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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谦充耳不闻,“到了,就这儿了。”
    他挣脱了顾庭简的怀抱,整个人倚靠在门板上,费劲地从包里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门。
    “顾哥,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顾庭简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应该离开。他其实很想进去看看,邵谦到底住在怎样的环境里,也很想问问他的家长,怎么能放心孩子上学的时候去酒吧上夜班,但他最终还是抑制住了自己多管闲事的冲动,回了句,“我走了啊!你早点休息。”
    邵谦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推开门,又拿出另一把小钥匙,打开了里屋的门。
    这房子是他们和另一家人合租的,共用厨房和卫生间,他们家付四成的房租,邵谦睡在阳台包起来改成的6平米的小房间里,她母亲睡在另一间。
    尽管如此,邵谦半夜回家的时候还是不敢洗漱,他怕吵醒屋里的其他人。
    走进自己的房间,邵谦跌坐在床上,觉得头疼欲裂。他不知道顾庭简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深究了。他已经困倦无比了,强撑着把今天得到的钱从包里拿了出来,一张张数清楚叠好,然后锁进床头的小抽屉了,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倒头就睡。
    顾庭简回到车上,晃晃悠悠地开回了家,一路上他都在想,那姓裴的酒吧老板到底让邵谦考虑什么啊?该不会要把人卖了吧?不行,他得好好盯一盯。怎么说也是他的同桌,他关照一下同学,理所应当吧。
    要不是亲眼所见,顾庭简根本不敢相信邵谦会住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住那种脏乱差的地方,能好好学习吗?难怪邵谦会去酒吧打工。他父母到底怎么想的?高三的儿子就这么放在那儿散养?就这样邵谦还能考上锦绣高中,还能保持成绩这么好,也真不容易。
    顾庭简回想起自己当年读高三的时候,他老子虽然工作忙,有事没事也总是要关心关心他的学业,平时连打个游戏都要被数落半天,逼得他只能百无聊赖地在草稿纸上作画。哪里像邵谦一样自由,能喝酒喝到后半夜回家的。
    也不怪顾庭简没见过世面,从小到大,他身边的同学朋友大多非富即贵,再不济家里也做了点小生意,哪里会像邵谦这样,需要为生计发愁。他连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更别说理解了。
    第二天早上,邵谦睡到了快十一点才醒。听到外边有动静,他打开房间门看了看,是母亲刘娟在炒菜。
    “睡醒啦?”刘娟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神情木讷地抬起头看向邵谦,细声细气地说道,“我炒了两个菜,你快洗脸刷牙,来吃饭吧。”
    邵谦应了声好,去卫生间洗漱完,回到自己房间打开上了锁的抽屉。他将存起来的红色钞票叠起来,一张张又数了一遍,整整三千三。他给自己留了三百块,将另外三千用皮筋捆好,塞进了信封里。
    邵谦走出房间,刘娟已经把烧好的菜和碗筷拿出来放在桌上了,邵谦走到饭桌前,将信封递给她,“妈,这是我兼职赚的钱,你拿去还了吧。”
    刘娟接过信封,摸了摸厚度,瞪大眼睛问了句,“这里一共多少钱?”
    “三千块,这个月够还了吧?”邵谦低声说道。
    “够了,够了。”刘娟用双手手指紧紧捏紧信封,手臂不住地颤抖。
    邵谦面无表情地拉开椅子在饭桌前坐下,“这次还完,你还欠了两千三,是吗?”
    刘娟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我也不想你这么辛苦的,最近卖鱼的生意不好,房租和摊位费又涨价了,挣不了几个钱。”
    邵谦默不作声地扒拉了几口饭,然后突然顿了顿,抬头说道,“妈,下个月我再想办法凑两千块给你,你保证,别再赌了,行吗?”
    刘娟激动地说道,“不会了,这次绝对不会了。”
    邵谦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想哭,不想被看出来,只能又把头低了下去,哑声说道,“我已经高三了,马上要高考了,这次给你还完钱,就不去兼职了。”
    “好,好!”刘娟伸出手来摸了摸邵谦的头,“小谦呐。真是苦了你了,等你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就能正经赚钱了吧?你再坚持一下。”
    “好。”
    从懂事起,邵谦就觉得,自己的生活看不到什么希望,每天都是苦苦煎熬。
    快乐是奢侈品,而他付不起享有它的代价。
    等到了大学,生活真的能好起来吗?
    他不知道,但日子总得有个盼头吧,哪怕实现不了,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他不想一辈子穷下去,一辈子忙于生计,疲于奔命,到头来却还是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邵谦不奢求能发财,只要能像随便哪个同学那样,有个自己住的地方,有张书桌,不用三天两头搬家,就好了。要是家里能养只宠物,每天回家都看见它来迎接自己,就更好了。
    “等下吃完饭我睡会儿,下午再去菜场。你晚上自己把菜热一下吃。”刘娟没有周末,没有假期,每天都得守着小摊子过日子。
    “行。晚上我去上班,你去休息吧。”
    昨天发工资的时候,裴老板和邵谦说,“你现在正是读书的关键时候,不急着赚钱。要是真的急着用钱,我可以先给你点,算借的,等你过几年工作了再还。”
    裴越本来想多给邵谦点钱的,被他固执地拒绝了。邵谦不想借别人的钱,更不想欠别人的情,就问老板能不能再让自己干两个月。裴越同意了,但告诉他,如果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向他借。邵谦觉得自己大概是开不了这个口,他很怕周围的人对自己表现出过多的善意,因为从小就没怎么得到过,所以偶尔偷来一点别人的关照,就觉得心不安、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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