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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张柔促狭地笑了起来:“我猜着就是不错,不然林启怎么能放心出门?”
    何安然听了有些脸红,抿了下嘴唇,转移话题道:“里正着人来寻他,说有事找他商议。”
    张柔一听,果然坐直身子,也顾不得打趣了,问道:“叫他干嘛,难不成也是问他该怎么分银子?这事可不能掺和啊。”
    何安然不着急,轻声说道:“没事,他心里有数的。”
    张柔一想也是,那可是林启,自己都能想到的事,他怎么会想不到?
    于是,重又靠在椅背上,只是还好奇道:“也不知里正怎么想的,村里吵嚷成一团,也没听他说了一句。”
    别说张柔了,何安然知道村里人因为银子吵成一团后,也好奇里正究竟是什么打算。
    到了晚间,林启回来后,他才知道了答案。
    “里正想用这次的钱建个学堂。”林启端着热水进来,招呼何安然一起泡脚。看着何安然不掩讶异的表情,感慨道,“我以前倒没看出来,里正还挺有远见的。”
    林启一直觉得枣林庄穷,可实际上,因着地形、地势的缘故,周边几个村子也不富裕。大家一年奔波操劳下来,全家人能填饱肚子就算不错了。
    所以,这就导致几个村子里都没有学堂。人在衣食难保的情况下,是顾不上读书的事的。
    “可没有学堂,就要代代做庄稼汉了。”林启眼前浮现出里正说这话时的怅然。
    年近五十的老汉坐在炕上,一手端着豁口的茶杯,眼睛看向远处,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不是说庄稼汉不好,庄稼汉稳妥,不遇着天灾饿不死人。可一个村里,不能都是庄稼汉。”里正说道。
    “每年秋收后,我带着村里收上来的粮去缴赋税,衙门口挤满了人,我排一早上,前头的队伍越排越长。有捕快的同村,有师爷的叔伯,还有衙差的好友。总之,没点儿门路就得好好排着。”
    “好不容易到了衙差跟前,解开口袋一看,不是说黑麦品质差,就是豆子没晒干,横挑鼻子竖挑眼,只得带回来重新拾掇。是咱们村的粮真有问题?不是,是咱们村没有个出息人,所以就得挨欺负。”
    “而要想出息,还是得读书。”里正转头看着林启笑了一下,“说实话,咱们村要还是从前的光景,到我死前都不姨嵴庵饕猓蠹一锩荒翘跫?上衷诓灰谎耍隳浅e涌鹄春螅謇锶擞辛宋榷ㄊ杖搿k渌迪衷诳蠹业娜兆铀坪醣浠淮螅苫昀墼孪吕潜涞每刹皇且坏惆氲恪!
    “本来,我该等大家过两年富裕日子再提这茬,可正赶上你给了村里这么一大笔银子,所以我就想趁势提了,不然钱进了众人口袋,再想拿出来可不容易。”
    “也不指望村里能出什么秀才、举人的官老爷,只要出几个识字的,能在镇上、县城闯出个名堂,咱们村里的人办事就能方便许多。”说着,里正慢悠悠笑了起来,好似已经想到以后的场景。
    里正的这个打算在村里公布后,自然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说什么的都有。
    “读书?我没听错吧?”一青壮汉子神情古怪道,“里正莫不是老糊涂了吧。咱们哪有钱供孩子读书啊?”
    “就是,那些有钱有地的富户都供不出来一个读书人,咱们建学堂让村里的孩子都去读书能行吗?怕不是花钱听个响吧。”
    四周的人闻言纷纷点头,有人忽然道:“难不成里正是不想给村里分银子,所以想了这招?”
    这话一出,大家的神色立马变了。
    里正站在前头,听着人群吵嚷不休,提高嗓门制止道:“静一静,静一静!”
    待喧嚣声小了,他才说道:“我知道肯定有一部分人是不愿意的,他觉得读书是烧钱的行当,不是咱庄稼汉供得起的。这点我前两日已去镇上打听了,找到一个瘸腿秀才,他考中后本想继续科举的,可不幸外出时被马冲撞伤了腿,不能再往上考了。眼下正有意教书育人,若是请到咱们村来,管吃管住,一月三两银子的薪俸既可。”
    听人群又有议论声,里正接着说道:“当然,还有人觉得读书没用,那么多的读书人也没几个考中的,更不用说咱们村一个新办的学堂了。”
    “可谁说没考中,读书就没用了?你们看看刘家的刘昶,读了几年书,如今已经在县城做掌柜了,哪还是咱们这些土地里刨食的能比的?等孩子们识字了,以后去镇上找活儿就不是去劳力市场扛包了,可以做账房、做药童、做伙计,甚至还能支摊子给人写书信,哪个不比种地强?”
    “肯定还有一些眼皮子浅的,觉得自己家没适龄的孩子,就不同意建学堂。”里正往地上啐了一口,说道,“咋的,你家以后也不生了?不生儿子,难倒也不生孙子了?这是于以后都有利的事。”
    “你们再想想,附近几个村里也有几户送孩子读书的,是不是都说孩子开蒙晚,比镇上孩子差了一大截?那是因为镇上的学堂离咱们村太远了,即便真有余钱送孩子去学堂,可那小小的娃儿还得每日接送,谁有那闲工夫?可等孩子大了,能自己上下学了,可不是开蒙晚了嘛。”
    里正咽下唾沫,缓了缓又继续说道:“等咱们村建了学堂,六岁以上的孩子都能去读书。开蒙早,兴许真能出几个秀才郎也不一定。而且村里不是有林启买山给的银子嘛,建学堂和夫子的薪俸都从这里出,最起码七八年里,读书是不用你们再花钱的。”
    听到这儿,人群中的议论声多了,里正笑呵呵地容大家说了一会儿,又说道:“我预备将三百两用在建学堂和往后几年夫子的薪俸上,剩下的七百两,咱们分。行不?”
    林启在人群中听着,忽然提起嘴角笑了笑,到底是能当里正的人,真有两下子在。说了许久学堂的好处,总有些被说动心的,现在才说只用三百两,大头还分给村里人,恐怕原本不满的人,也被这一手搞得没意见了。
    况且,只要一说分银子,大家的注意力肯定要跑偏。
    果然,再有发问,问得就都是剩下的银子怎么分了。林启轻笑着摇头,这老汉还挺聪明的。
    这个问题,里正显然也早有准备,他从怀里掏出张纸,说道:“先说好,按户分不成,家里人口有多有少,我若说按户分,恐怕今明两天,就有不少人家得分家。”
    说完,人群中传来噗嗤一声笑,显然早有人在打着这个主意。
    “所以还是按人丁分,”里正说道,“不过人也有大小,奶娃子和青壮汉子分一样的银子,也不大合适。因此我想了个法子,将十六以上的算作一等,每人分一两半银子;十三到十六的算二等,每人一两二钱银子;八到十三的,每人九钱;再往下的就只能折半,一人七百五十文。”
    “这么分,大家可还有意见?”里正放下纸,看向众人。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心里有些不甘愿,可也知道这是最合理的办法了,所以一时也没人再挑剔。
    看大家没有意见,里正说道:“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这几日咱们看看学堂建在哪儿合适,明年开春就开始修建。”
    见人群中有人反应过来要发问,里正又连忙说道:“等学堂建起来,说不定还有别的村要来读书的。咱们还可以向他们收钱,若是来的人多,兴许这学堂还能赚钱哩。”
    村里人一想,也觉得很有可能,于是也就不怎么反对了。
    看大家都不说什么了,里正正要叫大家散了,各回各家去,林启却突然出声道:“学堂建好后,每年年考第一的学子,我给三两银子做奖励,第二名二两,第三名一两。而且,若有能力出众的,我会请去工厂做管事,再或是带着外出做生意。所以,大家到时可要让孩子们好好学啊。”
    显然,与里正说的那些相比,林启所言才是当下看得见的好处。于是方才还意兴阑珊的众人,顿时提起了兴趣,心中琢磨起明年家中的活计怎么安排,好让家里的孩子们都能去学堂。
    里正听了林启的话,也赞许地向他点点头。
    等回去后和何安然说了此事,何安然自然同意:“如此,大家冲着这些好处,也会把孩子送去读书。时日久了,总会出几个有本事的。”
    “不过,”何安然抱起小岁欢,哄了两声后撇撇嘴巴,“我们家岁欢到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去?”
    村里建好的学堂必是教汉子的,哥儿虽不像姑娘那样规矩多,可与汉子混在一处总有人会说闲话。再说,也没有哥儿读书的先例。
    何安然想着,更不高兴了。他如今已知道识字的好,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去学堂学些东西。
    林启一笑,大手摸摸他的头顶,说道:“别担心,今日建了汉子读的学堂,来日就能建姑娘、哥儿的学堂。安然,你信我吗?”
    何安然抬头,看着林启眼神中的笃定,心里一下子松了,脸上也有了笑意,点头说道:“当然,我信的!”
    夫夫二人相视一笑,林启揽着何安然的肩,看着他怀里的小哥儿,脸上带着几分幸福和满足。
    这件大事了了之后,接连下了几场大雪,岁欢过了满月,已然接近年关。
    刘盛他们送信说,已经启程往回走了,家里人担忧几日,人终于在腊月二十三那日回来了。
    到底是出去闯荡一番,两人的气质都沉稳不少,家里人见了自然合家欢喜。
    接下来就是送年礼了,除了村里众人互相走礼外,霍闲之和吉县令也各自送来年礼。
    霍闲之的礼品单子就有两页纸,落款写了他与阮溪知两个人的名字。林启一笑,拆开他送的信看看,得知阮溪知已赴任丹棱,两个人正好得蜜里调油。
    信末,霍闲之还说知道他的孩子快出生了,礼单中有一副长命锁是给孩子的。还问要不要给他孩子认个干亲?
    林启想着他平日不着调的样儿,又想想自家乖巧的小哥儿,哼了一声后放下信,根本没考虑他这个提议。
    而吉县令的年礼就正常许多,郑重但不至于过分厚重。吉管事送来后,还说县令想趁着年下,与林启一同核算饮品店的账目,林启自然欣然前往。
    按照原先说好的合作,林启不承担开店花销,十家店铺开起来后,每月收益不少于原先奶茶店的八成,林启便可抽取三成利润。
    虽然入冬后,饮品店生意冷清不少,但还是达标了。所以也不等一年期了,趁着年底核账,吉县令便将该给林启的那份拨了出来。
    再加上林启销售半成品的收入,还有京城店铺的租金,林林总总下来,有三万七千两。减去之前买山支走的三千两,林启共到手三万四千两!
    别说林启乐呵呵的,吉县令看着都有些羡慕了。
    他有开店的花销在,虽然赚了不少,但刨去成本后,今年收支堪堪持平。
    林启把银票往怀里一塞:“等明年,明年就该我羡慕你了。”
    这倒是。吉县令又笑了起来,有这十家店经营着,哪怕明年再开几个新店,年底也能到手不少。
    于是,怀揣着今年的喜悦和对来年的期望,众人都过了个好年。
    何安然出了月子,虽还不能受风,但能从窗缝里看一眼年节时的炮竹升空。等到炸响的声音传来,身后已有人提前捂住他的耳朵。
    “安然,过年好啊。”除夕夜子时,林启笑着低下头,在他耳边说道。
    何安然抬头看他,突然想起去岁过年时他们一起放过的焰火。他的眼睛弯了弯,带着笑答道:“好,我们要一年比一年更好!”
    不远处,周婶抱着岁欢轻声哄着,来年他们一家三口一定会更好的。
    作者有话说:
    正文结束啦,之后还有几章番外,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146章 番外一
    村长赶在年前把银子分了下去, 平白多了这么多家底,一整个正月,村里人进出时都带着笑意, 吃喝上都大方了许多。
    有外村的亲戚年节里来做客,看见主家桌上的肉是新做的,还热情地给他夹至碗中, 知道这肉不是摆着看的“面子货”,都很是纳罕。
    虽说他们去年是在工厂做工赚了银子,可也不至于奢侈到这种地步吧?
    关系远些的自然不好问,可有些嫁出去的闺女们却是敢问上几句的。
    一问,顿时悔青了肠子,要早知道娘家村这么好, 做甚要嫁到别的地方去?再不济, 晚两年出嫁也是好的啊。
    不过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她们出嫁时迁走了户籍, 这钱自然分不到她们手中。幸好, 娘家也不是外人, 分到这么多银子,有的看女儿家中日子艰难,也会接济一二。别的不说, 给些粮食是舍得的。
    于是,等一个正月过完, 附近几个村里都知道枣林庄卖公山, 给村里人分了银子的事。大家瞅瞅自己村里的山头,也盼望着哪日能有人买了才好。
    别人家这个年过得热闹, 林家两兄弟却是年前才添丁, 虽也是大喜的事, 可正月里却不能冒着严寒耍乐了。何安然前年过年还能去县城看热闹,今年就只能在家看孩子了。
    幸好还有张柔不时过来和他聊些村里的闲事,又有钱婶不时上门,这才不至于无聊。
    期间,林启也抽空与林昭去昭然寺上了柱香。
    这是村里惯有的习俗了,本是初二就该去的,只是初二那日正好下了场大雪,上山的路不好走,这才耽搁了。这一拖,就拖到了正月末。
    去时,自然又遇到了启智师父。
    这次再见,林启已经明白他之前所说的“黎民之福”是什么意思了,虽然心里对这些和尚、道士惯爱故弄玄虚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到底不再像从前那样排斥了,见面后主动打了招呼。
    他本是想好好与启智说两句话,顺便再打探一下这和尚到底知道多少。
    未料才开口,这和尚便笑眯眯的说,想为他开春动土择一良日,吓得林启拉着林昭就走。
    笑话,就看这和尚以前为他挑选的“良日”,不是光棍就是愚人节的,他随便挑一个日子,哪个不比这强。
    就这么热闹着过完正月,工厂开工,村里人又开始了一年的忙碌。
    虽还有人留恋闲时的惬意,但更多的还是早就盼着能开工赚钱了。操劳惯的人,怎么能闲得住?
    张猛与刘盛也要再次出远门了。
    年前,林启就与吉县令商量好了,因林启自己捏着制作果茶所需的水果和秘方,现阶段不用担心有人仿制,所以他们今年还是以抢占市场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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