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爷,救救大家吧。”
“您不是最开始提倡衙门发钱、发药材的吗,现在该做个表率了。”
被众人盯着的郑文峰,自知今日事情无法善了。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个笑脸:“既然如此,本官捐出十两银,帮助大家渡过难关。”
他刚说完。
裴宝来在远处嗤笑道:“才十两?够几个人吃上药啊,郑老爷可真是嘴上说得好听。”
郑文峰被噎的下不来台。
片刻后,他沉着脸说道:“那就二十两,再多本官也拿不出来了。稍后,本官会联络江县各家乡绅老爷,说服他们捐款,交给县太爷买药材,和江县民众一起共同渡过难关。”
陈申在心里骂娘。
这老东西,不仅慷他人之慨,还要赚名声,什么东西!
“不不,小子惶恐,怎敢收这些善款。小子方才已经说了,愿意将这医方献给郑老爷,接下来,由郑老爷出面,为江县渡过这次热病危机。先前小子鲁莽,将县衙的人全部开除,如今,还望郑爷出面,联络组织这些人,为民众们分发汤药。从今天开始,我会自动请辞归家,不再负责江县事务。”
陈庚年说完后,看向民众们,指着远处那一大锅汤药,道:“至于这锅汤药,算是我自己出钱,请大家治病的。后续汤药不够,或者出现问题,还请大家都去找郑爷解决。”
操!
这他妈也行?
陈申刚才还在心里骂郑文峰慷他人之慨呢,现在被自己儿子的骚操作惊呆。
这小子也太损了吧!
果然,郑文峰闻言脸都黑了。
钱是他出,事儿是他办,最后好处都落在陈庚年身上了!
不仅如此,后续藿香正气汤若是出问题,还得他郑文峰负责!
但民众们可懒得管郑文峰怎么想。
大家看向眼泪汪汪、满脸自责的县太爷,都觉得自责极了。
看啊,县太爷这么好的官,咱们这是把他的心都给伤透了,所以他才要辞官。
他说辞官的时候,声音颤抖,眼泪还忍不住一直掉。
这明显是担心大家的安危啊。
“县太爷,您可千万别辞官!”
“您是我见过最好的官!”
“感谢县太爷研发出藿香正气汤,救了大家的命。”
“全靠县太爷,江县才能渡过这次危机。”
“县太爷,你可不能走啊,您走了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不要那狗官!”
看着眼前其乐融融,官民一家亲的和谐场面,郑文峰气的眼前发黑。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事儿闹到最后,没有整治到陈庚年,竟然所有的报应都落回到自己身上!
不行,不能任由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否则就再也无法翻身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在水源上做文章!
江县水井陆续枯竭,不仅人们吃水成问题,地里的庄稼怕是也要枯萎而死,搞不好就要颗粒无收。
热病解决了又如何,只要老天爷不下雨,没有水源,没有粮食,照样得发生动乱!
他就不信陈庚年还能管得了天上的事儿!
这样想着,郑文峰眼睛里浮现出一抹阴冷。
而稍微远点的地方。
裴宝来等差役们,一边给民众们分发汤药,一边互相激动的挤眉弄眼。
庚年哥就是牛逼啊!
还真狠狠的坑了一把郑文峰,爽!
至于孙成。
他早就迫不及待的端着一碗汤药,神情激动的回家了。
他爹还等着治病呢!
而随着人们陆续领到汤药回家,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也在江县迅速传开。
县太爷陈庚年研发出救命解暑神药,藿香正气汤,还免费请全县人喝,但是你得去找郑文峰去领!
因为县太爷请客,郑文峰出钱!
今天民众们去县衙示威,裴仲、胡志峰等乡绅老爷们,都神情紧张,一边在心里骂,一边焦虑的想着,该如何给那群臭小子擦屁股。
可听到最后事情的结局,一个个目瞪口呆。
郑文峰,那可是郑文峰啊,这群小子们,还真让郑文峰吃瘪了!
等等,藿香正气汤——
他们家里也有人得了热病,急需要这个汤药啊!
第24章 024
◎开凿坎儿井,原来江县地下竟有无尽的甘泉雪水!◎
孙成提着木盒, 一路小心保护着回家。
木盒里,放着一碗藿香正气汤。
他刚到门口,还没进去呢, 就听到里面传来老娘的咒骂声,和妹妹的哭声。
“你就是活该,孙元河我告诉你,我巴不得你得热病赶紧死了呢!你说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碰到你这么个脑子坏掉的男人, 还生了俩脑子坏掉的崽子,天天被人在背后指着脊梁骨嘲笑。”
孙成的娘,许彩云,站在正屋门外狰狞着脸怒骂。
因为骂声太激烈,她十二岁的女儿孙烁金吓的哇哇直哭。
许彩云又把矛头对准女儿:“哭哭哭, 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你脑子坏掉了,嘴巴也跟着坏掉了吗?”
里屋。
男人咳嗽中带着痛苦的声音传出来:“彩云, 你可以骂我, 但是别拿烁金撒气。”
许彩云冷笑道:“用得着你在这里装老好人?你当好人还没当够吗,你看看这个家,哪里有半点家的样子?”
东西被摔砸的破破烂烂,院子里到处都是垃圾, 整个家看起来一团糟。
更何况每天还有无休止的争吵、和哭泣。
孙成默默推开门走进来。
许彩云瞧见他, 火气蹭的一下又上来了:“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还敢离家出走, 你是不是觉得你能耐了, 翅膀硬了——”
“爹有救了, 这个是藿香正气汤, 庚年哥研发出来的,专门治疗热病的。”
孙成看着他娘,微红着眼睛说道。
许彩云愣住。
那个瞬间,她表情明显是欣喜且松了一口气的。
可很快,许彩云绷住脸,嘲讽道:“那你爹这老东西,又能活下去了,真是晦气。”
孙成没有理这话,从小到大,他已经听了太多他娘言不由衷的诅咒。
但是,能怎么办呢,老天爷好像天生就对他家充满了恶意。
孙成提着汤药进屋。
他将床上躺着的父亲扶起来,仔细给他喂药。
妹妹孙烁金小心凑过来,不太能聚焦的眼睛看着床上的哥哥和父亲,神情茫然。
她是普通人嘴里的‘傻子’,智商低下,偶尔犯病的时候,会不停地抽搐,一直哭。
孙元河喝了药,很快身体明显就有所好转,他惊讶问道:“这藿香正气汤,是陈家那小子研究出来的?”
“是,是庚年哥研究出来的,他可厉害了,咱家的耕犁、耧车,都是庚年哥研发出来的。”
看着老爹身体好了,孙成喜极而泣,红着眼睛说道:“爹,我以后想跟着庚年哥。他可厉害了,什么都能办到。你放心,我一定立起来,我不愣了。我得让你跟娘过上好日子,寻找名医给妹妹治病,让咱一家都好好的,谁也别想欺负咱,嘲笑咱,好不好?”
说话的时候,他视线看向老爹孙元河扭曲成诡异形状的右脚,眼睛里浮现出仇恨。
18岁的愣子,跪坐在父亲床边,哭着说自己以后再也不愣了。
孙元河既感动,又心疼,他抱着儿子的头,颤声道:“好,爹信你。”
“衙门里还有差事,我得回去帮忙。烁金,在家不许哭,要听爹娘的话。”
孙成抹了一把眼泪,虽然妹妹不见得能听懂,但他还是认真交代了一番。等出门后,他跟许彩云打招呼:“娘,我走了。”
许彩云恶声道:“赶紧滚!”
然而,等孙成走后,她转过身,眼睛早就已经哭的通红。
孙元河拖着一只跛脚,踉跄着从里屋走出来,看着妻子这般模样,轻声道:“咱家愣子最近变化真的很大。我猜测,应该是受陈家那小子的影响。以后就让他在县衙待着吧,说不定,这孩子还真能给咱俩带来一些惊喜。”
是啊,惊喜,那是跟希望一样美好的东西。
可满目疮痍的孙家,早就没了可以期待的希望。
许彩云擦掉眼睛里的泪水,狞声道:“陈家那位也是二世祖,能混出什么名堂?说不定明天就被郑文峰收拾了!而且你不知道吧,愣子跟着他,去割猪的那玩意儿,连我出门都被人笑话!我们能指望愣子?那还不如指望你早点死呢,你死了,我日子反倒是过的轻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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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家后,孙成抹掉眼睛里的泪水,又变成了那个满脸憨愣,一看就不怎么聪明的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