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殷殷嘱托
看着眼前丝毫不知何为畏惧，全然的信任着自己的小女儿，魏河将眼眶中的湿意狠狠压下。作为一个父亲，他虽然很失败，但是这一切，不该累及还是个孩子的小女儿。“好，好！阿父相信你一定可以！”
“记住，切莫着急，虽然现如今的外围，已难寻好的砧木，但你毕竟现在修为尚浅，又是第一次进去，万万不得深入十万大山内部。带着小猴子一起，它对那里熟悉，会知道什么地方你不能去。慢慢寻找，多待一段时间也没有关系。”
顿了一下，魏河还是将最重要的话，以一种极为平和的嘱托方式说了出来。“但这件事，阿父希望你和小猴子能独立完成，不要借助任何人的帮助。这是你第一次外出，十万大山很危险，阿父知道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很难，但是你必须做到。所以在这期间，不可以被任何人发现你的踪迹。”看着眼前天真稚气的小女儿，魏河双手在她肩膀上按了按。“告诉阿父，你能做到吗？”
“我能！”少女不知畏惧，满心满眼都被阿父难得托付重任的信任和期许充满。哪怕觉得阿父的要求有些奇怪，却也半点不惧。“阿父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让人发现我！”
“好！好！好孩子！”魏河脸上，难得露出欣慰之色。他就知道，他魏家的孩子，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女儿，怎么可能人人都如那逆女一般？“阿父相信你的自保能力，一定不要让阿父失望。”
魏如雨挠挠头，总觉得自己阿父的态度有些怪怪的，还有阿母也是。但是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嗯，阿父放心！您尽管安心在家里等着吧，我肯定会带最优质的砧木回来的！”
“哦？既然这样，那不如咱们做个约定，等你找到了自己觉得数量足够的砧木后，还得要偷偷的回来，谁也不能发现的那种，到时候给阿父阿母一个惊喜怎么样？”魏河也跟着一脸欣慰的笑。
“那有什么难的。”对于自己阿父这玩笑一般的约定，魏如雨不以为意。
要知道，她和小猴子自小一起长大，最擅长的就是在这片山林间跳动游走。尚未引气入体的时候，她的身手便十分了得。现在虽然不过练气二层，但好歹也是修士，能够运起御气法诀，许多小法诀的运用也远比同阶熟练熟练的多。
虽然不能说来去如风，悄无声息，但是身法也是很厉害的。即便是阿父，有时候也未必能找到她的踪影。也是因为这个身手，她才有自信，即使阿父让她一个练气二层的弱鸡孤身一人去十万大山外围寻找砧木，她也不畏惧。
“您等好了，到时候您跟阿母要是被吓到了，可不要怪我！”魏如雨一边大大咧咧的给自己打好包裹，塞进腰间的储物袋里，一边笑嘻嘻的跟自家阿父阿母逗趣。
她虽不知自家二姐到底在搞什么鬼，但对方最近回来的频繁，又神神秘秘的，每次她走了之后阿父都神色不渝，以至于家里的气氛最近一直怪怪的。现在能够有个让她表现的机会，她当然十分乐意。
她一直觉得二姐过于高高在上又盛气凌人，明明是自家亲人，还要搞得跟她是贵客来了似的。但对方毕竟是她姐姐，而且阿父阿母都从未说过什么，她一个当妹妹的，除了想办法哄阿父阿母开心，让他们不要在意二姐的态度之外，又能怎样？
“放心，不管如何，阿父阿母都不会怪你的。”魏河将手上早已准备好的储物袋递了过去。“这是你阿娘为你准备好的干粮和换洗衣物，还有一些其他东西，都是你以后会用到的。仔细收好，别大大咧咧的，万一丢了，我可不饶你……”
魏如雨挠头，怎么感觉阿父今天好啰嗦的样子……嗯，一定是她的错觉，说不定阿父是觉得自己第一次出门，所以瞬间爆发了慈父心呢？作为一个孝顺听话的好女儿，她当然是要满足阿父的这点儿热情哒！
“三丫头乖，都怪你阿父这个人，明知道你第一次出远门，就非要让你一个人……”说到这里，苏婉微微顿了顿，“不要搭理你阿父这个嘴硬心软的家伙，你听阿娘的。等出了门啊，想去哪里玩，先去玩一玩，然后再进山也不迟，反正你阿父也没给你定时间。你不是一直闹着想去坊市你外祖母家瞧瞧？阿母一会儿把你舅舅家地址告诉你。只是你外祖家都是凡人，也不知现在还在不在那处，你替阿母去瞧一瞧也好，省得阿母心中挂念。难得出一趟门，咱们可是得多玩一玩，有什么喜欢的吃的用的，也多买一些，阿母再给你个储物袋，不用怕没地方装……”
左右还有几天时间，而且对方尚未拿到灵茶，自然对魏家的监视也没有多么严。若是魏如雨在坊市间转一圈再离开，对方未必就能猜到她的去向。
至于她的父母兄长，当年父母过世之后，兄长的儿子便带着兄长迁居去了世俗界。现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谁知道人又在哪里？
“扑哧，”听见阿母这话，魏如雨忍不住乐了。“阿母，我要敢这样大手大脚的花灵石，等我回来阿父还不得揍我……”
“放心，不会的。”苏婉有些感慨。“你阿父这个人啊，嘴硬心软了一辈子了，要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这个样子。你听阿娘的，啊，在外面多玩一段时间。”
苏婉作势悄悄朝魏如雨挨近一些，说悄悄话。“不用担心，阿娘偷偷给你塞了不少灵石在里面呢。”说着，苏婉也将一个储物袋塞给魏如雨。
魏如雨小嘴微微张了张。她知道家里的灵石和一些贵重物品一向是阿娘管着的。阿父一向敬重阿娘，家里兄姐争气，虽然兄长几乎没有回来过，去年更是为了突破金丹，出门历练去了，至今未回，但是家里确实没有缺过灵石，甚至阿娘阿爹还曾经接济过隔壁山头的一位叔叔，帮助对方成功突破筑基。
不过，她是去十万大山寻找砧木，真心没打算绕个弯去坊市一趟。就算是去瞧一瞧外祖家，外祖家都是凡人，孝敬自然有阿父阿母在，她也就是买点儿见面礼，这么多灵石她也没地方花呀。
至于修炼用？阿爹阿娘都不怎么舍得，更别说她一个小菜鸡了，奢侈！
一向温柔的苏婉却难得的强硬。“乖，听阿娘的，手里有灵石，出门才不慌呢，你也慢慢大了，女孩子家总是需要一些灵石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
说着说着，苏婉又叹了口气，“你也不要觉得阿娘偏心你。你大哥自小进入内门，自是不会缺这点儿东西的。但是你二姐以前还在家里的时候，那也是自六岁起，每旬都会有一枚下品灵石的零用的。也就是你，一直傻乎乎的，又不曾出过门，阿娘才没给过你灵石。你就当阿娘这是将积攒着许多年的零用一下子给了你吧。”
“那也没有这么多啊”，魏如雨忍不住小声咕哝，她怀疑阿娘在瞧不起她的算术能力。
第七章 初入坊市
“闭嘴，听阿娘的！”苏婉却打断了魏如雨，不想再在这上面纠缠下去。“还有这里面有一枚玉佩，别看瞧着不怎么起眼，你阿爹可是说了，这是魏家传承的重要之物，是只有魏家咱们这一支能够开启的宝物。阿娘可是跟你爹磨了很久，你爹才愿意传给你的。虽然说里面地方不大，但是可以生存活物。”
顿了顿，到底换了个委婉的说法。“等你寻到了心仪的砧木，也不用急着回来，可以先将砧木移栽在里面。要是当真在外面遇见了什么危险，直接躲进里面，也是使得的。阿娘可是听你阿爹说了，到时候你能获得多大一片茶园，可是全看你带回来多少砧木了。当然，我们家阿雨要是遇到了什么天材地宝，也尽可以放进里面……”
魏如雨瞥了自家阿娘一眼，怀疑阿娘又在寻她开心。谁不知道十万大山外围早就被修士历练过无数遍了？别说天材地宝了，就连二阶以上的灵草都难寻。
“一路小心，照顾好自己！”
虽然总觉得自家阿父阿母哪里怪怪的，而且一副巴不得她在外面浪个一年半载再回来，但是魏如雨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从未出过门，自家阿父阿母突如其来的愧疚心理作祟。
虽然，她自己其实也一向没什么出门玩耍的心思。有小猴子陪着她，有云雾山一整座山头供他们玩耍，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等着她去学习，对她来说就已经很快乐啦。
“魏郎，你说，我们这样放三丫头一个人出门，真的可以吗？”瞧见一人一猴蹦蹦跳跳没心没肺的渐渐走远，苏婉脸上温柔和煦的笑终于端不住了，竟是扑簌簌的落下泪来。
魏河心中也没有底，可是当着妻子的面，却不能表露出来。“放心，三丫头虽然修为不高，但是她打小便在山间长大，身手本就不差，我亦已将家传心法教授与她。无论如何，她一定会没事的。而今只希望，那个逆女还能稍微有点良心，不至于到最坏……”
说到这里，饶是魏河也有些难以言语，“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若是我魏家这一支就断在我魏河手里，让我如何……”
“魏郎，这不是你的错，怪只怪那丫头自小主意太大，咱们家这样的条件，满足不了她的野心……”
魏家虽说现在只是天阳宗外门一个普通种茶人家，但当年祖上在西沧界也是小有名气的茶修世家，他们这一支更是负责种茶这一支的嫡系，又怎会没有一点儿底牌？
只是这底牌，是延续整个魏家家族传承的根基，是魏氏族人以命相护的秘密。当年流落至此的先祖们遭遇种种磋磨，都不曾吐露分毫。而今眼瞧着他们魏家已经在天阳宗站稳了根基，即便是内门弟子也轻易不会得罪自家。只要稳扎稳打，魏家至少还能传承数百年，甚至倘若将来魏如雷成为高阶修士，未必不能带着魏家诸位先祖回归故土，又怎么能因为魏茹凤的一己私欲，而将之拱手献出？
哪怕是死，哪怕让一无所知的小女儿带着那个秘密去谋九死一生的机会，他也绝不可能让那个逆女得逞。至于云雾山上那株先祖传承下来，一直被魏家以阵法隐匿的高阶灵茶树……
魏河眺望着那座他守了一辈子的茶山，目光悠远，心情复杂。
魏如雨虽然对宗门外的坊市兴趣不大，但是好歹是阿娘的嘱托，而且她也确实想去外祖家瞧一瞧，出了宗门后，一人一猴便径自往坊市而去了。
在魏如雨进入坊市后，自天阳宗通往坊市的小路上，一名炼气期七层的修士将手中一张符纸叠成传声鹤，祭起法诀送了出去。
想到小姑娘家下山入坊市，大多喜爱闲逛，而且一逛就没个时间点数，更别说这小姑娘腰间那枚储物袋还鼓鼓囊囊的，估计积攒了不少下品灵石，怕是要逛好久才会回家，他也没兴趣在这里一直守着。而且那位真人也说了，瞧着点儿这家人，只要不让他们暗中联系了正在闭关的那位就好，便也不做多想，先回了宗门。
左右不过一个练气二层的小丫头，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魏如雨并不知自己居然被人跟踪了，她虽然嘴上说着对坊市没什么兴趣，但毕竟是个天性活泼爱玩闹的，真到了坊市，还是兴冲冲的。小猴子扒在魏如雨的肩膀上，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有些胆怯的缘故，居然异常的乖巧。
坊市的占地很广，虽然不像天阳宗那样绵延，但毕竟是这附近唯一一处凡人和修士聚集的地方，凡人虽然不能修炼，但是繁衍生息的速度却也是一心追求修炼的修士不能比的。再加上因为天阳宗的存在，安全更有保障，也受到了很多散修和小家族修士的亲睐。
日久天长，这里便愈加繁华，占地也在不断地扩大。
虽然不像天阳宗内门一样仙气飘飘，但主干道两侧商铺林立，装修豪华，即便是门口负责接待的店员，那也是练气五层起步，六七八层简直不要太常见。
同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繁华热闹的景象，但好歹跟着阿父去过几次宗门的外门事务堂，自诩见过“大场面”的魏如雨，强逼自己打起精神，故作镇定。
不就是个坊市么，不就是大家都比她修为高么？有什么了不起，反正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知道她是第一次来，哼！
随着地盘逐渐扩充，现如今的这个坊市单只商业区的主干道就有三条，每条主干道上鳞次栉比的门店，含括了从衣食住行到法宝、丹药、符箓、天才地宝等等修士所需的方方面面，都有专门的售卖店。而在中间那条主干道最显眼的位置，则是据闻包罗万象，只卖珍品，而且财大气粗的将店铺开遍整个修真界的聚宝阁，和他下属的拍卖行御珍堂。
除此之外，还有附属的凡人居住区，虽然不像主干道那么繁华，但是也星罗棋布，住着不少人家。而且虽说是凡人居住区，其实也住着不少散修和低阶修士。
不过这些凡人居住区就没有主干道上那么富丽堂皇。虽然一样繁华，甚至更加热闹许多，但却多了许多市井之气。街道两边，也多出了许多地摊，有不少甚至是低阶修士在售卖东西。
大约是所售卖的东西过于低廉，前面的商铺并不收购的缘故吧。
魏如雨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弱鸡穷鬼一个。而且她并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好吧，主要是也买不起。因此直接略过了主干道，到了居住区。在大致逛了逛之后，好奇的在路边摊上买了一些自己喜欢的调味品，以及一些凡人的点心零嘴之类的。
毕竟，她可是马上就要独闯十万大山的少女，吃好可是很重要的。
第八章 初闻世俗界
听说凡人比修士的生育能力要好得多，外祖家应该会有不少小孩子。阿母之前也没有交代她上门前应该给外祖家买点什么东西，魏如雨没有经验，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胡乱买了不少。
毕竟这么好吃的糕点零嘴，就算大人不吃，小孩子肯定会喜欢的。这样子，即便是买的东西不合适，也绝对不会是错的。
最重要的是，这样她就能光明正大多买一份给自己啦。
嘿，她简直是太机灵了。
虽说修士吃多了凡人的食物不好，而且因为这些普通食物中并不含灵气，吃了对修士来说，除了让身体里多出来一些杂物外一无是处，一般情况几乎不会有修士刻意去吃普通人的食物。
但是魏如雨自己不过练气二层，修为低，本就不可能辟谷，再加上好歹家里有一整座天阳宗最好的灵茶山，粗糙的低阶灵茶毛茶也还是可以供给自家的，至少魏河从未在这上面吝啬过。因此魏如雨自觉家里还是有点儿底子的，少量吃点儿也无妨。
最关键的是，她以前从来没吃过这些零食，真的好好吃啊……简直忍不住。
一边买，一边好奇的跟小猴子一起尝着味道，一边也在不断地打听关于外祖家的住地的消息。只可惜，半天下来，一无所获。好不容易找到了母亲所说的地方，结果那里的住户早就换了人。
对方说自家也刚从其他地方搬来这里不久，并且在自己之前的那位住户，也不姓苏，而是姓刘。
难道是自己找错地方了？
魏如雨仔细回忆着阿母的话。
“没错啊，东街入口第二个胡同左拐，第四个路口直行……确实是这里啊！”魏如雨挠头。
“这位仙长，咱们普通人的寿命有限，您要找的那户人离开的实在是太久了。要是真想知道，您要不去后面门口有一株榆树的那位阿婆家问问。那位阿婆是咱们这一片儿最高寿的了，据说当年曾得了一位仙长赠送的灵丹，现在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还健健康康的。您去那里问问，说不定对方会知道消息。”
虽然常年定居这里的人对修士也早已司空见惯，魏如雨也不过一个练气期的小丫头，但这户人家自知自家是外来的，又只是凡人，对魏如雨倒是客气的很。
“既然如此，那就谢过您了。”魏如雨礼貌的道谢，并送上了一份糕点作为谢礼。瞧见还有谢礼收，那人脸上的笑容愈加真切了几分，还给她详细的指了指路。
魏如雨道过谢，找到那位阿婆家。
那位阿婆倒是确实认得她外祖家，但阿婆告诉她，这家人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搬走了。据说是去了世俗界某个王朝定居。
世俗界？
这是魏如雨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她只知道现如今的修真界分四界，分别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东临界，他们魏家祖地西沧界，以及据说常年被毒瘴覆盖，凶兽遍地毒草横生，人人皆需嗑辟瘴丹，以至于丹修盛行的南蛮界，还有常年冰雪覆盖，被称为冰灵根水灵根修士圣地的北冰界。
在此之外的，就是游离在各界角落的各种秘境小世界。
却从不知道，原来在修真界之外，四个大世界边缘，都有世俗界的存在。那里灵气稀薄，物产不丰，并不适合任何灵物的生存，因此被摒弃在修真界之外。
但是对于没有灵根，或者并未踏入修行，生命不过匆匆百年时光的凡人来说，却是一片乐土。
在那里，没有视凡人生命如尘土的修士，也不用担心被那些修士的斗法牵连，一不小心没了性命。甚至不用担心摆摊的时候被跋扈的修士欺负……
对于像外祖家这样的普通人来说，似乎，确实是个好去处。
魏如雨毕竟年幼，其实对于这些的感触并不是很深，但是听着那位阿婆的描述和向往，却也隐隐如此觉得。
只可惜，自己与外祖家是无缘得见了。魏如雨有些遗憾，却也只能作罢，将手上拎着的糕点小食都送给那位阿婆作为谢礼，而后告辞离开。
受了打击，自觉没有完成阿母交代的事情，再加上坊市她也逛得差不多了，魏如雨并不贪恋坊市的繁华，也不感兴趣那些一看就是她去不起的高档地方，直接便离开了坊市，从另一个方向直接进入十万大山。
嗯，天色不早了，阿父告诉了她一处阿父自己进山的时候经常落脚的地方，她还得趁早赶路才能在天黑之前抵达。
她可不想露宿山林。
天阳宗，云雾山脚，魏家小院子里。
天色渐渐开始变暗。屋子里饭菜早已上桌，然而往日里虽不算热闹却也温馨的饭桌上，今日却显得格外的清冷。相对而坐的两人，谁也没有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