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秘书进门后提了好几遍“路总”, 他的本意是想让程十鸢重视他的身份,是和路总很亲密的人。
其实程十鸢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陆总,只觉得这男的说话既啰嗦又油腻。
路晓图用唇语示意王宝宝不要出声, 俩人躲在帘子后面,暗戳戳地偷听外面诊病。
程十鸢在花梨木长桌后的太师椅上坐下, 抬手示意王倬和邹华悦坐到对面的长条椅上。
“是谁诊病?”程十鸢问?。
王秘书?连忙把邹华悦的手腕拉起来?放到桌面上, 陪着笑道,
“程医生?, 是我太太看病, 她身体不太舒服。”
程十鸢抬眼看了看邹华悦的面色,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青灰色,嘴唇发青紫, 是非常明显的肝郁气?滞,看来?生?活过得不算顺心?。
邹华悦的肝郁时间也不长,所以并不算严重, 稍微用药就可以拨正。
让程十鸢更在意的是,邹华悦眼底无光,呆滞无神, 像是火光熄灭后的死灰。
她从进门到现在一语不发,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任由那个男的摆布她。
程十鸢从抽屉里?拿出医案,问?,
“叫什么名字?”
王秘书?忙殷勤地回答, “邹华悦, 包耳邹, 华丽的华,喜悦的悦, 邹华悦。”
程十鸢淡淡地瞥了王秘书?一眼,语气?明显不耐烦,
“我是问?病人,麻烦其他不相关的人保持安静。”
她扭头看向?邹华悦,
“姓名。”
邹华悦眼神微冷,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吐出三个字,“邹华悦。”
“结婚了吗?”
邹华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结婚多久了?”
“一年。”
“手放上来?吧。”程十鸢把脉诊推到自己和邹华悦中间。
邹华悦坐着没动,程十鸢又重复了一遍,邹华悦直接道,
“我不想看什么医生?,他让我陪着他来?走个过场,我来?了,过场走完了,我要走了。”
说着她就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王秘书?伸出手,一把扼住邹华悦的手腕,转身朝程十鸢抱歉地笑笑,
“程医生?不好意思,刚来?的路上我们夫妻俩刚吵了几?句嘴,我太太现在情绪不大好,我先哄一哄她,抱歉,让您看笑话了。”
王秘书?把邹华悦拉到离程十鸢比较远的一个角落里?,他背对着程十鸢,将?邹华悦圈在怀里?,唇贴在她的耳畔,看样子确实像是在柔声哄着邹华悦。
可实际上,他贴到邹华悦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威胁道,
“如果不想你妈和你弟在京市出什么事,你就安分一点?,好好配合。”
说了几?句话,王秘书?把邹华悦牵回到长桌这边,俩人重新坐下。
邹华悦的脸色比之?前更加灰白几?分,但这一次,她主动把手腕搭到了脉诊上。
程十鸢不动声色,抬手按到她的腕间。
片刻功夫,程十鸢抬眼看了邹华悦一眼,邹华悦明显开?始紧张,甚至连手指都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
程十鸢问?,“有要孩子的打算吗?”
邹华悦的心?跳得想要跳出嗓子眼,她语气?突然急切起来?,
“不要,大夫,我不要孩子。”
感受到王倬投过来?不解的目光,邹华悦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调整了情绪,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补充了一句,
“我身体不好,暂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程十鸢点?点?头,对于邹华悦的情况大致有了判断。
她放开?邹华悦的手,转而?朝王秘书?道,“你把手搭上来?,我帮你也看看。”
王秘书?神情一滞,“我?我...我就不用了吧,我身体挺好,没什么毛病。”
程十鸢语气?平静,但却不容他拒绝,
“夫妻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男人为女人疏通任脉,女人为男人滋养精·液,本来?就是一个整体,你妻子生?病了,自然你的那一部分也出了问?题。”
程十鸢身上有一种气?场,她不大喊大叫,也不说狠话,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铿锵,像水的力量,淡然却柔韧,让人没办法拒绝。
王秘书?僵持了一会儿,在她平静的注视中败下阵来?,伸出右手搭到脉枕上。
*
程十鸢搭上王秘书?的脉,号了几?分钟,又让他换了一只手。
左尺侧的脉象细弱、虚浮,重按无力,脉搏沉迟。
再?看他的面色,双眼浮肿,黑眼圈重,发质枯黄,虽然已经尽力遮盖,但隐约还是能看到几?丝白发。
程十鸢收回手,手指在桌面上轻点?几?下,目光打量了王秘书?一阵,才开?口问?道,
“既然你太太身体不好,你们又不着急要孩子,你为什么还这么不节制?”
王秘书?对上她审视的目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眼神闪躲,强行辩解道,
“我没有,您是不是搞错了?”
程十鸢摇了摇头,
“昨天晚上,一夜五次,你要我说出你多久一次才肯承认吗?”
王秘书?额头上冷汗直冒,像是在自己家里?装了监控,由不得他不承认,
“那个,程医生?,我们才结婚一年,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偶尔失控一下,我以后会注意节制。”
“你不是偶尔失控。”
程十鸢打断,
“你是经常。你就算不心?疼你的妻子,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纵欲太过,伤了肾精,肾精关乎脑髓和骨髓,如果继续亏虚下去,你的身体就会出大事。你看你现在满头大汗,正是肾精匮乏,虚热内增,逼汗外出所致。”
王秘书?此?时确实是满头大汗,他脸上的紧张有几?分是演戏的成分,也有几?分是真的担心?自己身体。
程十鸢看出他脸上的那几?分虚伪,心?里?冷哼,表面不动声色,继续循序引导,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做梦?梦醒以后感觉特别累?还经常耳鸣耳痛对吧?”
王秘书?的冷汗又冒出,“是有这个情况。”
“四肢无力,易水肿,急躁易怒有没有?”
王秘书?点?头,“也有。”
程十鸢了然一笑,
“你欲望多但不顶事,别看你一晚上能做5次,每次还持续不了一分半钟对吧?而?且还尿急尿频尿不尽,而?且小便无力,经常滴到皮鞋上,是不是?”
邹华悦觉得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差点?呕出来?。
王秘书?探身,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巾,擦着冷汗淋淋的额头眼角。
程十鸢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银针扎在他的心?头,这不是看医生?,这是公开?处刑。
“医生?,那我该怎么办?”虽然很难堪,但王秘书?也更加在意自己的身体,还是放低了姿态问?。
程十鸢抿唇摇摇头,
“你别着急,我还没说完。肝肾同源,你不但肾精亏虚,肝也不好,所以你肝血不足,导致眼花模糊,眼睛干痒,遇光会流泪。”
王秘书?赶紧点?头,“是有这个情况。”
“嗯,而?肝胆相照,你的肝不好,胆就不能好。《黄帝内经》中说,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胆者,中正之?官,决断出焉。你肝胆都不好,所以既无谋略也无决断。别看你平时脾气?暴躁,表面看起来?耀武扬威,其实都是虚的,就像那纸老虎,一戳就垮了。”
程十鸢这番话一说出来?,不但王秘书?脸上挂不住,连一直面无表情坐在旁边的邹华悦,此?时也被吊起了兴趣,她抬眸注视着程十鸢,原本死寂的眼底有了一抹微光。
王秘书?出汗太多,打理得很整齐的头发此?时一缕一缕地贴在他的额头上,看起来?很狼狈。
他现在也顾不得丢人不丢人了,赶紧问?,“程医生?,那我该怎么办?”
“我等下会给你开?药,吃药的这段时间,忌房事,忌动怒,早睡晚起,好好养心?神,再?加上药物助力,过一段时间就会好。”
王秘书?连连点?头,
“程医生?,那我大概多久能好。”
程十鸢瞥了邹华悦一眼,斟酌了一下才道,“一个月应该可以了。”
*
看完王秘书?的病,程十鸢的视线才回到邹悦华身上。
这会儿邹悦华脸上的神色有了一点?变化,不似之?前那样眼神冰冷,生?无可恋,她的眼神很复杂,死灰般沉寂的眼底,此?时有了一点?光华。
程十鸢抬眸看向?她,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心?想,他就是个纸老虎,你怕他干嘛?
但心?里?想的话不能说,她淡然道,
“你就是典型的气?血虚弱,不开?心?,抑郁,导致气?血不畅,时间长了虚症就找上你了。平时做什么事都没劲,懒懒的,连话也不想说对吧?”
王秘书?赶紧接过程十鸢的话,
“她成天一副死人样,我在外面辛苦赚钱养家,只让她洗衣做饭,她都随时垮着张脸,我脾气?暴躁和她的性格也有关系。”
程十鸢眼神犀利地瞥了王秘书?一眼。
王秘书?从程十鸢的眼神里?看出她不高兴,更没有附和自己的意思,只好讪讪的闭了嘴。
这一招王秘书?经常用,邹华悦不上班,又经常冷着张脸,周围的人基本都站在王秘书?这一边,常数落邹华悦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