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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战场中心,有一座沉寂的火山,正是大阵所在。
    云期带着徒弟们进入山体内部,先行勘察。
    千诀忽然描述自己听到了一些人声,还时不时夹杂着些惨烈、急迫的呼号;云期静下心,也感受到细碎耳语,只是听不大清楚;大师兄却对此毫无知觉。
    大阵破损比较严重,三人施法,临时做了加持,要等待其他修仙者来,再正式修复。
    不过眨眼的功夫,千诀却突然消失!
    两人暗道不妙。
    千诀始终掌握不了轻身术法,做不到瞬间移动、御剑,不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主动离开。大师兄建议分头寻找,云期却让长徒不要离自己太远。
    他知道千诀自小就能抵御怨气毒瘴,术法稳扎稳打,现在还没有明显异动,她不一定就有危险。
    危险的反而是她。
    云期耳边的絮语也逐渐清晰,虽同样不解其意,但这种语言,他曾听自己的师兄、师姐们讲过……
    一路循声往山体更深处去,周围逐渐炎热起来。
    千诀已经失去自主意识,被声音吸引、召唤着,被黑色细沙缠绕、推搡着,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远处断崖下,即是岩浆!
    首徒惊呼向前,云期当即将其拦住,命他速速去向其他师长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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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离开后,云期召出青霜剑!
    黑色细沙感觉到杀意,纷纷停止簇拥,像条巨蛇一般,盘踞着,做出戒备姿态……那些不是什么砂砾,是浓重的怨气和破碎的冤魂。
    云期发梢无风而动,闪身先攻!
    剑影如霜,扫过飞扬的眉,横过凌厉的眼,逐渐化作一片白影,如扇、如伞——
    无形黑沙一次次被挥斩开,又厉啸着重新聚拢。云期淡青色发带飘逸,身形快得像闪电,可无论如何劈砍,他始终无法触碰到千诀的背影。
    黑沙一时扑杀不掉云期,就改变了策略,布成天罗地网,兜头罩下,如水般流向他颈、腕、双腿勒缠,只为拖延住他,又分出一小部分,引着千诀继续向前。
    “千诀!”云期一时受阻,终于急得吼出声。
    千诀顿住,机械地转过身,双瞳已然变成纯黑。她嘴唇翕动,口型依稀能看出是【救…我……】,人却开始慢慢倒退,离悬崖越来越近。
    四周陡然变热,岩浆欢呼着,沸腾起来!
    云期目眦欲裂,额前金印一闪,衣带当风,周身灵光暴涨,当场挣断束缚,不顾一切追去——
    黑沙也像受到什么刺激般,簌簌化作长绫加速动起来,猛地贯穿了他毫无防备的后心!
    ……
    等千诀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茫然呆立着,咫尺外便是断崖,灼热的气息扑向背,耳边那些古怪的鸣响消失了。
    模糊视线聚起,有个熟悉人影趴伏在不远处,一手向她所在方向伸出,指尖还在微微抖动。
    “云——师尊!”千诀冲了过去。
    她将人抱进怀里,云期始终攥紧胸口的衣料,半阖着眼睛,血渍在他嘴角划下一道深色的线,已然干涸。
    他抬起沉重眼皮,清瞳微微晃动,盯着她眼睛看上半晌,才安心。
    “你、你怎么了……”千诀想帮他疗愈,却意外发现自己灵力被抽干了似的,只好先大致检查一遍他身体。
    可云期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是谁伤的你?”
    问完,她还不安地悄然看过自己掌心确认。
    云期摇摇头,艰难地说:“快走。”
    “好,我这就带你走。”
    千诀也不含糊,准备搀扶人起来。
    “别管我,你、离开,快!”云期拂开她手,将“你”和“快”字念得极重。
    千诀蹙眉拒绝。她心意如何,云期也清楚的,如何能做到弃他于不顾?
    云期见她不肯听,表情抽搐了一下,抓紧胸口,手背青筋崩起,痛得像是快要撕裂衣物:“啊……”
    人都这样了,千诀也不多费口舌,半跪下来就要背。
    云期急火攻心,再度拂袖,恨声让她别再纠缠。
    “滚。”
    千诀被骂得一懵。
    云期是严厉,可之前再如何,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重话。
    千诀只当他痛糊涂了,口不择言,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细碎砂砾蠢蠢欲动,像是打算汇集,她眉心皱得更紧。
    云期的心凉了一半。
    那些被他拼命打碎的东西,又开始复生,或许它们本就没有生命,只不过是些残存的意志。
    “嘶——”千诀身形晃了下,烦躁地挥挥手,像是想驱赶什么,一缕沙反而钻指尖,千诀盯着掌心泛起的黑气,一阵茫然,“什么东西?”
    云期的心彻底凉了,今日,怕是谁也走不掉了。
    “走开,好吵……”
    千诀扶住太阳穴,尽量稳定心神,身后的云期也勉力自行站了起来。她想告诉他这地方不对,别再闹别扭,便转过半身——
    锋利剑尖直抵上她咽喉!
    鲜血再一次沿着云期下颌滴落,弄得那张雪白端方的脸都脏了。
    千诀手撑在身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往悬崖方向蹭了蹭躲避:“师尊?”
    她像块磁铁,每动一下,附近散落的沙就被吸身体一些。可她根本没注意到,还抱着一丝幻想,以为云期是受了这古怪地方的影响。
    云期走路甚至还摇摇晃晃的,提着剑的手也不稳。千诀狼狈地退了几步,就手忙脚乱爬起,试图“唤醒”他。
    “是我呀,我是千诀!”
    云期又攥住心口,俯身,地上绽开一朵血红小花。
    千诀想扶他,可向前剑会刺中,更不能再退。
    她小心翼翼看着云期,云期也再度抬起头。他表情十分绝望,眼眶里竟然蓄着水光,只是周遭太热,水汽很快被蒸干了……
    剑尖又一次抬起,指向千诀胸口。
    “我、说过…”云期好像连呼吸都已经很费力,垂在胸前的发带微微起伏着,“活一日,便要……”
    周遭变得更为灼热,越来越多的砂砾涌向千诀,陌生语言,错杂着尖锐呐喊,吵得她听不清云期微弱的声音。
    “现在…现在……不能放你,为祸……”
    冰冷剑尖已然刺进心口,也在千诀衣襟上,绣出一朵血红的小花。
    可她忽然不想逃了,只觉得一阵阵难过。
    云期现下认得出她,就像那个不讲道理的吻,他一直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要留情,却又不认不受,他要生、予,却又要杀、夺,他说她从不是个麻烦,却又认定她是个祸害……
    她爱的人要杀她啊……
    千诀闭上双眼片刻,眼睫染泪,立刻就被蒸发殆尽。
    重新打开视线的她,眼瞳尚未混沌,神色和他一样悲戚:“好,都还你。”
    大概是表现得太过平静,竟让云期也片刻失神,并未当即一剑穿心。
    他抿住发颤的唇,忽然抽回剑,调转方向,在大量黑沙席卷来之前,用剑柄将她击落下悬崖!
    他应当是用尽余力,扑倒了,淡青色发带悬在崖外飘荡。
    坠落中的千诀,视线始终锁着那被燎到、滚上金褐边缘的绸缎末梢,直到重重黑纱罩下,阻断视线。
    岩浆欢腾起来,伸出一双双手,将她拽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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