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家作为上古传承至今的古老家族,显然在此道更胜一筹,凭借阵法,便能直接破开虚空,在桑、盛两家之间构架起一座桥梁,硬生生将原本百万里的路程缩短到仅需几个时辰的功夫。
桑清衍没有直接回桑家,而是停留在盛家附近,就是为了这桩事。
看着传送阵的光芒逐渐回落,虚空中的通道由虚凝实,最后在“嗡”的一声轻微闷响中彻底稳固下来,形成了一条凭空出现的捷径,桑清衍这才停止了灵力的输送,向伫立在一旁的桑家护道人微微颔首。
“接下来两日好好守着这里。”
“是,仙尊。”
那位桑家护道人沉稳应声,一步跨出,在传送阵中盘腿坐下,长刀横于膝上,周身灵力氤氲流转,却将恐怖的气息限制在了传送阵内,竟是以自身作为阵眼,镇压住了这一条横渡虚空的通道。
再看四周的虚空中,也若有若无浮现着几道凛冽的杀气,正是其他几位隐匿了身形的护道人所在。
有他们守着,别说有人强闯破坏这条虚空通道,就是连蚊虫也飞不进来一只。
桑清衍一眼扫过,心里安定了几分,也不再多说,径自离开,回到了白玉楼船。
这白玉楼船本是一件大师亲手制作的灵宝,落到易子钰手里后几番祭炼,除去原来的御风飞行之能,又添了诸多神妙,称得上他的得意之物。
不过平时没事时,除了拿来代步,也就只有落脚休憩这一个用途了。
此时,这船就悬停在一片山林的上空。
桑清衍回来,恰好就见到笑容温和的青衣男人正倚在围栏边,手执酒盏,抵唇轻抿,笑意盈盈地眺望着盛家的方向。身旁,还有一道法术幻化的水镜,正投影着对面实时的景象。
相比较忙碌了半天的桑清衍,这家伙悠闲得仿佛是来出游的。
桑清衍有些看不惯他的懒散。
“易卿。”
冷冷的一声喊。
易子钰回头,忙不迭放下手中的清酒。
“仙尊,您别误会,我是替您看着盛家呢。”这位桑家客卿端正脸色,指了指一旁的水镜,说,“这不是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么,这回我亲自盯着,保证这盛家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桑清衍心想,这家伙上一回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不还是让盛千婵在眼皮子底下跑了么?
但凡这群人能靠谱些,他也不至于总为了桑家的前途而发愁。
然而,他也并不拆穿对方的偷懒行为,只说道:“传送阵已经建好了,你要做的事你自己上心些。”
作为从小在桑家长大,能沟通圣物的客卿,易子钰的任务可不仅仅是陪着他出门逮人,大婚时的各种典仪也需要他来操持。不然,真以为桑家都是养人吃白饭的?
桑清衍言尽于此。
看着易子钰表情逐渐变得正经,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后,桑清衍便不准备和他废话了。
他以为这家伙知道要认真了,正打算回房修炼,才转过身,就听背后那道温润含笑的声音透出了一点八卦的意外,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问道:“仙尊,您把盛家姑娘就这么放回去,真的对她那么放心?”
易子钰摩挲着下巴,还是觉得想不通,自语道:“虽说再见盛小姐是觉得与前几次不同,但一个人哪能转变这么突然。仙尊,你是不是和她说了什么?还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他总觉得,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许多猫腻。
按照他的了解,桑清衍明明是个极为谨慎的性格,哪怕在盛千婵身上下满禁制,随时都能监视着她,对待有过前科的人,也不应该这么放心。
而且前不久还发狠说再见面就要绑了她的手脚,现在看,这态度多少有些不对劲啊。
易子钰求知欲空前爆棚。
桑清衍冷眼扫过,不等过往记忆浮现,便断然说道:“没有。”
“真没有?”
“……没有。”
桑清衍表情沉下来,语含威胁,说:“你实在闲得无聊,可以去守传送大阵。”
见易子钰悻悻闭嘴,他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没走两步,烦人的声音又接着响起
“仙尊!仙尊!”
脚下一顿,还不等桑清衍眉头皱起,他就意识到这不是易子钰的声音。
他垂眸,视线落到腰间的环佩上。
随着神念微动,一枚传讯符就从储物玉佩中飞了出来。
飞到半空,没有了储物法宝的阻隔,那传讯符发出的声音就更加响亮清脆了:“仙尊!清玄仙尊!仙尊大人”
声音很熟悉。
也多少有点烦人。
“仙尊大人你在不在呀”
想到盛千婵拿着传讯符在另一头无聊喊他称谓的模样,桑清衍闭了闭眼,一挥手,同样显露一面水镜,将所有的声音化作了一个又一个有形的半透明文字。
清脆娇甜的声音戛然而止。
剩下所有的传音都逐渐转为文字显现。
桑清衍皱着眉,也摸不准盛千婵到底是为什么找他,又疑心确有正经事,便凝神望去,只见水镜上文字闪烁,首先跳出了两个字:“在吗?”
桑清衍:“……”
就在他一个愣神的刹那,无数文字一个接一个冒出,半人高的水镜很快被一连串的“在吗”刷屏。
桑清衍:“…………”
这女人是夏日的蝉么,怎么能有这么多废话。
第19章 “我大婚时能不穿嫁衣吗?”
盛家。
某座被结界困住的院落里。
盛千婵毫无形象地在床上翻来翻去,一会儿滚到床头,一会儿滚到床尾,累了就停下来,举起传讯符看两眼。发现没回应,她清清嗓子,又开始深情呼唤。
“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在吗?”
“仙尊大人你在吗?”
“……”
无人理会。
喊完一阵,盛千婵把传讯符往枕边一丢,又接着打滚。
大鸟跟她一样懒洋洋地瘫在房里的软塌上,翅膀舒张,小眼睛惬意地眯起。
右侧的小圆桌上,瓜果灵茶一应俱全,随着大鸟侧头微微张口,一颗一颗葡萄似的小巧灵果便飞进了它嘴里。
它囫囵吞下,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轻啸,似乎一点都没注意到自己的主人正在遭遇一场语音骚扰。
一人一鸟,在盛家不愿多生事端的态度下过着颓废而舒适的生活。
谁也没有考虑到传讯符对面,桑清衍烦躁不爽的心情。
如此反复几次,当盛千婵再次拿起传讯符的时候,终于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道夹杂着几分隐忍的冰冷声音。
“有事说事。”
盛千婵“哦豁”一声,腾地翻身坐起来。
喊了这么久没应声,她还以为自己被屏蔽了呢。
盛千婵略微思索,稍稍沉吟,朱唇微启,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
另一边,桑淸衍看着水镜上显露出来的几个大字,面无表情,唯有拢紧的眉心昭示出他的情绪并不像表现出来得那么平静。
桑淸衍罕见地生出了一丝后悔的情绪。
赤天为了几口吃的抛下他这个主人,非要跟着盛千婵,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不难理解。
盛千婵打蛇随棍上,借着赤天给自己撑腰,同样也没什么。
唯独在盛千婵后续的举动上,桑清衍失算了。
他以为盛千婵说要让傻鸟当信使方便两人联络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居然来真的。
当看到赤天不情不愿地叼着信回来,一只爪子踏在门外,恨不得收到回信立刻离开回去复命的样子时,桑淸衍只觉得丢人极了。
这算什么?
这鸟到底还知不知道谁才是它的主人?
堂堂凶禽后裔,他养了那么久,就是让它给人当信鸽的么?
桑淸衍绷着脸,克制住不满,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扔了枚传讯符让这没良心的傻鸟带回去给盛千婵。
有传讯符在,有事说事,也省得傻鸟来来回回的飞,看多了不光觉得烦,也容易叫他生气。
……原本,桑淸衍是这么想的。
现在,他觉得自己莽撞了。
谁能想到盛千婵不在他的眼前晃悠了还能有这么多废话,方才那铺面镜面的“在吗”两字,看得他都觉得眼睛疼,也不知道她究竟念叨了多少遍。
桑清衍按了按眉心,一贯清冷的脸上都忍不住流露出一丝躁郁,眼神更是如同结了冰一样,冷冷地盯着水镜。
“既然没什么事就别说了。”
他很忙,不想听。
“等等等等,我想了想,这事也挺重要的,你听我说完”
盛千婵听出了他想结束对话的意思,赶紧抢在他屏蔽传讯前三言两语交代了自己的目的。
“仙尊大人,你那还有别的功法吗?之前给的几本我试了试,效果好像一般。”
被盛家关了禁闭不让随意进出,盛千婵能想到的消遣方法之一就是修行。
可惜,她手头也就一本大路货《养气诀》能修炼,其他高端点的功法是一本也没有。缺少了相对应的后续法门,修行这条路便很难走得顺畅。
上一回让赤天帮忙联络桑清衍,也是存了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他竟然还真好心丢给她几本修行法门让她自己研究,这让盛千婵多少有些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