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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要哭呢?明明在山里这么久都没有哭,最绝望的时候也没有哭,可现在一旦开了头便怎么都止不住。沉清茗用袖子擦着泪试图让自己的状况看起来没有那么不堪,可那些泪就与她作对似的,越抹反而越多,直至把她的脸弄的一片脏污。
    龙卿没想到居然真的是豆芽菜,本想着问些什么却听到前方传来细微的哭声。
    她的哭声非常低沉,并非歇斯底里那种,而是强忍着却又从胸腔中迸发出来,断断续续,声音很轻,力道却是极大,克制的哭声透出数不清的委屈,光是听着她的心便揪着疼。
    方才听山中野兽吼声喧嚣,寻声而来发现是棕熊在追捕一个人类姑娘,眼看那姑娘就要命丧熊口,她下意识叫阿虎把熊赶走了,岂料走近了却发现姑娘是豆芽菜。
    龙卿急忙走过去。
    小丫头浑身脏污,发丝凌乱,满头都是落叶碎土,她就这么背靠树干而坐,屈膝环抱身体,哭声哀戚。破烂的衣服上有几个长长的破口,看似是被树枝划开的,破口下层的衣服隐隐晕染开鲜红,整个人狼狈不堪。
    两月没见小丫头变的更加干瘦了,都不能叫豆芽菜了,豆芽菜至少是鲜嫩的,眼前的叫晒干的黄花菜或许会更合适。现在已经十月中旬,前不久又降下几场秋雨,夜间的温度已经很低,小丫头居然只穿一件单衣,在凉风中瑟瑟发抖。
    胸口传来一阵钻心般的刺痛,龙卿后背汗湿了一片,不敢想象若非她好奇过来,这可怜的小丫头怕是今晚便消失在这个世上了。她连忙脱下外衣,把瑟瑟发抖的小丫头围住,见她哭声难止,温声道:“你怎么还在这?可是找不到下山的路?”
    现在虽然只是夜间七点,但天色已经完全暗下,这一片山林靠近深山,地形复杂,她以为是迷路了。小丫头没有反应,她走开几步,“你跟着我,从这边出去会快些。”又对阿虎说,“阿虎带路。”
    阿虎应声跳到前方开路,然而龙卿走了几步,却发现身后没有小尾巴跟上来。回头一看,小丫头还在原来的位置,挪都不带挪的。
    龙卿眉头微蹙,“走呀?”
    良久,直到等的都有点不耐烦了,团成一团的小东西才挪动了下,随后传出一声细细柔柔的轻唤。
    “龙姑娘。”
    “何事?”
    她再次硬生生顿住了,到嘴边的话似乎怎么都说不出来。龙卿没好气的走回去,小丫头还是坐在树干前,但小脑袋抬起了一些,露出一双水润清眸,目光稍微上仰,苍白起皮的唇蠕动着,却半句话都没有吐出。
    “到底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沉清茗摇了摇头,绞着手指不说话。曾设想过找到龙卿然后跟着龙卿讨生活,可当真的见到龙卿后她反而迟疑了。她的亲人,叔伯姑嫂尚不愿收留她,龙卿与她非亲非故,多次救命之恩已经无以为报,如此又怎可厚着脸皮赖上龙卿?
    干裂的唇颤抖的更厉害了,每当话到嘴边眼看着就要脱口而出了又会被生硬咽下。默念着只要龙卿没了耐心,把她扔在这里便好。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然而……“可是没地方去?”传至耳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听不出丝毫情绪的起伏,沉清茗却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龙卿了然,这时阿虎突然跳出来,咬住她的衣袖往旁边一掠。
    龙卿猝不及防,未回过神来就被阿虎“叼”走了。
    龙卿的出现好比昙花一现,出来的时候精美绝伦,叫人惊叹,消失的时候却徒留下更加汹涌的惆怅,长久不绝。沉清茗再次把头埋进双膝间,低头的瞬间什么东西在月色中闪烁着晶莹,一闪而过。
    看吧,袖手旁观的龙呀。
    明明给了希望,却又为何要把希望收回。
    沉清茗把自己隐入黑暗,坠入深渊,再也不想醒来了。
    绝望的她不知道的是,龙卿并非离开。
    叼着龙卿走出去很远,确保四下无人阿虎才说:“主人莫不是想留下她?”
    “不留下她就。”死了。
    “主人,你是龙。”阿虎严肃起来,直望进龙卿的眼。
    龙卿听罢沉下眸子,她自然明白阿虎的意思。只是……思及两月前短暂的相处,小丫头含羞涩涩,像株含羞草般顽强又有趣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光是想想一股雀跃之情便油然而生。
    “主人?”阿虎见她兀自在那弯眼窃喜,有种不好的预感。
    龙卿假意轻咳,清了清嗓子说,“是龙又有什么干系?既然人类不要,那我便捡回去养了。”身而为龙她不屑做那等强抢的勾当,捡的总归没问题吧。
    “主人怎么可以和一个低贱之物生活?”阿虎不解。
    “阿虎!”龙卿听它那句低贱顿时恼了,“你我与她不过都是天地孕育的子兽,又有何高低贵贱之分?下回不许再说诸如低贱之类的话,不然便一个月不许见我。”
    “主人!”
    “别说了,我已然做了决定。”龙卿直接打断它的话,往回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我常年栖身龙洞,睁眼闭眼便是几个四季,如此和虚掷光阴有何区别?”
    说完这话龙卿便快速往方才的树林走去,留下阿虎微微怔神。
    虚掷光阴?这可是世间万物梦寐以求的,据说人类的君主也一直在寻求长生不老之法,主人竟说是虚掷光阴。然龙卿背影已经远去,纵然再不理解它也只能跟上。
    龙卿脚步飞快,略显混乱的脚步透露出她的急切。其实做出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早有念想。
    多年来,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的沉睡,期间陪伴左右的兽群换了一批又一批,入睡前还是春色盎然,苏醒时却大雪纷飞,甚至连曾经漫步山野的伙伴也化为坟前黄土。久而久之世界在她眼中变的既熟悉又陌生,她害怕这份陌生,变得不敢交朋友,不敢离开黑龙山,甚至不敢走出龙洞。小丫头是个意外,猝不及防撞入她的生活,给了她许多从未有过的体验,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很新鲜,虽不知道可以和小丫头相处多久,至少有这个小丫头她便有了冲劲,一种享受生活的冲动。
    龙卿匆匆赶回来,发现人不见了。她急忙四处寻找,环顾一圈,最后在一片土坡下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小丫头。
    她立刻跳下去,把小丫头抱起来。小丫头轻的就像一根鹅羽,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拦腰抱起,从坡上被压倒的杂草可以大致看出丫头是主动跳下来的。
    丫头呀丫头,何故要寻死呢?龙卿喃喃自语,正寻思着如何上去,阿虎不知从哪处凌空跃下,来到她面前。
    龙卿摸摸它的头,把小丫头放在虎背上。
    “走吧。”
    阿虎不情愿的低吼一声,驮着两人迅速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回到龙洞已经是深夜,沉清茗早已昏死过去,龙卿让阿虎到洞外守着,自己三两下便把小丫头扒个精光。
    外层衣裳褪去,露出了藏在里面的软白小布料。再次瞧见这件奇怪的“衣服”,她的脸颊虽浮现浅浅红晕,但很快镇定下来。寻着记忆摸到小衣服系在背上的结,轻轻一勾,紧束的布料便松懈开了,浅浅的盖在胸腹上。抓着布料轻微一拉,姑娘的玲珑软嫩顿时跃入眼底。
    龙卿觉得眼神似有飘忽,先前给小丫头换衣服便发现了这件没有袖子的“衣服”。这件衣服恰到好处的蒙住胸腹,不仅可以护住心脉,还可以避免衣服摩擦身体,看着古怪,细细打量一番倒也别有景致。
    她也想要一件这样的小衣服,可惜不懂缝制,成衣铺也不见有这样的衣服卖。看着那件软白的小布料,上面还带着体温,少女的馨香隐隐传来,鬼使神差般她拿着小布料往自己胸前比了比,细窄的尺寸终是让她打消了念头。
    穿不下,可惜了。她颇为惋惜的把小衣服迭好放在桌子上,转向丫头。
    比起上次,小丫头肉眼可见的又清减了许多,身上添了几道新的伤痕,青青紫紫遍布全身,看着居然比两月前还要干瘦一些。大脑袋装在如同骨头上蒙了一层皮的身体上,真的酷似一根豆芽菜。
    龙卿心酸不已,上次她尽量让丫头吃进去一些肉,回村的时候胖了一些,小肚子都是鼓鼓的,现在不仅那点肉没了,小肚子凹陷,完全塌了下去,胸腔上可见清晰的肋骨。除此之外还有几处青紫色的瘀伤,应该是几日前留下的,由此看来丫头怕是已经在山里住了几日了。
    这具身体干瘦到极点,一点肉都没有,捏起来也只是一层皮,连身为女子的小包子都小的可以忽略不计。血管如寄生虫般爬遍全身,硬生生把苍白的肌肤分隔成了许多个区域,非常骇人,当她往四肢看去时,瞳孔不可避免的瑟缩了下。
    丫头的身子或许还能看出是个年轻姑娘,四肢却风烛残年。她的双手非常粗糙,饱经风霜,这是她上次便注意到的。小丫头经常干农活,手不可避免变的粗糙,岁月的痕迹在掌心刻下一道又一道深沟。双手是如此,双脚亦是如此,脚底有些地方长出了脓疮,溃烂流出脓液。
    啧。
    明明回村生活,却为何看起来像受了刑?龙卿有点生气,她打来清水把丫头脏兮兮的四肢洗净,又把身子擦干。见丫头眉头紧锁,紧闭的双唇时不时挤出几句呓语,她想了想,倾身过去再次含住了那张小嘴。
    如同上次那样,方一嗅到龙息小丫头便像树袋熊般黏上来,手脚并用勾住她,急切主动的吮吸龙涎。想着不能次次叫一个小丫头占尽便宜,龙卿也主动含住那两片苍白的唇,不然示弱的舔舐起来。
    比起干瘪的身子小丫头的味道是说不出的好,两片唇瓣软嫩微凉,其上有股淡淡的青草香,含在嘴里好比一块软软的凉糕,甜而不腻。
    龙卿有点忘我,动作不由得加深了几分,丫头张嘴的时候她无师自通般把舌头伸了进去!热度瞬间拔高一截,热息呼在脸上,带着少女的芳香无孔不入,她的双眼也蒙上了一层迷离。
    她舔过每一颗皓齿,扫过上颚的敏感地带,而后勾住那条贪婪的小舌用力吮吸,把龙涎渡过去,也把对面的芳泽夺过来。
    舌尖因为吮吸而发麻,因搅动发出嘶嘶的水声,龙卿眼眸深邃,沉迷在少女的芳泽中无法自拔。不知是不是靠的太近,她看不清,也听不清,只闻胸腔中越来越快的震动震得她神魂颠倒。
    良久,小丫头憋气发出一声呜咽,龙卿如梦初醒。她连忙松开那张小嘴,发现吮的太用力,原本苍白的唇已经透出血色,而她……甚至更糟。她抹了下嘴角,看向身下。已然蛰伏两月的龙根竟又有了反应,鼓起一包。
    龙卿扶额,她的龙根就这么喜欢这丫头吗?见小丫头的眉头已经舒展,气息绵长,她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躺在床上,弓着腰略显不自然的把小丫头拢在怀里。
    “你真是头一份呢。”轻刮了下姑娘挺翘的鼻梁,似感慨般道了一句。
    阿虎天天嚷嚷着想要龙涎她不愿给,小丫头却能轻易叫她心甘情愿给出龙涎,不仅是龙涎,甚至是……龙根仍旧兴奋着,隐隐有种冲动泛上心头。这丫头,以后怕会叫她呕心沥血。
    沉清茗不知道心心念念的龙姑娘又回来寻她了,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正浮现一幕幕过往回忆。
    是死了吗?据说只有将死之人才会回忆毕生过往。
    沉清茗看着闪现的片段,亲人的无视,恶意之人的冷嘲热讽,怜悯之人的虚情假意,从四面八方折磨她的心,纵观全局竟是找不到半分值得留恋的。她双眼灰白,不复神采,直至画面一转,眼前出现了那坐于山洞中清雅出尘的女子。
    身着玄袍,立于光中,冲着她展颜轻笑,沉清茗迷茫的眼稍显呆滞,而后灰白散开,露出一抹久违的光彩。她伸手试图触碰那个女子,女子转瞬即逝,画面突然旋转起来,沉入深不见底的湖中。
    湖面宽阔,一眼望不到边,远处水天相接合为一色。湖心黝黑,深不见底,深处似有点光,在她凝视湖心的时候湖底似也有一双眼在凝视她。
    平静的湖面突然泛起涟漪,而后暗潮汹涌激起惊涛骇浪,只见一条黑龙自水中跃出,鬃毛银白,龙角呈玄色,龙鳞在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龙在空中腾飞,乘风蜿蜒,身姿曲折柔美,她从未发现龙原来是这么美丽,神圣,不可亵渎。
    黑龙在上空盘旋一圈后悬在半空,龙首对着她。龙瞳泛起橙红诡光,紧盯着她,竖形的瞳孔映出的是山河万里。
    你是听到我的心愿了吗?
    黑龙不答话,仍旧盯着她,似乎在听她的愿望。
    沉清茗在黑龙面前跪下,伏身叩拜。
    龙,我的祭品并不珍贵,只有每年柿子成熟的时候才会摘取一颗,祭于江水中,不知你可曾看见?
    黑龙颔首似是点头。
    那可以告诉我为何……不实现我的心愿?
    龙,从未回应过人们。
    不管人们拿出多好的祭品,苦难依旧延续,该发生的意外与天灾依旧降临,龙从来都是袖手旁观。
    黑龙听罢只是用橙红的瞳盯着她,瞳孔深处一片漆黑,没有丝毫波澜,显得无情又残酷。
    沉清茗想到这些年许下的愿望,自嘲一笑,她早该清楚的,龙是不会回应人的。如此又何故到了弥留之际还想对龙许下心愿呢?
    沉清茗呀沉清茗,你太傻了。
    龙,若你真的可曾听闻我的心愿,请庇佑龙卿一生吧。她帮我良多,我却无以为报,独留此憾。
    沉清茗闭上眼,等待生命终结。然而,她没有等来死神的审判,盘旋在上空的黑龙突然发出一声龙吟。龙吟很低沉,拥有穿透一切的力量。破开空际,穿透骨肉,也劈开了她的灵魂。脑子嗡嗡作响,沉清茗捂着头剧烈哆嗦一下,猛地惊醒过来。
    意识迅速回笼,她茫然的看着周围,不是荒郊野岭,也不是残破的土墙,而是熟悉的山洞。
    温热吐息化在耳边,些许沿着脖子钻进毛毯下,引来一阵突兀的痒意。她缓缓转头,龙卿的睡颜一点点进入视野中。待看清时,沉清茗眼眶一热,自小筑起的铜墙铁壁在这一刻传来了崩塌的声音。
    龙,第一次回应了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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