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互相交流探讨,最后一起问已经整理仪容八百次的冰雪:“和伴侣心意相通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好吧,体谅这些单身汉们,可不是每一个神木族都能有自己的天定良缘。
“这可真难说,”冰雪趴在窗户上跟他们说话,双手交叠着用来垫下巴,阳光洒在他的发丝、长睫上,他真如同一捧冰雪在熠熠生辉,“心脏时刻泡在蜜里,一刻也不想同她分开。”
“哈哈。”
已经找到另一半的妖修笑起来,齐声附和:“正是这样!我们可没夸大其词。”
引得众妖羡慕向往。
见到悄悄拿开羽扇看他的小山猫时,冰雪还是被惊艳了许久。
这时候成亲不兴盖盖头,都行却扇礼,大大方方露出妆容,羽扇半遮更显端庄矜持。
描了眉,涂了唇,但小山猫的脸仍然稚气很浓,和梦里情绪多变的少女不一样,是一种没有经历过痛苦的单纯,是生来就被呵护着的。
他们在沐缘神女的神像之下起誓,从此结为伴侣,死生不相离。
喧闹远去,夜色即将来了。
他多点了几盏灯,喊净了手的小伴侣过来吃饭。
“好吃。”她啃着鸡腿,任由冰雪给自己挽起袖子。
冰雪收拾好她,撑着下巴,在灯下瞧她,很满足地弯起眼睛:“真好。”
真的顺顺利利和你在一起了。
没有让你自己被迫长大,没有让你自己体会这样那样的痛苦。
不像梦里……付出很多代价才得到原本就该得到的一切。
小山猫疑惑地在胳膊上蹭脸:“你看着我,为什么?”
“因为很高兴,”他伸手过去给她揩掉下巴上的油渍,闲话家常一样开口,“明天开始学习人族的语言文字吧,你还需要多认识些朋友。”
在世界上多一些留恋和牵挂,这样的话,即便梦境是真的,她也不用活得那样痛苦孤独了。
小山猫不爱学习,试图装傻逃避。
他圈住她认真道:“虽然我可以将自己会的人族语言传给你,但是你总要自己学着写字看书,不然被人叫做睁眼瞎可不好听。”
冰雪说的是真的,婚后对她不再看得很紧,完成学习任务就可以去跟巡逻的妖修玩儿,可以跟许清瓷和洛桪去人间逛街。
一开始很开心,玩累了回来砸在他身上睡觉,睡醒了又精力充沛地出去。
首领问他怎么突然这样大方,都不像妖族的性子了。
他边收拾小山猫乱丢的字帖边回答她:“我以前很自私,这样会害了她。”
无比真实的南柯一梦,却叫他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总想让小山猫强大强大再强大,成为最厉害的存在才好。
但快速成长的代价太大,一千年后的她果然是最强悍的存在了,却有了很多遗憾和难过。
他便只能慢慢地教,让她成长的同时去弥补那些遗憾。
“看来懂事了,长大了。”首领笑着感叹。
明白真心爱她不是折断翅膀,不是私心占有,而是要她开心,要她过得更好。
即便没有他了,她也能无忧无虑,这才是最接近爱的模样。
他没有否认。
后来冰雪接手了神木族,他和小山猫始终没有孩子,只有彼此间的热切爱恋年复一年。
是的,爱恋。
那是很稀松平常的一天,小山猫枕着他的胸膛看闲书,感慨了一句。
“我真是幸运,能和最爱的你一辈子在一起。”
他顺着她的头发,问怎么老夫老妻了还说这样叫妖不好意思的话。
她翻个身骑到他腰身上去,抱着他的脖子,看穿一切地点点他口不对心的唇:“可别想骗我,我知道你爱我,恨不得我只黏着你。”
他讨好地蹭蹭她的鼻尖,声音低不可闻:“怎么办,被你知道了。”
还能怎么办,他心里的占有欲犹如被拔掉爪牙的猛兽,软趴趴的没有威胁。
这样反倒叫小山猫更加爱他。
“不怎么办,更爱你,只爱你。”
等到亲友都飞升失败仙逝后,熟悉的神木族妖修也相继离世,冰雪和小山猫离开雾鸣谷去游历山川河海,再也没有消息了。
但在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他们一定迎来幸福的结局。
……
以上都是假如没有贪婪的人性才会有的结局,以下回到正文后记。
自从妙果修为高过沈钰安,“师兄”这称呼是不肯再喊,动不动还要将他绑在身边“强迫”一番。
沈钰安有种甜蜜的苦恼。
只是与她的商议屡次被驳回,到最后已经能够十分安心地躺平。
再回到无双镇已经是二十年后,他们夫妻容貌未改,旁人却已经认不出了。
裴夫人已经病故,孟莺的傻气竟然好了,在书院教小孩子读书写字,做了个女先生。
“说来真是奇怪,”她还认得妙果,拉着妙果的手说话,“沈先生早年留了一位鬼书生在,他教我读书写字,我就慢慢能记住了。”
所以养母病故后,她干脆就在书院教书,也不张罗什么婚事,去年才送走了豁然开朗自行投胎去的鬼书生。
虽然世俗还是看不起女先生,但起码她开了个好头,束脩收的少,还是有人家愿意送孩子来读书。
和她一样,越来越多的女子在强大重压下撑起半边天,不再是附属品,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红毛狐狸对此感到满意:“这才对嘛,男男女女自己争什么,齐心协力才能将人族发扬光大啊。”
渡离拿着小鱼干喂她,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狐仙姐姐说的是。”
妙果对他的称呼很有些一言难尽,但看狐狸很受用,嘴角抽动片刻还是走了。
什么也不记得的洛桪师姐真的变了很多,一点也不像当年那个强大冷静性情温和的大师姐。
她也不知道渡离到底在等待什么,这样守上一万年,就算洛桪师姐真的想起来了,当年不喜欢,如今就会喜欢了吗?
渡离也不跟得到心爱之人的妙果掏心掏肺,事实上,没人知道他对洛桪的心思在什么时候生根发芽的。
谁也没说,谁也不能分享,那个寂静的雪夜。
被诬陷偷了菜谱的小学徒被痛打一顿丢出酒楼,天寒地冻,衣衫单薄的他马上就要死去。
一件暖和的狐裘落在他身上,青色的靴面干净,停在他身侧,女子的声音其实并不柔和,放在他额头上的手却很温暖。
“师尊,这里有个快冻死的孩子。”
渡离睁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看见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女,肩膀上蹲着一只舔爪子的狐狸,画面奇幻又和谐。
他们对上视线,少女眼底是对众生一视同仁的悲悯,他却深陷其中,再难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