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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易慈答得敷衍:“就随便看了眼。”
    匹配成功,他没推门进去,低头操作了一番,拉着她的手去添加新指纹。
    “琴房看见了吗。”
    “看见了。”她答,“那个房间没有窗户。”
    “进去看过吗?”
    “没。”
    李均意又问:“怎么没进去看看。”
    易慈怪道:“我再怎么没规矩也不好第一次去你家就进门乱看吧大哥。”
    “那你以后在我这里可以没规矩一点。”指纹录入成功,“我平常不住这边,你有空想过来就过来,当自己家。”
    我才不来,搞不懂你们这些富豪怎么就喜欢住在这种偏得鸟不拉屎的地方,走半天看不见一家商店打个车都要打那么久……这话她憋住了,冷不丁想起刚刚打的车还没取消,赶紧拿手机出来退单。
    李均意拖着她走到小吧台边上,桌面上有一瓶红酒和杯子。把东西随意收拾了下,他把蛋糕放到桌上,慢条斯理地拆开,又去柜子里翻盘子和叉子,先给易慈切了大大的一块,又给自己切了小小的一块,接着就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
    易慈看他那装模作样的优雅进食样看得牙疼,拿着叉子敲几下那个装蛋糕的陶瓷盘子,问他:“你昨晚没睡觉干嘛去了?”
    李均意说:“没干什么。睡不着,坐着发呆。”
    “……”易慈顺着他问,“为什么睡不着?”
    “吵。”他说。
    易慈忍不住环顾一圈他这空荡的大房子。
    “哪里吵?”
    “有人一直在跟我说话。”
    “……你家里现在除了我还有什么活人吗?”
    李均意拿叉子指了指她旁边的空位。
    “你认识的,李初神父,他最近老出来跟我说话。”
    易慈愣了愣,问他:“什么?”
    李均意看着她,语气平直道:“他现在就坐在你边上。”
    静默。
    看看空无一人的身侧,再看看李均意那煞有介事的表情……易慈背后一凉,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很早以前就有了,隐约也猜到自己这儿有点什么毛病。”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学的时候就被老师带去做过测试和量表,那时候怕……那个人觉得麻烦,因为我有病就不要我了,没有认真答题,想办法糊弄了过去。上大学的时候也经常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算是频繁,但我没管。车祸之后情况更严重了一些,我经常看见他,那时候说不了话,他每天出现都让我觉得这世界特别错乱。一直都在想办法让自己好一点……我还以为快好了,已经好久没看见他了,现在看来连‘好了’都是幻觉。”
    听到这里,易慈泄愤一般大力踢了下边上那个高椅子。哐当一声,椅子倒了。
    很响。但李均意只是皱了下眉,没对她的行为发表什么意见,他目光变得远了些,用一种慢吞吞,很催眠的语调讲那些幻觉,像是在讲一个长长的梦。
    “有时候会想,来找你好像很自私,一个不怎么爱这个世界也不爱自己,时不时就会思考怎么杀死自己……有那么多毛病的人,怎么能不负责任地去跟另一个人在一起呢?且不说我这些毛病会不会遗传,比较重要的是……”
    “李均意。”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打断他的,“要是真没那个心思,那一开始直接彻底装死别出现让我永远找不到你不是最好,现在说这些就是矫情,你少给我来这套!”
    李均意静了静,问:“你生气了?”
    易慈把叉子重重往桌上一拍:“你觉得呢!”
    李均意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换位思考。”
    他一夜没有休息,吃过药后情况没有改善索性自暴自弃喝掉半瓶红酒之后给自己做了几个暴露治疗,此刻太阳穴突突跳,很累,大脑很难像平日一样正常运转。隐约觉得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又不太确定,索性试探着那样答了。
    吃过那一小块蛋糕,该说的好像也说完了,他突然就感觉很困,意识模糊,很想睡一觉。
    还在思考怎么开口申请去睡一觉,李均意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捧了起来。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一个类似突袭的吻在他嘴唇上碰了碰。
    还在呆滞,对方又凑过来亲了亲他,这次很慢,很小心,更像一种确认。实在太困,他视线已经开始涣散,浑身轻飘飘的,总觉得自己正在被天使拥抱。
    这也很像幻觉,不太真实。李均意凝重地被接完一个吻,人还迷迷糊糊的,又劈头盖脸被骂了一句:“我丢你个换位思考,你连自己都管不好还换位思考!”她明明在骂人,可语气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我不准别人欺负你!死人也不行。”
    李均慢半拍地噢了声,含糊道:“小慈,我困了,你接着我。”
    说完,他阖眼,很放心地往边上一倒。感觉到自己安全落进一个怀抱后,他迅速被迟来的困意拽进睡眠状态,安心睡了过去。
    第53章
    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上一秒还好好说着话,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还挺漫画人的。
    把人抱住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还有呼吸后才将人扛起,小心地移动到一楼侧边的那个小休息室里。
    他那么高,也是个成年男人,换别人估计扛不起来,可抱着他易慈却感觉这人怪轻的。他不是那种运动阳光型的男人,和她平时接触的那些体格健硕的运动员完全不是一个路子。也不知道是对健康荷尔蒙型的男人审美疲劳了还是怎么,反正多年运动生涯下来她愣是对身边那些运动员一点都没感觉。
    以前也自我分析过,结论是缺什么就想要什么,自己太粗野所以向往文静美好,加之审美在少年时期就被李均意这人搞固化了,之后再看别的男人总觉得完全没有可比性。
    把人安置好,易慈趴在边上观察了半天,感觉还是不太放心,思来想去后还是打给了当医生的陈子仪,请求场外援助。
    对面才接起,她也没心思给前景提要了,急吼吼地发问:“有人跟我说话说着说着就睡过去了,我应该怎么判断他到底有没有事?要不要送医院?”
    陈子仪一头雾水:“怎么回事?谁啊?”
    “你先告诉我!”
    “对方之前有误食什么或者遇到什么刺激吗,是突然就昏睡过去了?”
    易慈:“他吃了点蛋糕,喝了点酒,昨晚应该是没睡好,我不知道他之前有没有吃什么药之类的。太奇怪了,我刚只是亲了他一下……不对,两下,亲完他突然就昏睡过去了!”
    “哇,你不然再亲几下,看能不能把人亲醒过来?”
    “陈子仪!!”
    “好好好,你观察一下对方的呼吸是否平顺,脉搏是不是有力。实在不行就喊,看能不能喊醒……等下等下,不对啊,你联系一下他的医生不行吗,总裁不是都有随叫随到的医生吗?”
    易慈:“我联系不到啊,不然你过来一趟帮我看看他?你有空吗现在?”
    陈子仪恨铁不成钢道:“让我过去?你怎么不按套路来啊,搞反了吧,人家书里都是女主被强取豪夺晕过去,到你这儿就是男的晕了,你居然还让我过去帮你治男人,我变成那个随叫随到的医生了是吧!”
    ……
    也没闲工夫扯淡,挂了电话她赶紧走回去开始研究那个躺着的人。呼吸是平稳的,摸了摸脉搏,好像也挺正常……
    这人睡着的样子实在太名画了,那么安静易碎,越看越觉得不真实。
    盯着他的脸又看了会儿,易慈鬼使神差地凑近,把耳朵贴在他胸前,想确认一下这人还有没有心跳。表情严肃地听了听,还没听出什么所以然来,身下这人诈尸般地抬起手臂,轻轻按住她的后颈往自己身上一带。
    易慈吓得屏住呼吸。
    “没死。”他声音有点哑,“别乱摸了,我困。”
    他说话时带起胸腔微微震动,易慈听得一愣,脸猝不及防红了红。可是,谁乱摸他了,这不是怕他出事吗!
    郁闷地在他胸前趴了会,易慈一直保持着那个扭曲的姿势,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没敢动。
    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听得渐渐平静下来。
    感觉他又熟睡过去后,易慈轻手轻脚把他环着自己的手臂挪开,扶着早就酸麻的腿慢慢站起来,稍微走动两步活动了一下。感觉高跟鞋的声音太响,她屈膝把鞋给脱了,光着脚去玄关鞋柜里给自己找了双一次性拖鞋穿。
    走回去,易慈又坐在他边上继续偷看,托着脸仔仔细细看,
    睡得挺安详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做梦,会梦到什么,还是那场雪吗?或许不是了吧,谁会十年如一日地做一场梦啊。
    看了半天,易慈又悄悄靠近,吸吸鼻子,闻了闻他的味道。一点点酒味,一点点巧克力蛋糕的味儿,还有他自己的味道。她突然有了个奇怪的发现,总觉得他跟以前上学的时候闻起来是一样的……他的味道也不太好形容,有点抽象,大多时候没办法察觉,距离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种味道才会开始有存在感,是很干净,柔和,仿佛还带着湿气的清香,一度困住她好多年的味道。
    好闻。吸了半天她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直奔二楼而去。
    上次只不过粗略看过一眼,当时是参观了一下。今天既然听说了那么糟糕的消息,他还问过一句有没有进去琴房,又说她可以肆无忌惮没规矩一点,那肯定要再去好好看看是怎么回事。
    上楼梯,穿过一条走廊,再次路过一幅画。
    易慈那幅画跟前停了停,皱着眉打量半天。
    和这层其他那些阴郁沉闷的抽象画相比,这幅画太格格不入了,这是一幅古典油画。那天来参观过一次后她莫名对这幅画印象很深刻,但苦于没什么艺术鉴赏能力,看不出有什么深意,那天拍下之后回去找懂这些的朋友问了问,对方很快锁定正确答案来跟她解释了下,说应该画的是《圣经》里的一个故事,迷失的羊。
    耶稣讲道时说一个人为了找1只迷途的羊,将另外99只丢在旷野里,找回那只迷路的羊,是比拥有99只羊更令人欢喜的一件事。当时听完这故事易慈其实是满脑袋问号的,但她没评价什么,只当自己是没理解耶稣老人家高深的教诲,还有点奇怪李均意为什么要在他的琴房门口挂这样一幅画。
    上次看没看明白,这次再仔细看,总感觉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确实也走丢了好久。”她对着那幅画自言自语了一句,“你的主找不找你我不知道,反正我会找。”
    走进那个没有窗户的琴房,摸了摸墙边,她打开了灯,这次终于看清这个昏暗的房间里到底都有什么了。
    琴,几步外是一个小小的讲堂,角落里放着几条长椅……这一切的布置都让她觉得熟悉。
    越看越心惊。这房间很深,往里还藏着一个隔间,走进去,易慈看见了让她最难以置信的东西,忏悔室。
    那几乎和过去那个老教堂里一模一样的忏悔室。记得第一次去那个老教堂的时候,她看见那个像盒子的房间觉得好奇还问过他一嘴,李均意告诉她,那是忏悔的地方。
    神父是死在讲堂上的,他为什么要还原对他而言最残忍的一个地方?
    这哪里是什么琴房,这更像是一个放大版的标本。
    谁让他这么糟蹋自己的?
    疯了,真的疯了。她越看越生气,脑子里一个简单粗暴的计划迅速成型,不管他到时候怎么反抗,这房间反正是不能留了。
    第54章
    醒的时候,李均意发现房间里是黑的。
    他坐起来,看见门缝里有光。头还有些昏沉,但他已经判断出自己目前应该是在一楼那个小卧房里……是之前收拾出来给家政阿姨偶尔留宿的地方,她也怪会找地方的。
    坐了会儿他才起身,轻轻打开门。
    外面灯开得亮堂堂的,和平时不一样,平时他一个人不会让家里这么亮,暗一点最好。
    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他走出去,看见有个人正在自己的厨房里忙活着什么。
    她背对自己,正拿着手机研究案板上备好的菜。
    看了会儿,好像是记住了,放下手机拿起锅铲,倒油、开火,等油烧热,隔着一点距离,她小心翼翼地把什么东西丢进锅里……下一秒,面前的油锅突然就窜起火来。
    她当即就呆住了,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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