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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灰砖青瓦的衙门,占地足有百亩,比先前他们那一副地图上大了足足一倍有余。
    找路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两年前,八大胡同发生大火,原先的衙门,在那场大火之中化为灰烬,如今的六扇门,在旧址基础上,又征用了周围的房屋,重新修建而成,也就是说,范小刀手中的那一副地图,完全派不上用途。
    范小刀是山贼,若是寻常处所,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抹黑闯进去,趁机寻那极乐丹。可这里是京城,一来人手不足,二来人生地不熟,六扇门又是专门缉盗的衙门,万一失手,恐怕就直接住进去了。
    李青牛道:“小寨主,您不是有限量版的夜行衣嘛,要不咱们晚上试试?”
    范小刀笑骂道:“张三麻子那家伙,弄这套夜光版夜行衣,若真穿出来,那跟在额头上写着我是山贼有什么分别?偌大一个衙门,总是有迹可循,得找个知情人,好好打探一下消息。”
    “要不,挖地道?”李青牛道,“只要能找到趁手的铁锹,以小寨主的盖世武功,不出三年五载,将整个六扇门地下全部挖通,要找到那宝贝,还是不手到擒来之事?”
    “那你做什么?”
    李青牛道:“我负责出谋划策,还有给你加油!”
    范小刀一巴掌拍在李青牛脑门上,“下次出主意之前,拜托先动一下脑子,你也不想想,咱们还有买铁锹的钱吗?”的确,如今两人身无分文,早上更因为拖欠房费,被客栈赶出了门,连三餐都成了问题。
    “看来,此事得从长计议。”
    李青牛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干脆你混进六扇门,然后见机行事!”
    范小刀瞪大眼睛,“咱们干的是可是山贼的买卖,如此高尚的职业,怎么能跟官府的人扯上关系?更何况,六扇门可是咱们死对头,要是一不小心身份败露,下半辈子,咱们吃牢饭了!”
    “京城这么大,咱们又是外来人,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范小刀想了想,混入六扇门,确实是个办法,但好歹也是官府,不是说进就能进的。更何况,如今朝廷的户籍制度极严,两人的路引都是找胡三刀伪造的,一旦深查下去,必然会露馅。如今六扇门重建,要想找到当年藏药之处,无异于`大海捞针,若没有个合适的身份做掩护,还真不好进行下一步。
    两人在六扇门门口闲逛,引起了官差的主意,“看什么看,这里是办案衙门,再看把你们抓进去!”
    看来,得先在京城住下。
    可问题是,他们早已花光身上最后一文钱,连三餐都没有了着落,两人一合计,得先搞些钱财来。李青牛道,“京城这么多大官土豪,我这就去打探消息,晚上咱们干一票!”
    范小刀道:“抢劫?”
    “好歹您也是寨主,这是京城,抢劫这种事,有失身份,我觉得绑架更适合咱们。要不,看看京城有没有没出嫁的小公主、小郡主的,绑一个来,索要赎金,女孩子注重名声,发生这种事,他们也不好声张,还不乖乖掏钱?”
    范小刀一脸诧异的盯着李青牛,“以前打劫之时,你向来有多远躲多远,怎得来了京城,胆子变大了?”
    李青牛郑重道:“生活所迫。临离开之时,二当家嘱咐我一定好好照顾你,匡扶你,我可是在老寨主牌位前立了誓的。”
    “你这哪里是匡扶我,你分明是诓我啊!还小公主,小郡主,亏你想得出来!”不过,转念一想,找几个横行霸市的公子哥儿,想办法堵在角落里,跟他借点银子花花,倒也不错。
    这时,一名青衫男子,腰挎长剑,从两人身前路过。
    范小刀见他相貌冷峻,衣衫华丽,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与李青牛交换了个眼神,就是他了!两人尾随其后,青衫男子穿过两条街道,来到一家酒馆,找个靠窗位子,坐了下来。
    范小刀决定先跟他套套近乎,坐在了他对面。
    青衫男子眉毛一皱,不过却没有说话。
    老板娘看到男子,连走了过来,“赵捕头,今日得空,来我们这里吃饭了?”
    范小刀惊道:“捕头?”
    老板娘笑吟吟道,“这位可是当今京城六扇门两大神捕之一,赵行赵捕头,两年前,我们当家被冤枉进入大牢,是他亲手抓了凶手,帮我们洗脱罪名,是我们店里的恩人哩!”
    “跟他说这个作甚?”
    “赵捕头,还是老三样?”
    赵行点点头,不多时,老板娘上了三道菜,一盘醋鱼、东坡肉,炒笋尖,还赠送了一壶酒。赵行不慌不忙的吃着,他吃的很仔细,每一口都细嚼慢咽,范小刀尴尬的坐在对面,知道赵行捕快身份之后,他已放弃了打劫的念头,他此刻饥肠辘辘,于是问,“可不可以请我喝酒?”
    “可以!”
    范小又问:“可不可以请我吃饭?”
    “可以!”
    “可不可以借我一百两银子?”
    “可以!”
    范小刀心中一喜,如今这买卖这么好干了?
    只听赵行又道,“不过,你得先把这顿饭钱结了。”
    “为什么?”
    赵行道:“你找我要酒、要饭、借钱,我问你为什么了吗?”
    范小刀哑口无言。
    赵行饮了一杯酒,缓缓道:“听你口音,应该是青州府人士,你的鞋上有磨损,应是长途跋涉,最近刚到京城没多久,背上包裹中有一股蒙汗药的味道,是黄河以北的炒制方法,你跟同伙看到我的第一眼,是我腰间的钱囊,若没有猜错,你们应该是山贼,青州府共有六伙山贼,你们是哪一伙儿的?黑龙寨,还是黑虎寨?来京城做什么?”
    第5章 儿子偷爹不算贼
    范小刀笑道:“虽然没有猜中,却也不远矣。再说,山贼又如何?在下向来光明磊落,平生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圣人说,人只有职业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山贼也好,捕快也好,存在即合理,都有其意义。”
    赵行没想到范小刀承认的如此痛快,更没有料到他如此伶牙俐齿,于是重新审视眼前这位少年。赵行身为公门之人,常年与凶犯打交道,抓过的罪人将近百人,眼力劲不会太差,可这位少年眼神明亮,不似大奸大恶之人,身上也没有那股绿林特有的匪气,不由对他来了兴趣。
    “我叫赵行,六扇门青衣捕快。”
    范小刀斟了一杯酒,道:“在下范小刀,青州府黑风寨之人。”
    黑风寨?
    赵行满脸疑惑,自江湖新政以来,天下帮派,四大世家、六大门派,八帮十会,大小七十二洞,一千两百余帮派,但凡能叫得上名号的,都在六扇门备案,赵行也对这些人颇有研究,可他却从未听过黑风寨,莫非是最新刚成立的?
    赵行道:“范小刀,我记住你了。”
    范小刀道,“别,你还是忘了我为妙。”
    “在下入六扇门一年,一共抓了九十九人,既然你们来到京城,丑话说在前面,别做什么为非作歹之事,但愿你别成为我抓到的第一百人。”
    范小刀长身而起,道:“你没有机会的!”
    说罢,他匆忙离开这是非之地。这赵行看起来不简单,要是他真要找自己麻烦,别的不说,光是伪造路引,就足以将他抓入大牢。出了酒馆,李青牛心有余悸道,“那姓赵的眼睛真毒,他只看了我一眼,我就觉得心惊肉跳,仿佛之前做过的亏心事,全被他知道一般。”
    范小刀问,“你做过什么亏心事?”
    李青牛道,“给二当家下泻药啊,偷三当家的白菜啊,偷看孙三娘洗澡啊什么的。”
    “孙三娘都四十多岁,两百多斤,你可真下得去眼。”
    李青牛嘟囔,“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
    发财大计落空,又受到赵行警告,下顿饭也没了着落。李青牛道:“小寨主,咱们换个目标?”
    范小刀道,“以后,别小寨主小寨主的乱叫,咱们才来几天,就被人识破身份。”
    “那该称呼什么?”
    “什么小范公子啊,范爷啊,范大侠啊都成,就别叫小寨主。”
    “好的,小寨主!”
    两人在街上寻找下个目标,这时,一名年轻人拦住他去路。
    “我看两位相貌不凡,可是江湖中的绿林好汉?”
    范小刀心中惊愕,怎得,一个赵行还不够,随便遇到一人,就能识破他们身份,我们脸上莫非写着山贼二字不成?他看来人肥头大耳,衣衫褴褛,脚步虚浮,一看就知是好吃懒做之辈,道:“不,我们是良民。”
    胖子道:“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们了。在下姓牛,名大富。”他神秘一笑,“想不想发财?”
    范小刀道:“做梦都想。不过看仁兄这位德行,别告诉我你有发财的路子。”
    牛大富大笑,“巧了,还真有。”
    范小刀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牛大富呵呵一笑,指了指城南的位置,低声道:“城东的黄财主听过没有?他可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户,账房中金银无数,不如我们做上一笔没本儿的买卖,这样咱们不就有钱了?”
    “你说是去偷?”
    牛大富摇了摇头,“诶,这叫借,怎么能说是去偷?江湖人的事,能说偷嘛?”
    范小刀道:“像他们那种财主,家中护院高手那么多,要想去偷银子,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牛大富道,“黄财主家一共有十八个护院,都是从江湖上请来的好汉,其中两位还是八卦门的高手。此外,家中有恶犬三只,两公一母,更要命的是,账房只有一个门,上着子母连环锁,一旦破门而入,会有机关敲响他卧房的铃铛,所以要想进去,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怎么智取?”
    “账房的钥匙,挂在黄财主脖子上,睡觉都不离身。他睡觉极死,我们可以趁他睡觉,跑到他卧房中将他迷晕,然后取下钥匙。”
    范小刀有些奇怪,“你怎么对黄家这么熟悉?”
    牛大富嘿嘿一笑,道:“黄有才是我爹。”
    此言一出,两人都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牛大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真是他儿子?”
    “如假包换。”
    “那为何他姓黄,而你姓牛?”
    牛大富有些不耐烦,“别问,问就是不懂规矩。就问你们,这一票你们敢不敢干?”
    范小刀心说,你都不怕,我们怕什么,于是道:“马瘦毛长蹄子肥,儿子偷爹不算贼,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们就算再有困难,也不能辜负了你的一片孝心啊!”
    ……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在外人看来,城东黄府的老爷黄有才,腰缠万贯,富可敌国,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却是京城响当当的人物,与城西孙半城,城北王百万、城南李富贵,并称京城四大富豪,令人羡慕得紧。可黄有才却一直开心不起来,除了家里住了一只河东狮牛夫人外,唯一的独子黄大富更是不让人省心的主儿。
    黄有才白手起家,用了二十年功夫,从一个挑货的贩子,到如今家中有七十多店铺,生意遍及杂货、酒楼,绸缎庄等七八种产业,累积了不少财富,但他出身寒门,祖上八代没有出过一名进士,在京城这种看身份名望的地方,无论有多少银子,始终融入不到更高一级的圈子,在那些清贵官员眼中,他不过是一个暴发户而已。
    本来指望凭借家中的财富,让儿子能够考中进士,光宗耀祖,可黄大富天生不是读书的料,除了闯祸惹事打架,就是喝酒斗狗逛青楼,京城富家子弟的不良风气,他一样不落。
    几个月前,黄有才花了几万两银子,在琼州府给他捐了一个县令的芝麻官,结果黄大富打死也不肯去,黄有才一怒之下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将他赶出家门,本想让他流落街头,尝尝人间疾苦,等他回心转意,可黄大富根本不买老子的账,径直跑到官府改成随母姓,改名城牛大富,气得黄有才火冒三丈。
    生气归生气,儿子该管还得管。
    今日是他五十大寿,他在京城关系极广,来往的宾客,有些江湖朋友,也有生意上的伙伴,而那混小子离家出走已经大半月,连人影也不见一个。
    管事黄书朗进来回事,“老爷,外面来了个年轻人,姓范,说是少爷的朋友,有要事见老爷。”
    不知哪里结交的狐朋狗友,黄有才道,“不见。”
    黄管家道:“他说有要事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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