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
蒙毅问道:“君上,你以前也这么对他?”
秦王政道:“对!”
蒙毅:“君上,你知道张良不肯来咸阳的事吗?”
秦王政失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蒙毅:“……”
看来秦王对此心知肚明。
他叹了一口气,带着张良该处理的文书和秦王的诏令,去找张良他兄长告状。
辛苦你了,张良。
……
朱襄也很快得知了这件事。
他叹了口气,收拾行囊,南下楚国。
楚王启虽说要与春申君合葬,但他毕竟是楚王,就算这是他的遗愿,楚国宗室也希望他留在楚地。所以他现在还未成行。
而且以朱襄对春申君家人的了解,春申君的家人不一定希望春申君再与楚王扯上关系。即使楚王启并未对不起春申君过。
但春申君应当是愿意与楚王启同住一个祠堂的。他身为春申君的友人,帮楚王启达成遗愿的事,是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项燕拥立了一个楚国旁系的孩子当楚王。
那个孩子一家与楚王血缘已经很偏远,所以没有随楚王去项城。
对那一家人而言,大概是飞来横祸了。
但项燕此举也是对楚国的忠诚,所以支持他的人很多。李牧仍旧要一处一处地把反抗秦国的势力一一拔除。楚国未能像楚王启所希望的那样,不再流徒劳无用的血。
还好大部分芈姓贵族都支持楚王,否定项燕所拥立的少楚王的正统性。所以大部分坚固的城池都已经开城门投降,秦军损失不是很大。
朱襄南下的时候,楚地还有些混乱。李牧看见朱襄到来,脸一下子黑透了。
“政儿管不住你?!”李牧怒气冲冲道,“就算你想抚民,也该等我扫平楚国后再来!”
朱襄道:“什么政儿?请称呼他为君上,大王,秦王。李牧你怎么没大没小,小心我参你一本!”
李牧给了朱襄一双白眼。
朱襄道:“政儿还不知道我来了。但我来都来了,他能怎么着?”
李牧:“……你才是最不尊敬秦王的人!”
朱襄笑道:“不说这个了。你看!”
朱襄拿出一沓纸。
李牧低头一看,神色立刻一僵。
朱襄道:“没想到啊,你个浓眉大眼的李牧,居然能说出这么狂傲的话。”
朱襄手中的,居然是李牧为了激将项燕,在楚国各个城池散发的充满鄙视项燕之语的战书!
李牧心头一梗。朱襄从哪找到的?!
(蒙恬:阿嚏!)
朱襄一脸坏笑地凑上去:“来,李将军,我还没见过你这么霸气的一面。念给朋友听一听?我想听听你把这些话念出来是什么……唉,别逃啊!”
李牧晒得微黑的脸上浮现一抹薄红,转身就走。
朱襄捏着一沓纸在后面追。
蒙恬摸了摸鼻子,又打了几个喷嚏。
第264章 楚王启安葬
李牧最后还是被朱襄逼着读了一段。
朱襄见好就收,没有逼李牧读完。
兔子逼急了也会跳脚。把李牧逼急了,李牧肯定抛下他去其他城池了。他还需要李牧帮忙震慑楚国贵族,可不能让李牧跑了。
朱襄来到楚王启灵堂的时候,离楚王启自刎已经快到两月。
楚王启死时秋老虎的余威尚在。久久不下葬,楚王启的尸身都散发出了腐败的臭味。
灵堂里蝇虫环绕,甚是狼狈。
朱襄一身素衣来到楚王启灵堂时,灵堂里还在吵架。
有卿大夫希望按照楚王启的遗言下葬,但楚国大部分宗室都希望楚王启葬到他君父的陵中。
卿大夫认为,楚王启继位时日尚短,没有给自己修陵墓。身为楚王,却陪葬先王墓中,实在是规格太低了。
楚王启本就属意与春申君同葬。秦王又敬佩楚王启和春申君,愿意给这对君臣修建祠堂。这不比陪葬更好?
楚王启舍生取义,理应获得更好的祭祀!
楚国宗室则认为,熊启既然是楚王,那就该葬在楚王的陵墓中。既然自己没有,身为儿子,他葬在君父的墓中又怎么了?这是孝顺。
再说了,秦王想给楚王启建祠堂祭祀,也可以建在这里嘛。
至于楚王启自己的意愿,他不是说无颜见祖先才不葬在王陵吗?我们宗室一致决定,他这个末代楚王当得很好,可以葬!
两方吵得厉害,连朱襄进来都没发觉。
他们也不认识朱襄,没发现这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人身份高贵。
朱襄默默听着,心里明白了楚国宗室不肯让楚王启北上安葬的原因。
这根源,还是出在白公那。
白公一把火烧了楚王祖陵。楚国宗室惶惶不安,担心楚国国灭,秦人又来一次。
他们不是想要楚王启安葬在迁都后的楚王陵墓中,而是希望秦王给楚王启承诺的“祠堂”能建造在楚王陵墓中,这样他们就不用担心历代楚王陵墓被毁。
可以说,他们的心是好的。
他们还说可以退一步,让春申君迁灵到楚王元的陵墓中陪葬。正好春申君和楚王元也是一对老君臣。
但朱襄哂笑。这些人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些。
为了保住楚国先王陵墓,他们想把春申君和楚王启都陪葬楚王元的陵墓中。也不想想秦王为何会给这两人修建祠堂。
“我听闻昔日楚国世卿贵族向来不把楚王放在眼里,为了射杀武吴起,连楚王的遗体都能侮辱。我本以为那是不得已为之。今日一见,原来不是不得已,而是常态。”
朱襄朗声一言,让灵堂争执戛然而止。
他们愤怒地看向那个胆敢侮辱他们的人。
他们不认识朱襄,但认出了朱襄身侧做护卫状的李牧,顿时骂人的话哽在喉咙中,犹豫着要不要骂出来。
朱襄没有理睬这群人的愤怒。
他走到楚王启的棺木旁,先躬身请楚王启原谅,然后命令人打开棺木。
棺木一打开,恶臭扑面而来。
楚王启的尸体没有经过多少防腐,已经生出了蛆虫。
朱襄神色平稳,只是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恍惚。
他想到了好友魏无忌。
恶臭涌出时,灵堂中众楚国卿大夫皆以袖捂鼻,不住干呕。
李牧习惯了战场的恶臭,淡然道:“我将楚王启的尸身交予你们,以为你们会厚待自己的君王。没想到你们居然对自己的君王如此轻慢。”
“秦王有令,送楚王归葬。”朱襄拿出秦王的令牌,没有与那些人争辩,直接下令,“阻拦者,杀。”
秦王政其实还没下令,但朱襄拿出秦王赐予的令牌,就算是秦王亲自下的命令。
楚国宗室立刻不满地喧闹。
朱襄冷笑:“我说了,阻拦者杀。若是你们真想阻拦……”
朱襄伸手问护卫要剑,将拔出的剑丢在地上。
“既然不畏死,那何不以死争取?”朱襄道,“说不准多死几人,我就能上奏秦王,让秦王改变主意。”
灵堂皆寂然。
朱襄早从李牧这里听闻楚王启尸身腐朽,来拜祭的时候就带了处理遗体的匠人。
他命令匠人重新为楚王启整理仪容,涂抹防腐的香油和香料,然后重新装进另一个棺木中。
在离开时,有楚国卿大夫犹豫了一会儿,上前拦住。
他们作揖道:“请让我等为大王抬棺。”
朱襄冷漠的眼神稍缓:“楚国还是有义士在。春申君若在天有灵,见到此幕,大概心里会好过一些。”
“你是谁!”
楚国宗室想阻挡,但不敢以死阻挡。见到秦国来使如此无礼蛮横,他们只能愤怒地用语气和表情控诉。
朱襄回头扫了那些一给他们死亡威胁,立刻就软弱的楚国宗室。
“春申君友,朱襄。”
朱襄淡淡道,不再理睬灵堂蚊蝇,头也不回地离去。
灵堂中愕然,然后哗然。
有人骂朱襄果然一介庶人,不懂礼仪;有人感慨原来是朱襄公,不愧是朱襄公;还有人后悔为何自己不去抬棺,没有给朱襄公留下好印象。
现在的秦王是朱襄的外甥,谁都知道讨好了朱襄,就相当于讨好了秦王。
“我去去就回。”朱襄将楚王启的棺木放上马车后,对李牧道。
李牧道:“我和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