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颔首,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护栏,“搬我那儿住,或者和我谈一天恋爱,二选一。”
“我才说过,我没理由跟你住一起。”周雨晚被他逼出气性。
他也不是什么善茬:“你以为你能撼动我的想法?周雨晚,你纠结你的,我只在乎我的目的达成与否。”
她同他杠上:“反正我已经抓出造谣者了,就算我现在不兑现跟你的约定,你也不能拿我怎样。”
“你可以试试。”
直截了当的五个字,他说得云淡风轻,周雨晚却不敢吭声了。
认识这么多年,别人未必了解他,但她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
——贪多务得,有仇必报,还得是现时报。
他叫车,送她回家。
两人同坐后排,话不多。
周雨晚紧靠车门而坐,撑着头,始终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斑斓夜景,偶尔能察觉到身旁落来的视线。
车子即将抵达别墅,她脱下外套,撂在座椅上,当是还给他了。
开口:“叔叔阿姨现在挺少在家的,其实,我觉得,你在家住,跟独立在外,没什么差。”
车内安静着,她没看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或许坚持己见。
却没想到,他一针见血:“你想我了。”
“砰!”
车子一停稳,她毫不犹豫下了车。
换鞋进别墅的时候,明显察觉到不对劲。
鞋柜外,歪七扭八地摆了两双鞋。
一双是jimmy choo秋季最新款的尖头细高跟,一双是红黑白配色的nike air jordan 1 retro low og。
这双nike板鞋,和上次那双鳄鱼皮鞋,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更年轻,更张扬,也……更富有活力。
周雨晚静默地看着,躁闷地踢一脚,任那只板鞋翻了个面,这才进屋。
从门口,蜿蜒至楼梯的,是女人的香奈儿套装,和男人国外某小众潮牌的t恤长裤。
屋里挺安静。
如果说,周牧仅有的分寸,是不让女伴在家中过夜。
那陆卿晚的分寸,是在此基础上,不和她带回的男伴,在房间以外的地方亲热。
基于此,在周雨晚这儿,陆卿晚比周牧要脸一点。
也就那么一点。
用一句老话来形容周牧和陆卿晚这对夫妻,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他们是商业联姻。
感情基础是不存在的。
但他们善于伪装,以至于在每一次家族聚会中,眼看他们相敬如宾,你恩我爱,周雨晚偶尔会怀疑,他们或许对彼此也有点感觉。
可,那怎么可能呢?
周牧有他的第76号情人,陆卿晚也不甘示弱,刚结束法国的行程,便也带回一个男伴在楼上房间颠鸾倒凤。
大概率还是个外国小鲜肉。
这是件奇怪又合理的事——明明周牧和陆卿晚这段婚姻漏洞百出,可有可无,他们却硬生生坚持了二十多年。
这二十多年来,从未吵过架,动过手,也从不曾相互指责,推卸责任——因为他们压根没想过要承担家庭责任。
“有人生,没人教。”
这就是周雨晚的情况。
他们合起伙来生下她,雇佣家政阿姨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聘请家教负责她的学习,安排助理跟进她大大小小每一件事……
他们把所有作为父母应承担的责任外包出去,从此,他们便轻松自在,逍遥快活了。
父爱、母爱这种东西,于周雨晚而言,如海市蜃楼般,不存在,偏偏有这个概念在。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似乎挺不幸。
然而,听多了“父母离婚,家庭破裂”“家长吵架酗酒家暴”“寄人篱下”等等一系列不幸故事后,周雨晚又觉得,她的生活还不算太难过。
至少,用其他人的话来说,她是个很会投胎的人。
金钱不是万能的,却能解决生活中百分之九十九的烦恼。
在转型为露脸的美妆时尚博主前,她的人设,是一个豪晒名牌包包、珠宝首饰和高奢服饰,各种炫富的富家千金大小姐。
性格扭曲到,只有通过别人的艳羡恭维,才感觉自己生活在这样娘不亲爹不爱的家庭里,还是能找到一点幸福感的。
可现在,可现在……
站在房间里,听着天花板上方,床脚挤压刮擦地板的嘎吱声,周雨晚忽然不确定了。
*
翌日周一。
周雨晚难得没踩着早自习的铃声到教室,还没走到座位,同桌柯思萌就坐不住,站起身,叽里呱啦地问她:
“晚晚,你昨晚怎样?我一直没等到你回来,担心死了。后来听说他送你回去了,我还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怎么都没回?”
涉及相关人名,柯思萌聪明地模糊了字眼。
周雨晚跨过她椅子,坐进靠窗的座位,随手把包往桌肚里一塞,抽出一盒高钙低脂奶,拆开吸管,“笃”一下捅进去。
“记不记得他给我披了件外套?”她说。
柯思萌坐回原位,“然后?”
“我手机在外套兜里。”被他摘下的那些戒指也在。
“所以?”
“我忘了兜里还有东西,直接把外套还他了。”
毕竟,她都到家了,没理由在日渐寒凉的秋夜,还占着人家的外套不放。
“哦~”柯思萌终于想明白了,勾了她一绺头发,绕着手指打转,“那你等下是不是还得找他拿回手机呀~”
“……”的确是这样没错。
周雨晚烦躁地咬着吸管。
“下早自习后,我陪你一起去?”柯思萌狗腿地冲她眨巴眼睛。
周雨晚没应声。
“话说,我还没问你,你们怎么会认识呢。”柯思萌说,“平时和你聊起他,你总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以前同过班。”周雨晚含糊其辞。
“嗯嗯。”柯思萌点头,双手捧脸,满脸写着愿闻其详。
可惜,迟迟等不到周雨晚的下文。
“没了?”她不可置信。
“嗯。”周雨晚摸出一套完形填空来做,试图阻挡她的追问。
柯思萌放轻音量,自顾自地说:
“昨晚,你一直没来包厢,渡爷也没回来,我看殷璇到了后面,好像有点失落,顾紫琼安慰了她挺久。赵丞甚至没敢直接说,渡爷和你在一起,只说他回去了。”
周雨晚的关注点有点偏:“什么‘渡爷’?”
“商渡啊,他们都这么叫他。”
“好的不学学坏的。”
“……”柯思萌把话题拉回来,“感觉殷璇这样挺辛苦的。好像离他很近,但又好像很远;有很多事情想问问他,可碍于身份和分寸,又什么话都问不出口;但凡他给予一点点好,就觉得自己是例外……唉,这种不确定,就是暗恋和暧昧的必经之路呀。”
周雨晚想一黑笔敲她脑壳上,“一日之计在于晨,你就把脑细胞浪费在这种地方上?”
……
早自习结束,原本还能支棱起来,念念abcd的学生,顷刻瘫倒一片,像脑子注水太多,扶不上墙的烂泥。
前一晚嗨到半夜才回家,柯思萌只在见到周雨晚,同她八卦那会儿,才有过短时间的回光返照。
现在完全撑不住,脑袋“啪”一下磕到桌上,见缝插针补着觉。
“先别睡。”周雨晚拍拍她脸颊,“手机借我一下。”
没多想,柯思萌从桌肚摸出手机,解锁,递给她。
周雨晚输入数字,拨号。
电话很快接通。
柯思萌用残存的一点点清醒意识,听到她说:“手机还我。”
她把脸侧向她这边,眯开眼,看她。
大脑缓慢运作。
没记错的话,周雨晚的手机在商渡那里。
商渡……
商渡!
柯思萌瞬间弹起来,双眼瞪得像铜铃。
手机那头,商渡撂下话:“到我教室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