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夜到得晚,凌晨三点才堪堪睡下。此时人虽随手披了件衣服到了楼下,但大脑混沌宕机的状态可以说和院外的天色没什么两样。
黎昭昭是这家民宿的老板,闹这么大动静,她自然得下来看看。
院里围的一大圈人早已被安抚了下来。
“怎么了?”她打起精神向里张望了两眼,内心升起一股难以言明的不安。
“嘘,”旁的客人不悦地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苍苍突发心梗,医生叫我们离远点不要吵。”
“啊?”
黎昭昭被这则惊雷吓清醒了。
突发心梗?医生?
不是,怎么就断定是心梗了?还有这大荒郊一时半会哪来的医生?
黎昭昭一扭头注意到了蹲跪在病人身旁的医生,正欲凑过去问问情况,忽的看清了那医生半抬的侧脸。
那道轮廓迎着昏黄的灯光弥出一圈金色的光晕,这本该是属于医护人员的神圣时刻。
如果那个人不是周予璟的话。
黎昭昭这时根本没法掩饰自己面上的不屑,但她明智地选择了闭嘴,并默默远离开人群。
救护车来的时候,除了病人好友,民宿这方自然也要派个人去。黎昭昭留意了眼已经上了车的周予璟,抬手舀来这间民宿的男性同事。
女人深知利用自己的优劣势,盈眸眨几下,便能泛出水意。
黎昭昭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肩,小声恳切道,“小罐,你能替我去一趟吗?我这会好像有点感冒了。”
车窗被吱啦推开一道缝,男人不卑不亢的声音传来,“民宿的负责人去吧。”
黎昭昭一抬眸就对上车内那双幽潭一般的眼睛。
原来早就看见她了。
“阿璟,我跟你一起去,你不在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
急急忙忙又冲过来另一个长发女人。这女人长发微卷、气质舒雅。此时正穿搭整齐,随时待发。
估计是女朋友了。
黎昭昭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转,没法控制自己的反感但也没法离开,只得在一旁抱臂旁观两人的对话。
男人惯是不解风情的,摇了摇头,语气决然,“坐不下了,我明天尽量回来。”
他的视线随即扫过黎昭昭,微抬下巴示意她,“别浪费时间了,上来吧。”
拒绝无果。
黎昭昭就这么上了救护车。
这地方昼夜温差大,而且又在山里。黎昭昭只着了套浅色睡衣,外面裹着件白色狐狸毛披肩,她沉默地将脸匿入毛领里,以掩饰自己的抗拒和烦躁。
幸而车里不是很冷,周予璟不时挪目打量女人。
她眉心频频蹙起,表明了其此刻不佳的心情。
模样倒没怎么变,也还是那么能生气。
周予璟觉得,她生气时,才更能窥见造物主在这张脸上倾注的偏爱。
大多数人生气时大抵都是面目可憎的。而她却不是。
浓淡相宜的眉打了个结,英气中透着几分稚气,像一团欲言又止的雾聚来她脸上,又忽而飘走,生动,娇蛮,委屈。
距离事发已经十个多小时过去。
直到第二天的日头也逐渐接近尾声时,手术灯才熄灭,黎昭昭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身上盖了层周予璟进手术室前脱下来给她的外套。她这十几个小时也同样未眠。
两件糟心事搅得黎昭昭神经紧绷。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你吃点东西再睡吧,”周予璟蹲在她跟前,用纸杯碰了碰她的手背。
黎昭昭恍惚从低靡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她别过额前的碎发,微微歪头盯着周予璟,“就是目前没事了?”
再次得到周予璟确认后,黎昭昭才算是松懈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么……
“那就好,”她伸手推开周予璟递过来的食物,站起身,利落地把身上的外套丢回给了男人,“谢谢你,但我希望你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