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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期携紫竹一脉乘光而来。
    他望向狼藉主殿,凌空翻手,那些倾落的牌匾、胜幡就如时光倒流般恢复了原状。继而安然落在广场中,于太极玉璧旁,亲自扶起摔出门外十余丈的九长老。
    千诀死死盯着这日思夜想、咬牙切齿又不得其解的身影……他眉目未改,唯独长发尽白,像一束挽住的银雪。
    大师兄也落地,一见是来犯的是千诀,急急道:“小师妹!你活着为什么不——”
    话说了一半,他才意识到气氛诡谲,陡然收声。因为所有人都在望着半空中的千诀,或愤恨、或戒备,或恐惧。
    九长老急迫地抓住云期,指向千诀控诉:“她…咳咳,她是……”
    云期淡然示意自己清楚,还拍了拍她胳膊定心,抬起眼,终于和千诀对视。
    千诀居然紧张了一瞬。
    她刻意昂起下巴,上下打量云期:“你果然没死。”
    云期却没有太大反应,只有眼睛缓慢眨了下。他瞳色有些发灰,唇角绷着,握剑那只手悄然收紧。
    千诀捕捉到这一瞬心虚,向他攻来,云期也当即飞身迎上!霜刃交击,双方鬓发飞扬——
    “这一次,你斩不断它了,云期!”
    冰心重铸后改为软剑,此刻对上云期,却坚如玄铁昆吾!
    千诀兴奋地勾起唇角,剑锋前推,明显压制了他。砂砾抖动起来,不断在她身旁如蜂群般焦躁地平移,像是即将失控。
    云期听不懂它们在叫嚣什么。但见千诀忽然蹙眉,晃晃头驱赶呵斥:“不是现在。”
    “云长老!我来助你!”“我也来——”“一起!”
    众人见此异状,以为形势有望逆转,纷纷开始声援,欲渡灵力襄助。可一个个法印都还没结成,就先被那头趴在旁侧的奔雷豹,腾起身,连撞带电,铲得人仰马翻!
    叮叮当当——
    兵刃频繁交接,迸出细碎火星,两人的法力场一墨、一青,起初在半空中如一双新月交迭,逐渐张开、盈满,变得如望月一般圆。
    千诀没出全力,只是随便逗逗云期,却意外发现……他似乎变强了?起码比去古战场之前要厉害。
    这让千诀觉得愈发有趣,回身,暂停了攻击。只要她不进攻,云期也不会追击,始终摆出一副防守姿态。
    千诀看得出他的矛盾和愧疚,建议他滚开,并声称,若他选择置身事外,她今日可以放过紫竹一脉。但云期坚定表示,若真要血溅凌云,请从我始。
    “今日心情不错,有人偏来找死,我倒愿意成全。”千诀轻轻挑眉,提起手腕,用两根手指比划出行走的动作,“这样吧,若你能接下三招而不倒,我可以先行绕开故地!”
    这并非承诺放过凌云门,是指晚些、甚至留到最后再料理。不过一口残喘之机,凌云门内部就已表现出明显动摇,期待的目光再度齐齐投向云期。
    无论条约是否合理,顶着这般压力,他已不得不应战。
    第一招,千诀故意用了小竹子在梦中教授的击退术,云期轻松接下,几乎毫发无伤。
    凌云门士气大振!
    而千诀确认,这种上古的雕虫小技,的确对他无效。
    第二招,千诀使了凌云门最基础的突进攻击。她本就学得稳扎稳打,威力爆发出来,这人人都会的招式,竟能像大人推小孩那样,震得云期连退十几丈!若不是他用剑在身后点撑,可能当场就会被冲击波掀翻在地。
    众人开始有些不安,也都亲眼见识到了,同样招式借助浊气,竟能恐怖如斯!
    千诀微微一笑——师尊和大师兄最不同的地方就是这里。
    云期看似古板,其实只要不破坏规则、触及底线,他都会灵活地处理问题。他从不会刻板地将自己束缚在条条框框里,傻傻站在那全然硬接。
    第三招,千诀重新召出冰心。
    云期用了剑,她自然也要用的。这把软剑重新打造好之初,她抽出来,剑尖还会晃动片刻,如今却已稳如坚冰。墨色砂砾窸窸窣窣缠绕上剑身,像蛇身一般蔓延出去,竟化为一柄链剑!
    她随意往旁侧一甩,抽出“啪”一声爆响——
    殿内烛火霎时间全数熄灭。
    链剑尾部勾缠住青霜震动,兵器再度相接,连殿前广场上的巨型太极玉璧,都显现出细碎裂缝,云期雪白的脸也不知在被什么刮擦,生长出了一道道细小血痕。
    云期和千诀已不在一个量级,邪诡兵器,再配上自创招式,很快就令他难以为继,吐出口凌霄血,雪发散乱开,凄惨跌落向太极图阳一侧的鱼眼。
    血迹溅落在黑色背景中,看不大出痕迹。
    千诀则悠然落在“白棋”之上,缓缓收回冰心。
    她踏过玉璧影那半侧,一步、又一步,踏入那片雪白。随即回首,乜了一眼方才越过的边界,鞋底在圣物之上轻轻一跺。
    细碎裂缝便开始加速生长、蔓延,阴阳鱼自浑然的衔接处,彻底、完整地断裂成了两半!
    凌云门众人大惊失色!
    祖师在此开山立派,正是因主峰上有这块天材地宝。可现在,再愚笨的人也能看出——这镇派数百年、被上下奉为图腾的瑰宝,并非什么天成的“鬼斧神工”,而是人造的奇观罢了……
    已经有些骨头软、信念不强的,主动跪地投降。
    人在天面前毫无胜算,与修罗相抗,同样命如刍狗。一旦有一人跪下,求生本能带来的恐惧,便会如潮水般蔓延。
    千诀不理会那些告饶的声音,她只略微欠身,单手抬起云期的脸,望着那湿漉漉的眼睛,和唇瓣上花芯似的血痕。
    “真可怜啊,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千诀轻轻摩挲着他下巴,擦干那之上的污渍。他上次这么可怜的时候,差点就能杀死她,就差一点。
    真可怜,真可惜。
    千诀想,如果他能听懂她此刻的难过,愿意哭着道歉,说自己后悔了,或许她能原谅他、放过他。可云期始终没有,只定定望着她,略微发灰的瞳轻轻抖动,不是某种恐惧,而是疼惜。
    那是上位者才配有的情绪。
    千诀横眉,捏紧他下颌,猛地往侧方一摔,云期就几乎趴在“黑棋”之上。雪发如缎,盖住他大部分身体,重迭衣袍旋折,若一朵怒放的花。
    可在修罗王这里,繁花盛开,不是什么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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