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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此刻并不觉得快活。
    她并不是他的生母, 却也曾以母亲的身份为他谋划过。
    “既是太医看不好,就换个大夫。”陆川行轻声道:“本王会让墨烟另外请人来给太妃瞧病。”
    霜连和绣莹闻言心中一喜。
    太妃病中有一段她们能明显感觉到王爷的漠视, 她们还以为王爷放弃了——
    看到霜连哭红的眼, 陆川行恍惚想起了他和阿璎还是寻常夫妻时, 有一次他生了场大病,阿璎守着他暗暗掉泪。
    他下意识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别哭,阿——”他话没说完, 看到霜连眼中的惊喜之色, 立刻回过神来,很快收回了手。
    陆川行轻声道:“本王有事要出去两日, 你们照顾好太妃。”
    霜连和绣莹自觉有了希望,连忙欢喜的应下。
    出了安郡王府, 陆川行忽然发现今日竟是个阴天, 灰蒙蒙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翻身上马, 只带了两个护卫一路赶到一间不起眼的茶楼里。
    “安郡王。”有个面目平庸的男子在等他, 客客气气的行礼道:“太后娘娘让属下等您,我们要先去一趟西郊取母虫。”
    陆川行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
    上次见面庄太后将一切对自己和盘托出,陆崇中了“梦生”,只要在离他三里之内的范围给母虫喂毒,陆崇体内的蛊虫也会随之死亡,他会七窍流血而亡。
    天子自以为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却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多么脆弱。
    陆川行垂下眸子,一路无言。
    而庄太后让他前去的目的,是要将这一切推到先帝四皇子余孽身上,等他确认陆崇驾崩后,再出面稳定大局。
    他从没想过要弑君——可若不这么做,他又如何能护住阿璎母子?
    陆川行捏紧了缰绳,让自己竭力镇定下来。
    ***
    陆崇处理完事务返程时,天色不大好。
    从近卫营到宫中要近一日的路程,为了避免遇上暴雨,一行人去了别庄暂歇。
    “皇上,臣已经给嘉贵妃送了信,娘娘和大皇子一切都好,这是给您的信。”陆桓走在天子后面絮叨着,不防陆崇突然停下脚步,他险些撞上去。
    只见陆崇望着不远处的阁楼。
    去年正是在那里,他看着满身狼狈的顾璎在雨夜叩门借宿,本可以让她去另外一座宅子,陆崇却让她进了自己的领地。
    在她高烧之时,用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医术替她退了烧,听她在睡梦中的哭泣,对她动了恻隐之心,竟留下陪她了半宿。
    两人的缘分从此开始。
    “拿来。”陆崇回过神来,抽走了陆桓正要递上的信。
    到了书房后,陆崇展开顾璎的信,唇角微微弯起。
    这封信上她说熙儿已经会翻身了,并且掌握得极好,夜里尤其不安分。陆崇察觉到一丝不对,阿璎这是把熙儿接到他们的大床上住着?
    若他不早些回去,在家里的地位愈发岌岌可危。
    陆崇才要提笔回信时,突然意识到以阿璎的聪慧不会猜不到自己的想法,她就是故意的。
    思及此,他眸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皇上,秦副统领回来了——”听到梁正芳的通传声,陆崇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等秦自明进来时,手中捧着一个略显破旧的木盒,然而已经被清理干净。
    “皇上,臣寻到了这个匣子,只是没办法打开。”他将盒子送到天子面前,解释道:“这种机关若是强行撬开,里面的信也会一并毁了。”
    刚看到它,陆崇一眼就认出是沈越的旧物。
    这是他偶然从集市上的古董铺子所购,设计格外精巧,盒子一分为二,上面铺着一层特殊药液,若是强行打开,药液流到下层会将里面的东西腐蚀。
    沈越觉得新鲜,跟他要了过去。
    看着木盒上熟悉的纹理,陆崇抬手轻轻拂过,耳边似是响起少年爽朗张扬的大笑。
    他停顿了片刻,按着记忆中的顺序,在木盒的凹槽处按了几下。
    听到“咔哒”一声,木盒被他打开。
    里面放着一封信。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响动声,说是有一批黑衣人正在朝庄子围攻过来。
    陆崇将信拿在手中,将外面的事交给了陆桓和秦自明。
    “既是有人想要朕的性命,拿着母虫的人就在附近。”陆崇吩咐道:“自明,你安排一队人趁乱将他找出来。”
    两人领命而去。
    梁正芳和秦自明垂首候在一旁,对信上的内容又是好奇又是隐隐担忧——这个秘密让沈越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那么天子能否承受?
    正当梁正芳悄悄离开去请刘太医过来时,陆崇已经拆开了信封。
    从中掉落出两封信。
    一张对折的信纸明显更新些,另外则是一张薄绢,已经泛黄。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正是沈越所写。他在信上说他从未背叛过,当初他发现四皇子手中有关于陆崇的秘密才假意投靠,本以为陆峻只是拉拢他,却未曾料到陆峻竟想用他来害陆崇。
    他想尽方法才拿到那个秘密的关键证据,本想亲手交给陆崇,可他已感觉到危险,特意留了一手。
    他还特意叮嘱陆崇看完后要冷静,最好直接找天子解决。
    看到这儿,陆崇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他说的天子是先帝,而他也是知道的,先帝并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子——
    陆崇定了定神,打开了那张薄绢。
    上面是清秀的陌生字迹,看开头是写给先帝的。陆崇看了两句后发现,这信不是用墨汁,而是用血所书——
    悄无声息回来的梁正芳知道这便是那秘密的关键,下意识屏住呼吸,偷偷去看天子脸色。
    这些日子来天子因为“梦生”有发作迹象本就脸色不好,他发现天子那张俊美的面庞一点点血色褪尽,他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
    陆崇缓缓将薄绢放下。
    还不等梁正芳开口,只见天子身子突然一颤,竟是一口鲜血喷出。
    “皇上!”梁正芳吓坏了,连忙去扶住陆崇。
    好在刘太医已然赶了过来,看到陆崇唇角的血痕,唬得他几乎以为“梦生”发作了。这几日明明用药镇压住了,为何不灵了?
    当刘太医诊脉时,才发现天子是急火攻心才吐了血。
    刘太医给他送上了药丸,苦口婆心的劝道:“皇上,您情绪不宜过于起伏过大——”
    还没等他说完,是陆桓匆匆走进来。
    “皇上,臣已经查清,是有人故意暴露了陆峻余孽的位置,逼得他们不得不出来围攻。”他请示道:“臣抓了易景郇,他说有秘密要禀告您,想要求见——”
    这里早就调派了数千名近卫营的士兵在暗处,他准备等秦自明抓到拿着母虫的人再将其一网打尽。
    陆崇已经恢复了常色,淡淡的道:“不必,他要说什么朕已经知道,照计划就是。”
    陆桓正要领命离去时,不远处阴沉得天幕上突然有橙黄色烟火绽开。
    “立刻回宫。”
    陆崇当机立断道。
    ***
    陆川行手中捏着那个不起眼的檀木匣子,听着外头响起的打斗声,心跳得厉害。
    “最迟再有一刻钟就差不多了,孙五会放烟火为号。”看出他的不安,待他来的男子解释道:“您到时再过去就是。”
    陆川行点了点头,他起身走到了窗边,远远能望见的那个庄子,正是天子暂歇的地方。
    那样强悍又高高在上的人,很快就要从这世上消失——
    他感觉手中的匣子有千斤重,手已经在微微颤抖。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然发现周围似是有些眼熟,他蹙着眉问道:“永兴镇可在这附近?”
    男子应道:“正是。”
    陆川行想起顾璎那夜在雨中借宿,仿佛就是这一带。
    还没等他理清,突然看到烟火绽开,他才要打开匣子时,却听到有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陆川行转过头去,看到来人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那个檀木匣子也从手中摔了下去。
    来人眼疾手快的抢先接住,他带来的人将开窗要逃的男子制住。
    见陆川行转身要跑,他单手轻轻松松的拎住了他。
    “安郡王,其实您真的该跟陆桓公子好生学一学功夫。”秦自明不无嘲讽的道。
    陆川行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皇上还在等您,您随我走一趟罢。”
    ***
    瑶华宫。
    用过午膳后,平日里有午睡习惯的顾璎却没有半分睡意。
    她本想去看熙儿,却停下了动作,转身又回到了自己寝殿中,拿出陆崇给自己的那颗“辟水珠”在手中把玩。
    今日天气极差,一团团乌云压在宫殿的上方,却没有要下雨的意思。
    “娘娘,奴婢看您午膳用得少,让小厨房炖了碗莲子羹。”怀香手中端着托盘进来,温声道:“您再用些?”
    顾璎不忍拒绝她的好意,拿过来尝了两口又放下。
    正当怀香还想再劝时,忽然听到瑶华宫的大门被扣响。
    终于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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