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指腹在她脸颊上轻抚:“朝朝想去上学吗?”
褚朝朝揪着眉头想了想,摇了头又点头:“想。我还挺想顾茹和苏绵的,虽然教习八雅的嬷嬷有些凶,可她对我们很好。”
谢璟应着她:“好。你想在那里待,就一直可以。”
说到这里,褚朝朝也有自个的心事。
别看小姑娘平日里瞧着没什么烦愁,心里却一直憋着一件事。
她在谢璟怀中两只手腕攀着他的后颈往上坐了坐,如墨般漆黑的眸子盯着谢璟的眼睛,抬手又在他眉心处的小痣上摸了摸:“殿下,你生的真好看。”
谢璟唇角勾笑,垂眸看着她。
褚朝朝又道:“殿下,我——”她欲言又止,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乌黑修长的睫羽垂下,带着丝丝忧愁,随即又抬眸看着谢璟,嗓音低低的:“我——能做殿下的妻子吗?”
褚朝朝话落。
马车内静默了一阵。
她鼓足了胆量问出这句话,虽然别的规矩礼仪她没学会多少,可门当户对她还是懂的。就如当初阿娘跟她说,就算她找到了陆臣哥哥,也无法嫁给他。
那时,她只是嘴硬说不信。
这会儿,却在心底深深的难过。
阿绿她们都说,谢璟将来会被立为太子,会是未来的帝王。
整个大盛朝最尊贵的人。
不止阿绿她们,在墨韵书院,在清韵的生辰宴,她都有看到那些人对他的敬畏与讨好。
所以,她只能做他的妾吗?
她不想看到别的女子在他身边,也不想他抱别的女子,亲别的女子,她只想他是她一个人的。
虽然自私是自私了点。
可她,也会只是他一个人的。
见谢璟眼眸深邃的看着她,直直的看着她,褚朝朝抬起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先不让他回答,故作一副凶凶的模样:“殿下若不同意,我就要走。回到春水镇,嫁给别人,”她说完,有些气势不足,春水镇上哪有比得过他的男子,她又加了句:“就算嫁给不学无术的吴半两,或是嫁给人做续妻,也不在殿下这里待着。”
小姑娘说的认真,丝毫不带含糊的。
谢璟抬手将她捂在他唇上的手挪开,轻‘哦’了声,嗓音噙了笑意:“这是威胁本王呢。”
褚朝朝:……
“那,我的威胁在殿下这里管用吗。”漆黑的眸子透着期待看着谢璟,一颗小心脏‘砰砰砰’的乱跳。
“你说呢。”谢璟话落,俯身吻住她,唇瓣软香,探进她口中,含住舌尖,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褚朝朝嗓音含混:“殿下——说。”
谢璟与她鼻尖相抵,将她看进眼底,嗓音低哑着回她:“管用。你的任何话,在本王这里都管用。你想要的,都给你。”
褚朝朝似是预料到可又透着迷惑,红润的唇微张,轻轻喘息着:“殿下是皇子,应一言九鼎,不可以骗我。”
“不骗你。”
褚朝朝浅浅笑了下:“我看的话本子里,就有好些负心汉骗人,每日里说着哄人的话,却是没有任何表示。”她想了想:“还骗人姑娘生孩子呢。”
谢璟被她的话说笑,抬手捏了捏软乎乎的小脸,醉了酒的小姑娘还记得话本子呢:“朝朝,你兄长在王府等你,明日,你与他一同回家。”
“嗯?”褚朝朝轻疑:“哥哥在王府等我。”
谢璟颔首。
“那,殿下要与我一同回去待几日吗?”她们春水镇上虽比不得上京城繁华,却也是有山有水,集市上也很热闹。
她还挺想带着他去四处逛逛。
谢璟没有直接回她的话,只是低声道:“在春水镇等着,等本王去下聘——娶你为妻。”
他神色认真,话语沉稳,让人心中很踏实,也很心安,褚朝朝乖乖的点头:“好。我在春水镇等着殿下。”
她双臂环在谢璟脖颈,扬起身在他脸上‘啪’亲了一口。
谢璟俯身,又吻住了她。
还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古檀木盒放进了她腰间佩戴的布袋里。
——
次日一早,褚朝朝还没睡醒,阿绿已给她收拾好了她的行李,她来王府时,只带了一只小箱笼,如今却是被阿绿收拾出了三只大箱笼。
还有些装不下。
待褚朝朝醒过来,用了早膳,褚峰早就等在了木荷院,褚朝朝走上前抱了他哥哥一下,随后说道:“哥哥,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跟殿下说会儿话。”
她刚抬起步子,褚峰拉住她:“走吧。我可都在这等你一个时辰了,你跟璟王殿下整日在一处,哪有那么多话要说。”
褚朝朝揪着眉头看他:“不行。我要跟你回去,得去见他一面。”
褚峰依旧拉着她不松手:“适才璟王殿下身边的人来过,说殿下在忙公务,让你直接坐马车回春水镇就行,不必去与他告别。”
‘告别’二字听得褚朝朝心里怪不舒服的。她瞪了她哥哥一眼:“我只是回家待段时日,还会回来的。”
褚峰见她没了适才的欣喜,扯开话头:“祖母和阿娘昨日里都开始算着咱们今儿什么时候能到家,给你做了好多你爱吃的,别墨迹了。”
褚朝朝心思转的快,就不再说去见谢璟。
就跟着褚峰离开。
直到她坐上马车,车轮辘辘的转出街道。
阿绿和阿春不约而同的都叹了声气。一大早的收拾东西时倒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看着人真的离开了,心里才觉得空落落的。
璟王府向来清静,她们家殿下有时又好几个月都不在,王府内就冷沉沉的,也就褚朝朝来了这里,阿春和阿绿才开始热闹起来。
这也没多久,就又离开了。
阿绿低声喃着:“小娘子既是还要回来,殿下为何不让我跟着去?”她在心里已认定了褚朝朝不会再回王府,那封‘放妾书’她是看到过的。
可小娘子却说她过段时日就回来了。
阿绿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若是过段时日就要回来,也不至于带走三只箱笼吧。
这哪是回家探亲,分明就是再也不回来的意思。
阿春摇了摇头:“殿下这样安排自有殿下的道理,走吧,殿下让咱们送走小娘子后去见他呢。”
阿绿应声,与阿春一同向着敬云院走去,口中却还是嘟囔着:“殿下也不来送送小娘子。”
阿春听到她语气中有对殿下的不满,笑她:“你这是不知道谁是咱们主子了?”阿春顿了顿:“小娘子如今爱黏着殿下,没准见了殿下,心里会不舒服。”
阿绿叹气:“这倒也是。”
——
褚朝朝和她哥哥两个人却是坐了两辆马车,一辆拉人,一辆拉箱笼。她那三只大箱笼里被塞的满满的,皆是谢璟这两日命人去置买的。
有衣服、有首饰、有吃食,上京城里的各家铺子几乎都命人走了一遍,都是按着她的喜好购置的,只有一件除外。
就是在书斋给她买了一摞书,还有一套字帖和笔墨纸砚。
马车越行越远,直到出了城门。阿春和阿绿来到她们家殿下的书房,谢璟正垂眸看着一副字画,并未抬眸问道:“走了?”
阿绿回:“小娘子和她哥哥已经离开了。”
谢璟颔首,没再言语。
褚朝朝回到家中已近午时,蟹儿胡同一处宅院门前,生的慈眉善目手握蒲扇的老人正在门前的古槐树下乘凉。
依旧是那张陈旧的竹椅,一旁搁置着一只木桶,里面的水清清凉凉,张重林已命他儿子张鹤从井里换了好几回水。
每隔半个时辰,他就要摸一摸,如今天气热,他的小孙女夏日里喜欢吃冰冰凉凉的西瓜,他就在这木桶里给她泡着,等她回来,也就泡凉了。
自从褚朝朝过完年节去了上京城,张重林不曾给她去过信,从前褚峰不爱在家中待着,常去镇上跟他的朋友们去玩。
也就褚朝朝整日里跟个黏牙糖一样,跟在他身后,陪着他钓鱼,去喊他回家吃饭。
如今,都要回来了。
他也就不生她的气了。
马车行进蟹儿胡同,褚朝朝被他哥哥揽着下了马车,早在出了城后,褚峰就给她出了主意,见到祖父后什么也不用说,直接上前去抱住。
保证不会不理她。
褚朝朝这次听她哥哥的,直接上去抱住了张重林,嗓音浅浅的:“祖父,你在这等我呢?还有西瓜吃。”
张重林被她抱着,清了清嗓子,语气冷不起来,只是很平常的说了句:“小丫头,回来了。”
褚朝朝见祖父不再生她的气,乐咯咯的跟只松鼠般,去院中见了阿娘祖母和她爹后,就搬了只小板凳,往她祖父身旁一坐。
小口小口的啃着西瓜。
张重林看着她笑,额头眼角处尽是皱纹:“在璟王府待了段时日,吃西瓜都小口小口的了。”
褚朝朝咯咯的笑:“还不是祖母教我的,在外面不能大口大口的吃。我学会了,也就习惯了。”
张重林看着她点头:“是个好习惯。”
褚朝朝与她祖父闲聊,待院中饭菜的香味飘过来,她就拉着祖父去用膳,一家子人聚在一处,热热闹闹的。
谢璟命人准备的三只箱笼里不止有褚朝朝的东西。她们一家人的都有。
而且,很对每个人的口味。
褚朝朝一件一件的拿出来,她自个其实也不太清楚都是些什么,给她阿娘的是一套绣兰花锦裙,用的布料是织云锦。
给她爹爹的,是一套笔墨纸砚,名家上乘之物。
褚朝朝忙活了好大一阵,她也是好奇,谢璟是如何知道她祖母眼睛不太好的,让孙大夫给祖母开了药方。
不过,谁的东西都有。
就是没有她祖父的。
褚朝朝在心中嘀咕:璟王殿下平日里看似睿智,却是个不会办事的。
哪能谁的礼物都有,就是没有她祖父的呢。
她有些不自在的笑了下,跑到屋外,很快又进来,手中拿了鱼竿和鱼线递给张重林:“祖父,这是我一早路过长安街给你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