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这一点,为首的中年男子立刻就又底气十足了,他抬着下巴,一脸愤怒的瞪向姚庆,“你个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对自家主子大呼小叫?你们国公呢?赶紧叫她出来拜见她的亲叔叔!”
姚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为首的中年男子,然后理都没理他,直接吩咐已经对这群人形成合围之势的自家侍卫、仆从,“给我把人看好了,等会儿京兆府的衙役就会过来拿人了。”
在带着这群人冲出来时,姚庆就让其中的一个侍卫去了京兆府报案,想来用不了多久,京兆府的衙役就会过来拿人了。
他一脸的老神在在,为首的中年男子却瞬间惊慌起来。
找到他们,把他们送到京城的那位大人,他可没说叶安澜还敢让人把他们直接当成犯人抓起来!
当然,就是他们自己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叶安澜居然会二话不说就把他们送去京兆府问罪。
要知道他们可是叶安澜货真价实的亲叔叔、亲婶婶、亲堂兄弟、亲堂姐妹,她怎么敢这样对待他们?
她难道就不怕大齐的开国皇帝会因为她不孝不悌,从此彻底厌弃她、不再重用她,甚至因此夺了她的爵位吗?
这么想着,他就也这么说了。
眼角余光瞄到那些躲在自家门后偷偷摸摸往这边观望的各家仆从,为首的中年男子立刻大声叫喊起来,“叶安澜!叶安澜你出来!你竟然报官抓自己的亲叔婶和堂兄弟、堂姐妹,你这是不孝不悌!”
中年男子的妻子也跟着叫喊起来,“没错!你要是现在出来跟我们赔罪,我们身为长辈也不是不能大度一些,原谅你这一回。可你要是继续六亲不认,你可别怪我们反过来报官告你!”
和中年男子五官上有四五分相似的青年男子也大声道:“安澜,听小叔一句劝。趁着你二叔还没有真生气,你还是开门放我们进去吧。咱们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又何必非要仗着自己如今有权有势欺负我们呢?我们身为长辈,不过就是想要见见自家侄女而已,你实在不必把事情做绝。”
姚庆简直要被这群不要脸的东西给气笑了。
正常人上门寻亲,谁不是寻着那有人的侧门、偏门、角门去敲门?谁不是正正经经的自报身份、拿出信物,让主家的仆从先进去通传?
一上来就去砸国公府正门,这不是明摆着找茬儿闹事儿是什么?
就这还好意思说他们家国公不孝不悌,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就欺负长辈!
合着就他们长了一张嘴?
姚庆冷笑一声,“这京城人尽皆知,我家主子的父亲是永昌侯,而永昌侯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亲兄弟!你们冒认官亲,还在国公府门前闹事,败坏我家主子的声誉,我家主子难道不该请官府为自己主持公道?”
为首的中年男子不怕姚庆辩解,他就怕姚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难得姚庆开口反击,他立刻顺着姚庆的话茬儿解释道:“我们是她生父的亲兄弟!你口中的那位永昌侯,他不过是区区一介逃奴,而且他和他那位夫人,当初还悄悄偷走了我侄女!似他们这等罪孽深重之人,又怎配称自己是我那侄女的父亲母亲?”
他妻子立刻跟着接话道:“可怜我那嫂子,原就因为生产去了半条命,结果一觉醒来却发现孩儿居然被恶仆偷走了,她又是生气又是担忧,没过多久就含恨而终,呜呜呜......”
好家伙,这谎话编的,姚庆如果不是亲自经历过叶安澜生父和叶安澜之间的那场战斗,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过他和外室所生的年纪和叶安澜相仿的孩子,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过叶安澜和那对狗男女之间你来我往的言语交锋,他都要忍不住对叶金奎和李氏生出怀疑了。
他这个深知一切内幕的人都差点儿动摇了,那些不了解事情真相的人就更不用提了。
周围几家大齐新贵的府邸里,那些看热闹的仆从顿时彼此一阵交头接耳。
姚庆两道浓眉顿时竖了起来,“你们是不是以为,胡编乱造,信口雌黄,随意污蔑侯爷和侯夫人都不用付出代价的?还是你们以为,我家国公当初年纪小,知情人又大半都被你们的好兄长灭口了,所以我们就查不出事情真相了?”
为首的中年男子心下暗惊,他们敢受人指使攀咬叶金奎夫妻,还真就是认准了除了那两口子,叶安澜根本找不出第三个知道事情真相的人。
可听姚庆的这意思,叶安澜手里居然还有其他人证?这怎么可能?
姚庆见他变了脸色,冷哼一声继续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不会以为,这世上真的没人知道,你们对前朝老平西侯的女儿、外孙女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吧?”
自称叶安澜叔叔婶婶的两男一女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和他们一起闹上国公府的其他人则俱是一脸茫然。
他们要么是后面嫁进来的,要么当时年纪还小甚至还未出生,所以对参与者们讳莫如深的那桩秘事并不知情。
第428章 呈堂证供
“既然你们觉得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不舒服,非要跳出来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那咱们就京兆府大堂上直接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全都说清楚好了。”
姚庆学着叶安澜以前怼人时那副犀利如刀的模样,“我倒要看看,等真相大白于天下,你们身败名裂、受人唾弃的时候,那些把你们弄到京城,处心积虑败坏我家国公和永昌侯夫妇名声的人,是不是会朝你们伸一把手。”
他这么一说,自称叶安澜叔叔婶婶的两男一女顿时心里就是一咯噔。
他们清楚的很,别说是他们身败名裂遭人唾弃了,就算他们真的成功把叶安澜或者永昌侯拉下马了,那些“好心”把他们弄来京城的人也是绝对不会明着和他们来往的。
到时候倒霉的是谁?还不是只有他们。
心生惧意的一群人,有人还心存侥幸,有人却被姚庆说的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然而还没等这些人商量出个所以然,京兆府的衙役就被请了过来。
自称叶安澜亲戚的那群人,和姚庆等人一起被带到了京兆府衙门。
京兆府尹心里直骂娘。
他为了京城和京畿各县的民生问题忙的头都快秃了,好不容易今天准点儿下衙,正打算陪着家小吃上一顿久违的团圆小宴,他的刑名师爷就又让人把他薅了过来。
一边往前衙走,京兆府尹一边在心里嘀咕,“他娘的,闹事儿就不能挑白天?为什么非要赶着本官吃晚饭的点儿?”
不知道他小儿子小闺女都眼巴巴盼着爹爹陪他们一起用餐、一起玩耍呢吗?
心里发着狠,京兆府尹在桌案后落座,然后沉着脸,啪的拍了一下惊堂木。
原就心虚的那群人被京兆府尹的黑脸吓了一跳,背后站着叶安澜的姚庆却一点儿不惧。
他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地把这群人做的违法之事全都说了一遍。
京兆府尹一听就猜到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沉着脸听那群自称叶安澜亲戚的人自辩。
然而那群人能够“自辩”的部分,也就只有他们真是叶安澜血亲的这一条了。
至于姚庆给他们罗列出来的另外两个罪名——故意败坏叶安澜的声誉,以及信口雌黄污蔑永昌侯夫妻,这两件事他们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的,有很多目击者,且姚庆还把叶安澜早就准备好的证据亮了出来,所以这两个罪名,他们一个也洗脱不去。
顺带的,姚庆还用叶安澜早就准备好的那份证据,把自称是叶安澜二叔二婶、小叔的两男一女扯进了她生母的那桩人命官司里。
京兆府尹打开姚庆呈上的那份证据,发现里面一共放了一份卷宗和三份口供。
这三份口供,一份来自叶安澜年纪最大的庶弟,一份来自她那位庶弟的亲生母亲,还有一份则是来自她那位庶弟就读书院的某位杂役。
叶安澜那位庶弟的生母在叶安澜生母被杀之前,是叶安澜生父放进她院子里的一颗暗棋,叶安澜生母的死她虽然并未参与,但平时却没少暗中帮忙传递消息。
而且叶安澜生母过世的那一天,她也是负责帮着叶安澜生父收尾善后的下人之一。
只不过和其他单纯只是下人的丫鬟婆子不同,她在是丫鬟的同时,也是叶安澜生父偷摸儿吃进嘴里的通房丫头之一。
因为怀了孩子,又正得叶安澜生父的宠爱,所以她并没有像其他下人那样,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被叶安澜的生父直接灭口。
叶安澜生父过世,他们这些人被叶安澜放走,为了生活下去,和她一样曾是叶安澜生父妾室的女人都选择了往京城这边走,只有她带着孩子和一个对她忠心耿耿的婆子,远远跟在叶安澜的队伍后头。
因为有叶安澜在前面扫荡那些危险因素,这一路她们虽然吃了不少苦,但大的危险却一次也没有遇见。
就这样,她从叶安澜与叶安澜生父决出生死的地方,一路跟着叶安澜进了蒙阴县。
与叶安澜家大业大不好安置的情况相反,她和她的孩子、仆妇,很容易就用银钱为自己换到了落户蒙阴的机会。
她们在蒙阴买了个不大的小院,然后靠着绣花织布维持生活。
叶安澜拿下蒙阴之后,她生怕自己和儿子会被误会心怀不轨,于是急急忙忙带着儿子和仆妇搬去了其他地方。
然而叶安澜攻城略地的速度却远胜她的搬家速度,她接连搬了三回,却每次都是住了还不到一年时间,叶安澜就又成了她们所在县城的新主人。
她很无奈,也很憋屈,可她却又没了继续搬家的底气——她偷偷摸摸藏起来的那些钱,已经被她的屡次搬家折腾的差不多见底了。
跑不了又刚不过,除了躺平任锤她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居然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被叶安澜打击报复。
叶安澜甚至都没有注意过他们,就更别提她幻想当中的监视或者针对了。
就算是他们偶然在街头撞见对方的那一次,对方也只是骑着马,像陌生人一样从他们眼前一掠而过。
那一次差点让她吓破胆子的短暂重逢,很快让她意识到,她和其他侥幸逃过一死的人,他们对叶安澜来说比尘埃还要渺小。
对方不仅当时放过他们了,后续更是完全没有再找他们晦气的意思。
只要他们没有想不开到自己主动跳出来刷存在感,叶安澜就不会再把他们怎么样。
想明白这一点,她开始安心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然而数年之后,她却如她自己当初所说,“想不开到自己主动跳出来刷存在感”了。
当然,她也是被逼急了,彻底没办法了。
她的儿子,她辛辛苦苦赚钱,供他进书院求学,结果她儿子刚进书院两个多月,一顶杀害同窗的大帽子就被不由分说扣在了她儿子的脑袋上。
眼看着儿子就要被定罪收监,而她却没有任何门路为他申冤,她情急之下,鬼使神差的找上了叶安澜安置在当地的退伍伤兵,说出了她儿子与叶安澜的姐弟关系。
第429章 人证上场
她知道叶安澜虽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却也绝对不会待见他们甚至帮助他们,所以她求叶安澜帮忙主持公道的倚仗,不是她儿子和叶安澜的血缘关系,而是她可以如实供述叶安澜生母的死。
叶安澜接到自己下属的紧急传信后,在当地衙门作出反应之前,就拜托李璟给她推荐了一个非常擅长刑侦的大理寺官员。
对方身边跟着大理寺最好的仵作、推官和一群专司办案的衙役,由乔装改扮的叶氏亲卫暗中护送,手上还拿着叶安澜进宫求来的谢渊密旨,可以让他名正言顺插手此案。
他走的时候,叶安澜在李璟的陪同下亲自送了他出城,并且还直言自己与对方的交易内容是“对方如实供述我生母的死,我帮对方还原事实真相”。
她表示,她既没有非救对方儿子出来不可的意思,也没打算趁此机会落井下石,所以,他此去只需秉公办案即可。
还以为自己要托人找关系横插一杠子,结果却被叶安澜塞了一张皇帝密旨的大理寺少卿:......懂了,就是一切都以维护司法公正为先呗,真不愧是第一个提出“依法治国”理念并因此颇受帝王推崇的英国公。
怀揣着对叶安澜的钦佩与敬意,大理寺少卿轻车简从跑了一趟距离京城二百余里的淇县,然后帮着叶安澜圆满完成了她和她生父那位妾室的交易。
对方如实供述了叶安澜生母的死,受人之托的大理寺少卿则是和自己的得力助手们一起,帮助当地县衙查清了事情真相。
被冤枉的叶安澜庶弟平安出狱,杀人并顺带构陷叶安澜庶弟的书院杂役在他之后进了当地县衙大牢。
姚庆此时呈给京兆府尹的,就是叶安澜专程使人送过来的,记录当时案件的卷宗副本以及叶安澜庶弟、庶弟生母、书院杂役的口供副本。
叶安澜庶弟的口供没什么好看的,书院杂役的口供也只是供述了自己的杀人动机、杀人过程、嫁祸手法,与姚庆此时控告内容相关的,就只有叶安澜庶弟生母的那份口供。
她的那份口供里,详详细细记载着当初叶安澜生母的死。
谁是主谋,谁是帮凶,谁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谁又负责帮忙善后......
甚至叶安澜祖母被气死之后,又是谁负责帮忙遮掩,两桩丧事办完之后,又是谁瓜分掉了叶安澜生母的嫁妆......
供述之详细,足可见这女人当初是真的留了心。
有她的这份口供,再加上姚庆等当初跟着叶安澜逃难的流民全都看见过叶安澜生父与外室所生的两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孩子、听见过叶安澜生父对她生母的恶毒污蔑,叶安澜因为生母被害而不认生父和父系的那些亲戚,不说绝对正确,但起码情有可原、大节无亏。
至于这群自称叶安澜亲戚的人是不是抵死不认,这对叶安澜来说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