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颂宜托腮,“喻公子一点机会也没了吗?”
大小姐装作没听到,继续在傍晚的夜色里吹保温杯的温水。
“你再喝一会儿,就饱了。”乔曦夺过杯子,将水果推到她面前,“吃点果果。”
这时,整个沙漠已夜幕笼罩,繁星满天。
露天幕布正放映着电影,烧烤摊也升起袅袅炊烟,
三个姑娘坐在凉席之上,抬头望天,低头看三个男人干活。
“幻想一下,这是几年之后。我们带着各自老公,环游世界。”阮颂宜是艺术生,典型的浪漫主义。
乔曦摇头,“这里,也就尚禧暖能幻想,我们也代入不了呀!”
被点名的大小姐,已经麻木了。
从她乘坐上飞机开始,仿佛已经被贴上了黎锡然老婆的标签。
现在阮颂宜和乔曦一唱一和,让他们更像是处于旅途闹别扭,冷战中的小夫妻。
“是呀!是呀!一会儿我老公送来吃的,你们可要多吃点!”
大约是沙漠地邪,说谁,谁到。
黎锡然正端着熬煮好的鱼汤过来,三人的话,也被他听了个全部。
“不生气了?”他先是绕到尚禧暖身边,将盛有鱼汤的砂锅放在桌子上,又拿起碗给三人盛好,“来,两位多吃点!”
阮颂宜和乔曦看着大小姐铁青的脸色,将这辈子悲伤的事都想了一遍。
“想笑话我就笑出来,憋坏了,我可不负责。”尚禧暖面无表情,直接无视身旁的男人,还皱了皱眉,“汗臭味太大了,能不能给我换个位置。”
说谁的,谁心里清楚。
黎锡然盖好汤盖,识相离开。
“对不起暖暖。第一次见你在我舅舅面前这么硬气,我舅舅还如此卑微,场面难得。”
“以前黎董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精英感,现在的黎董,全是可怜巴巴求老婆原谅的人夫感。我都要拍案叫绝了!”
“...”大小姐这次端起碗,也不说话了。
两人见到她变了脸色,也不再闹了。
“生气了?”
尚禧暖忍着泛红的眼眶,泪珠还是一颗一颗往鱼汤里砸。
“对不起,暖暖。我们不说了。”
大小姐吸着鼻子,委屈到哽咽,“明明就是他有错在先,凭什么他稍微一哄我,全天下都觉得我该原谅他。”
“对不起,对不起!”
“你们不知道沪上那些帖子都是怎么说我的。说我不要脸倒贴就算了,还骂外公只会赚钱,不会教养小孩,养出一个又一个脑残,恋爱脑。骂我妈妈傻,骂我舅舅蠢,骂我舅妈伪善,表哥装。”
“这一切,都因为我年少不懂事时喜欢了黎锡然一阵。”
尚禧暖捂住心口,哭得泣不成声,“我等了四年 ,换不回一个答复。”
“现在这场暗恋游戏,我不想玩了。就让我按下暂停键,都不要提了。”
乔曦紧咬唇角,给她擦着眼泪,“好!我们就开开心心地玩,以后谁也不提了。”
“对对对!暖暖开心最重要!”阮颂宜拍抚着她后背,阻止了前来的喻嘉樾和江向琢。
而站在烧烤炉旁的黎锡然,就看着痛哭到失声的她。
一向叱咤商界的金融大佬,第一次既无助又不知所措。
他想去安抚,却发现唯一的话是承诺不再爱了。
可他说不出来,也做不到不爱她。
不知过了多久,尚禧暖终于平复住了心情。
也不再喝鱼汤,就坐在轮椅上仰头看星星。
苍白虚弱的人,长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水雾。
她想回忆一下这几年的孤注一掷,才发现怎么想也想不到。
就像神经系统知道那会刺痛到她的心,所以自动开启了防御系统。
这时,营地的老板过来,问谁是黎锡然。
“我是。”
“烟花我们已经布置好了,这个是燃放遥控器。”
阮颂宜和乔曦下意识对视一眼,谁也没敢在她面前提。
而尚禧暖就低着头看手机,尚遵正在询问她在沙漠吃得好不好,习不习惯,需不需要第二天派人接她回沪上。
【银碗盛雪:外公放心,我在这里很好。我们在烧烤呢,还有露天电影。】
【外公:那外公就放心了。有任何事第一时间和外公联系,我一直拿着手机等宝贝的信息哈!】
大小姐笑了笑,回了句晚安。
再抬头,她对着茫茫大漠长喘一口气。
她尚禧暖,有外公疼,有舅舅舅妈爱。
全家都宠着她,身边一群朋友哄她开心。
凭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珍惜自己的人如此难受。
他要示好,跟来道歉。
那也是应该的,她不需要去体谅他的心情,他的苦衷。
“暖暖?”乔曦试探开口,“舅...某人要放烟花,你要是觉得吵,我们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我们本来就是游客。花了钱,为什么要因为别人惩罚自己回帐篷,错失如此美好的夜景。”
阮颂宜附和道:“就是。我们还没有拍漂亮的照片发朋友圈呢!”
大小姐已经笑起来,“哎呀!我今天没化妆,明天化了妆再拍照。你和曦曦去拍吧!”
“那我和曦曦去拍了?”
“去吧去吧!”
这时,沙丘对面突然传出一声礼花的鸣叫,继而金色的满天星花球燃至夜空,将整个沙漠的夜照亮起来。
随着另一种烟花的层层攀爬,绚烂多彩的如深海蜉蝣至沙漠的千万只水母,轻盈梦幻地挂满整个天幕。
最后,是千万道如流星雨一般的烟花,如银河坠梦。
突如其来的绝美景象,吸引了营地所有游客前去拍照。
尚禧暖坐在轮椅上,只看到一个身影逆着璀璨的光,径直朝她走来。
她身边空无一人,手搭在腿上,随着那人越走越近,紧张地抓紧了盖在腿上的毛毯,掌心之内,都是指甲嵌入的痛感。
黎锡然在距离她一步之遥时停下了脚步,指了指她手,“放松,抓破是很疼的。”
他手背上重新缠了纱布,但因为在沙漠里,总免不了沾上泥。
而从前矜贵儒气的男人,如今满身的尘与土。
连看向她的神情,都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惊动落在花枝上的蝴蝶。
“你该吃药了,我就是过来给你装杯水。”
尚禧暖松了松抓着毛毯的手,点头道:“哦。”
算是,应允了他上前一步。
“只有这一个,你想玩吗?”黎锡然扬了扬手里的物品,是一支仙女棒。
这时沙丘前的烟花还在燃放,她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
但因为轮椅在沙漠里并不好走,所以才坐在这里看别人玩。
大小姐咬唇,她想玩,但是下不来面子说。
黎锡然也没再等她回答玩不玩,直接点燃那根仙女棒,递了过去,“拿着吧。”
仙女棒的光亮并不强,但足够将他的五官轮廓加深。
那双好看的眼眸,从前她渴望里面填满爱意,如今却害怕里面填满爱意。
她错开视线,避离他手指,只接过仙女棒。
她一言未发,他也只是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去装热水。
脚步错过的时间里,他们一个装作在认真看烟花,一个偷偷转身,举起手机为她拍了张漂亮的照片。
等黎锡然回来时,她手里的仙女棒已经燃放结束,只剩下一支黑黢黢的小棍。
看到他脚尖出现在木质台阶上,那根小棍也应声落地。
“可惜老板说只剩下这一支了,你喜欢的话,回沪...”
“我不喜欢。”
她快速将话打断,黎锡然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只拧开保温杯盖,为她晾凉水。
尚禧暖拼命地想要忽略他在身边,就抬眸去看依旧在燃放的烟花。
心想也不知道这个冤大头又花了多少钱。
“吃药吧。”
吃完药的功夫,眼前炫目的烟花也落下了帷幕。
天际再次回归繁星满天,人群也逐渐开始散去。
他们四人也拍够照片回来了,正给她看各自在烟花前拍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