喜欢待在安雅的房间里,被她的气息包围做各种事情,最喜欢的就是和她做爱。
他们已经试过房里的各种角落,梳妆台、落地镜、小沙发、门板,当然还有那张四柱大床,黄铜铃的声音几乎每一夜都响彻不停。
赛恩做得最爽的一次,是在柔软皮毛地毯上,那时洗澡水早洒出了半缸,他抱着夫人起来,连几步远的床都不想浪费时间走过去,两个人直接湿漉漉在地毯像野兽交合一整夜,最后干脆扯下被子,就在地板上睡觉。
房里唯一还没试过的地方就是安雅的书桌,她一直不让赛恩靠近,尤其是坐在那里写东西时,只要赛恩稍微迈前一步,她就会瞪他。
赛恩蠢蠢欲动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有时夫人会在书桌那儿待到很晚都不睡觉,赛恩故意脱下衣服把内裤抛去给她,都引不到她来,最后他只能迷迷糊糊地先睡过去。
现在他慢悠悠地醒来,伸了个懒腰,发现安雅已经洗漱穿戴完毕。
“早安,威尔逊先生,你的胡渣该剃了。”安雅坐在书桌前正往信封戳压火漆,旁边的窗户已经打开,就等着猫头鹰。
“早安……夫人要出去吗?”赛恩只注意到衣架上挂住外套、帽子和手提包。
“我要去泪雪镇拿书。”那本稀少的古书,她跟书店老板预订了很久才终于等到老板的猫头鹰带信给她。
“我也要去!”原本还因为刚起床而浑浑噩噩的赛恩眼睛顿时亮起。
“我们去约会吧,夫人!去白鸡酒馆吃午餐,然后再去港口那里走走,那里有个老头吟游诗人,他唱的歌连水里的鱼都会跳起来听!”
“约……约会?”安雅被这个词汇吓到,才要下意识拒绝,结果只看到了赛恩赤裸着屁股的背影跳下床,去沙发快速挑选几件衣服又冲出房间。
“把裤子穿上!”
他好像没听到安雅气急败坏的声音,自顾自安排的嗓音远远从房外传来:
“我先回房间打扮,半个小时后在城堡门口见!”
安雅无奈叹气,原本想推拒的念头还是打消,毕竟威尔逊先生想办的事就没办不到的,就算开口不让他去,他也会骑着扫帚跟在后面。
只是在城堡门口见面时,安雅还是再一次被他惊到。
不是因为他特意搭配过的衣服显得身材挺拔,风流俊俏,一双大长腿穿着及膝皮靴,不是因为他绑得特别精致的辫子,左耳戴了带一小撮兽毛的耳环,也不是因为他还喷了不知从哪个室友偷来的古龙水。
“把纽扣扣上。”安雅按耐住惊慌的心情,冷着脸道。
“不要,扣那么紧不舒服。”赛恩任性拒绝。
他穿有纽扣的衣服,上面的几颗总要解开,敞开领子才舒服,就算是最寒冷的严冬都不例外,宁愿冻着也不要被禁锢住,男巫学院禁欲保守的黑色高领制服就没见他好好穿过。
平时的话安雅也不管他,可现在他的锁骨处却有着暧昧明显的吻痕,一看就惹人遐想。
我行我素的赛恩才不管旁人怎么看,这让安雅又气又急。
“如果不想别人看到,夫人昨天就不该吻这么用力。”赛恩还坏笑揶揄起她。
安雅瞪了红发男巫几眼,知道他没这么好说话,为了省麻烦,她从包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盒子,沾了里面的魔法药膏,靠近赛恩涂在那些吻痕上。
轻轻一擦,淡红色的痕迹消失个无影无踪。
晴朗阳光穿透门廊,赛恩看着她脸颊上透着微光的绒毛,闻到她身上那股在阳光下似乎带些清香如玫瑰的体香,又笑得傻气,只因为又逗得夫人和他近距离接触。
他到底还是太年轻,自我沉溺在心悸的氛围中,而忽略了一个小问题。
为什么安雅夫人会有这个能擦拭身上痕迹的药膏?
他们坐马车去山下的泪雪镇,赛恩全程都靠在安雅的身上,一下是肩一下是大腿,他不喜欢坐在这种封闭的小空间里,但是有夫人在身边,他还是可以忍耐下去。
马车途径树林,再踏上荒野小路,赛恩看到车窗的石碑或老树,会问安雅那是什么来历,想要和她多说说话。
安雅放下手上的书,望着他淡淡地说:
“刚才那个石碑的来历,我在上学期的第三个专题地方史说过,那时你在睡觉。“
赛恩听出夫人平淡语气下的不满,自知理亏闭上了嘴。
泪雪镇背靠冬神山脉,面朝冬神大海,有着全北地第二大的港口、最彪悍的渔夫和最丰富的渔产。
永昼时节的小镇没有学生也没有游客,只有一两只海鹦在空中盘旋,大多数的渔船也出海了,十分冷清,古旧质朴的青铜岩建造的屋子似乎还冒着严冬似的寒气。
安雅和赛恩分开行动,赛恩的头发过了肩膀要去修剪,安雅看到他口袋里揣着一壶酒,他说是给理发师喝的。
“那个理发师要醉了手才比较稳,不然会把你的头发剪成被鹰马嚼过又吐回你头上的干草。“
嗯,行吧。
安雅去了镇上唯一的书店,里面没有书架,只有成千上百的书迭在一起形成书墙,在店里弯弯绕绕几乎成了迷宫,就连家具和楼梯都是各种形状的书迭组而成。
老板从桌面抽出安雅的那本古书,还附赠几个箱子,里面都是品质上佳的墨水或是稀有羽毛做成的羽毛笔。
“这是谢礼,安雅夫人,请您一定要帮我转交给巴斯克维尔教授。“
老板握着她的手,语气热忱至极,他没发现安雅的脸色一下变得不自然,继续眼含泪光说道:
“巴斯克维尔教授昨天判了默多兄弟死刑,他们终于付出代价,我也可以跟我的妈妈交代,杀害她女儿的凶手得到报应了。“
安雅垂眼隐下眼中的所有情绪,沉默良久后,她还是回握了老板的手,她明白他大仇得报的心情。
而且,那个被害的女孩也是一个哑炮。
魔法界过去二十二年一直笼罩在『煤心党』的阴影之下,他们想要推翻魔法议会,征服大陆复辟帝制,再与麻瓜世界开战。
魔法议会和各地家族极力抵抗,开启了第七次的巫师内战,许多人深受煤心巫师的残害。
包括安雅的父母,他们就是死在门徒的偷袭之下。
幸好在去年暮星闪耀之时,终于如预言所说,命运之子战胜煤心巫师,门徒死的死,伏法的伏法,第七次巫师内战就此结束。
但仍有许多善后工作需要进行,例如对门徒残党的审判。在魔法议会的授权下,七个法力高强的巫师组成审判议会。
来自北地的巴斯克维尔教授便是其中一个审判官。
书店老板情绪激动,热泪盈眶,喋喋不休,一直说着他对教授的感激之情,不止感谢教授作出的审判,也感谢教授在内战期间对煤心党的追捕,还有巴斯克维尔家对泪雪镇的守卫,让小镇能免于内战的侵扰。
安雅不发一语,表情冷漠,连一个浅笑都没挤出来,就算前面的这个人正在感谢她的丈夫,她却散发着事不关己的疏离气氛。
她依然站得稳稳,貌似专注听着老板说话,但其实她已经晃神了。
没关系。
“巴斯克维尔教授真的太优秀了。“
心声与老板口中的赞美之词交错。
没关系的。
“我看报纸上的评论家说,议会非常赞扬他的能力,夫人你也一定很骄傲吧?“
安雅淡漠的眼神看向了他,没说话也没点头,只淡淡勾起嘴角,仍在回响的心声只有她听到。
那个回响,近似尖叫。
没关系的,都已经习惯了——
最近在认真思考正经的笔名(朋友吐槽:都写完两本了才来想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