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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耻!”
    “呵!”苏景玉唇边勾起一抹讥讽的嗤笑,将已经空了的酒壶随手扔去一边,不屑地别开脸,精致的下颌骨如刀裁一般,透出几分硬朗来。
    “我不过是因人施治对症下药,何错之有?倒是姑娘你,今日究竟是来找我看诊还是别有用心,姑娘心里清楚。”
    “我……”林逢月被戳中了心事难免理亏,噎在喉间的斥责抱怨更是被硬生生顶回肚子里。
    没错,她别有用心是真,但他嗜酒浪荡也是真,既然已经帮姐姐探得传言属实,她便与他再无话可说,回去将今日之事逐字逐句地告知给姐姐便是了!
    林逢月气哄哄地从衣袖中翻出荷包,取了快碎银正要放在小几上,苏景玉当即出言打断:
    “姑娘还不清楚我这里的规矩”,他适才脸上的不屑与讥讽已然消散,神情淡漠,眼睫低垂,一只手腕搭在小几的边角上,晕着红色柔光的宽大衣袖几乎要垂到地面,修长的中指微曲,沿着小几的边缘缓缓摩挲。
    “我给姑娘诊病从不要诊费,而是要姑娘身上的一样东西。”
    林逢月心头一颤,已经预料到他绝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果然,苏景玉悠悠抬眸,眼波流转间美的惊心动魄。
    “请姑娘,把肚兜留下。”
    啪的一声脆响,林逢月用力将手中的碎银摔在小几上,碎银登时弹飞过去,苏景玉忽地一转头,碎银紧贴着他的下颌边擦过。
    沉吟了片刻后,他收回搭在小几边角上的手腕,垂眸悠闲地理着宽大的袍袖,自嘲似的轻笑,“看来是我诊断错了,姑娘这般火气,怕是成亲无望了。”
    林逢月此时已然气的全身颤抖,口不择言道:“登徒子!嫁谁都不会嫁给你!像你这种无耻之徒活该一辈子孤身到老!”
    说完愤然转身,碰的脚下的酒壶东倒西歪,行走间激起的香风拂的红纱帘幔轻舞。
    什么定远侯世子,这等无耻之徒简直污了苏家的门楣!那张脸也好看不到哪去,活脱脱一只男狐狸成精了!
    难怪才回京月余就恶名昭著!姐姐若是与这种人成了亲,将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受苦呢!到时候十房八房的姨娘往家里抬,或是终日眠花宿柳,就姐姐那软糯的性子,日子如何过得下去!
    林逢月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前些年父亲拈花惹草,府中姬妾成群,母亲终日与他大吵大闹,家无宁日的画面。她不敢再想下去,快步跑下楼,只想尽快回府同姐姐说明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还有红包掉落,周末一起发,感谢小可爱们!~
    第3章
    林逢月走后,苏景玉轻笑着倚回榻上,绝美如画般的眉眼舒展开来。
    躲在屏风后的少年探头进来,愁眉苦脸道:“世子啊,您故意气走那些装病想见您一面的姑娘也便罢了,咋连这位林小姐也给气走了?您和林侍郎府的亲事是衍王府出面撮合的,侯爷已经答应了的,看林小姐气成那样,这门亲事八成是要黄了!今日的事要是传扬出去,您怕是娶不到京中贵女,要打一辈子光棍喽!”
    眼见苏景玉全无半点反应,竟然阖眸养起神来,少年撇了撇嘴,干脆踢开满地东倒西歪的空酒壶,撩起袍子蹲在榻边对着他碎碎念起来:
    “您说您十年前遭了难,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又这把年纪了,也该娶妻生子了……”
    “顺子你闭嘴!”
    苏景玉闭着眼睛喝止,嗓音不像适才在林逢月面前那样低沉魅惑,变得清朗了些许,不耐烦地抬手揉了揉额角。
    这家伙刚被他捡回来那年,光着屁股跟在他身后,话都说不全,童年时也乖乖的,怎么长大了这么多话!
    再说他才二十二岁,怎么就这把年纪了?
    十年前苏景玉濒死的时候,顺子七岁,年幼的他以为主人不要他了,扑在苏景玉僵硬的身上哭的死去活来。
    十年后,苏景玉突然回京,顺子正在侯府后院练剑,个子已经跟他差不多高,看着有些陌生的他嘿嘿傻笑,过了好半天才认出他来,登时激动的把剑扔出老远,跳过去挂在他身上哭了三天三夜,眼泪鼻涕口水蹭了他满脸满身,就连睡觉都赖在他的床上不肯放手,生怕童年的噩梦再度重演,主人又不要他了。
    顺子见苏景玉似乎动了气,咧着嘴嘻嘻笑了笑,捡起地上的酒壶用袍子前襟盛着,一趟一趟运出门外。
    房里终于安静下来,苏景玉沉浸在酒气中半梦半醒,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勾起唇角嘲弄一笑:“大白天就这么折腾,是连晚上都忍不到了吗?”
    崔荣锦放下手中三寸见方,雕着彼岸花的红木盒子,拉过圈椅在榻边坐下,夸张地叹了口气,“别提了!今早上一个小妾说话冲撞了夫人,我不过是好心从中调停了两句,夫人就迁怒到我头上!没办法,只能拉到床上解决,把夫人伺候舒服了,我这日子才能过的舒坦!”
    苏景玉笑出声来,懒懒地睁眼,转过头打量着眼前这位披金戴玉的阔少爷,嘲讽道:“堂堂皇商之家,富可敌国的泰安堂崔大东家也有献身求和的一天,真是好笑。”
    崔荣锦轻哼一声,转身拉开软榻旁角柜的门,却见他昨天夜里才存了满柜子的陈年美酒已经被喝的只剩下一壶,悻悻地瞟了苏景玉一眼,自顾取出喝起来。
    “你还真别笑我,我就等着看你成亲之后怎么给夫人下跪呢!”
    崔荣锦挤兑过苏景玉后心情大好,口中绵醇的酒香饶舌,回味悠长。
    正沉醉间手上骤然一轻,酒壶被苏景玉夺了去。
    “下跪?”苏景玉冷笑,手肘撑着软榻略微欠身,执着酒壶仰头喝了个精光,又扔回给崔荣锦,“不听话的女人就得晾着她,直到她听话为止。”
    仅剩的一壶酒下肚,心里没了惦念,他再度懒懒地斜倚在软榻上,视线扫过小几上的红木盒子。
    崔荣锦拎起酒壶又向嘴里倒了倒,将仅剩的几滴酒水倒进口中,不尽兴地蹙了蹙眉,把空酒壶放在小几上,瞥见苏景玉正盯着红木盒子瞧,顺手拿起递给他,嘴角勾出一抹荡笑。
    “这香是我派人去暹罗买回来的,比之前的都要好用,点上豌豆大小的一块,保准你一整夜如登仙境,欲罢不能。直到第二天睡醒了,昨晚的缠绵厮磨仍会记得清清楚楚,青楼里用的那些事后就忘了的寻常香可比不得这个!”
    苏景玉打开盒盖,见里面放着块一寸见方的淡红色香块,上面雕着极为精美细密的火焰纹路,散发着近乎妖冶的香气,只一闻便觉得魂都快被勾了去,扬唇道:“好东西。”
    “那还用说,这可是稀罕物,重金难求!也就是兄弟你,换个人我都舍不得。我让掌柜的差人再去暹罗寻些回来,到时候京中那些阔少们可要抢疯了,保准能卖上大价钱。”
    崔荣锦戏谑地挑眉,手肘往苏景玉肩上轻轻一怼,“诶,我听顺子说,苏侯给你定下的林侍郎府千金刚刚来过,被你出言轻薄给气跑了?”
    苏景玉摇头轻叹,顺子这家伙,嘴越发没个把门的了。
    他喝了一柜子的酒,白皙的面色透着一抹薄红,慵懒又无奈的诱人模样引得崔荣锦都不由盯着他欣赏起来。
    嘴里啧啧地感叹道:“这林小姐果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就你这副模样,再说些个淫词浪语,要是被那些通了人事的女人瞧见,怕不得把你给生扑了!”
    苏景玉抬眸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会武功的,要不你先试试?”
    崔荣锦夸张地向后闪躲,紧接着一反常态地神情严肃了些。
    “南疆剧毒的事有眉目了。”
    急转的话锋使得苏景玉酒劲登时去了大半,幽黑的眸子骤然一紧。
    崔荣锦接着道:“十年前,工部侍郎林佑曾经帮衍王豢养过一批南疆死士,用‘赤练’来控制他们。”
    “衍王和林侍郎?”苏景玉坐起身。
    崔荣锦点头,“没错,除此之外没有查到京中其他人与南疆剧毒有关,至于‘平杀落艳’和左手用刀的人,一点线索都没有。”
    苏景玉缓缓放下手中的红木盒子,眉头深锁,陷入沉思。
    十年前,他刚刚中了会元,父亲定远侯又与太子李潜龙一起平定了南疆之乱。
    那日,皇帝李亢邀他随父亲一同去太子宫中赴宴,以示嘉奖,同时又叫了几位心腹大臣作陪,不料他竟在宫宴上突然呕血不止。
    太子身边的近侍王公公畏罪自杀,宫宴上一片混乱。
    太医院院正孙秋允为他诊过脉后,模棱两可地说有可能是中毒,至于是什么毒,全然看不出来,更不知该如何医治。
    皇帝李亢勃然大怒,痛斥太子在宫宴上毒害忠良之后,或有弑君之嫌。
    可王公公已死,死无对证,李亢又不愿就此废黜军功赫赫的太子李潜龙,便对外声称太子御下不严,惊扰圣驾,责令他去京郊三十里外修葺皇陵,无令不得入京,实际上就是将他软禁在皇陵里,直到今日已有十年。
    当年苏景玉痛的心肺欲裂,却无力挣扎,呕血呕的一身白袍触目惊心。
    或许是命不该绝,折腾了一整夜后,一个清冷绝尘的青衣道士登门,带走了弥留的他,当年出席太子宫宴的大臣都对此事讳莫如深,没有人愿意提起。
    离京十年,苏景玉杳无音讯,不少人都道他离奇失踪,直到一个月前,他返回京城,京中众说纷纭,却无不道一声可惜。
    苏门两代名将为李家打下半壁江山,先帝亲授予丹书铁券,并封为定远侯,世袭罔替,以示尊崇,到了这一代又出了个难得一见的少年才子。
    他本该连中三元1,身居庙堂,为定远侯府光耀门楣,没料想却成了个坐堂医。
    而这一切的转变,都源于十年前的那场宫宴。
    这十年间,他被道士拂风带去南疆,跟在拂风身边驱毒、学医。
    拂风笃定他中的是南疆奇毒“平杀落艳”,此种奇毒是一个左手使刀的中原蒙面刺客从南疆毒王手中取得,与“赤练”极为相近,只是毒性更强,中者无救。
    他能侥幸活着,是因为下毒者下的剂量不足。
    苏景玉甚为不解。
    当年皇帝、太子、衍王、父亲、朝中几位大臣都在,即便有人投毒,毒杀的对象也不可能是年仅十二岁的他,究竟是谁下的手?他的目标又是谁?
    “衍王,林侍郎……”苏景玉略弓着背,垂眸默默念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从脊背涌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没错,林佑就是因为攀上衍王这根高枝,这些年才青云直上,做了工部侍郎。”
    崔荣锦没有察觉到苏景玉的异样,靠在圈椅上二郎腿一翘,饶有兴致地论起家长里短来。
    “我还听说,林佑的夫人有个堂妹,嫁给衍王做了侧妃,还生了个大胖儿子。衍王正妃过世后,他又娶了好几房妾室,不知道为啥,这么些年来王府里就只有一位嫡出的郡主,侧妃生的可是衍王的第一个儿子。她如今母凭子贵,在王府内院说一不二,怕是过不多久就要扶正了。”
    苏景玉幽黑的眸子渐渐黯淡,多年来心中未解的谜题终于要被慢慢破解,他苦笑一声,没有言语,起身拿起小几上的红木盒子,在崔荣锦肩上拍了拍,大步离去。
    “谢了。”
    低哑的嗓音从翠玉屏风外传来,显得有几分疲惫。
    定远侯府入门处的庭院两旁松柏耸立,一派威严肃穆之相。
    苏天寿正悠闲地坐在前厅品茶,茶烟氤氲,漾着平静祥和,与苏景玉此刻的抑闷的心情极不相称。
    苏景玉呼了口气,有几分不情愿地撩起红色的衣袍前摆迈入厅中,眼睫低垂,站在距离父亲最远的地方,声音清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爹。”
    苏天寿放下茶碗,捋了捋胡子没有抬头,面色似有几分不悦,半晌才开口。
    “景玉,你离家十年,能保住性命实属祖宗庇佑,如今回来月余,该收收心了!”说着又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却明显不似适才那般舒怀,像是在借此压制情绪。
    “衍王府出面撮合你与林侍郎千金的婚事,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早日成婚……”
    “爹不是太子党吗?看太子失势,被困在皇陵十年,归朝无望,转为投靠衍王了?”苏景玉当即打断了父亲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1连中三元:科举考生在乡试、会试、殿试三次考试中均考得第一名,接连考得“解元”、“会元”、“状元”。(来源于百度百科)
    第4章
    苏天寿曾是太子一党,在朝中早已不算秘密。
    十年前,苏景玉在太子宫宴上莫名中毒,太子被关在皇陵之后,苏天寿以心瘁神伤,无力统兵为由主动交出兵权。
    儿子莫名被害,可苏天寿这十年来竟与其他大臣一样,对此事缄口不言,从未出面追究过幕后指使,查问事情真相,仿佛中毒呕血到全身僵硬,被道士带走,生死未卜的那个少年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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