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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他当时给乔薇送行的时候说的,只论对错,不论身份。
    “要是我,我也这么做。”他说,“人敬着咱,咱才敬着人。”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严磊的脑子一直都很清醒,原则也一直都很明确。但乔薇想到他给安排的家里钱的那个分配方案……不由嘬了嘬嘴唇。
    严磊察觉了:“怎么了?”
    “没事。”乔薇起身去收拾,“我买了些土特产回来,咱分一分,给各家送一送。”
    严磊起身跟着她:“刚才想说什么?”
    乔薇不想掺和严磊家内部的事。她做了该做的就行了,至于人家内部成员都通过了的事,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没什么。嗯,对了,”她说,“家里的事我自己已经处理过了。你就不要再马后炮打电话过去说什么了。我跟爹娘说了,这个事从现在抹去,就算过去了,就跟咱俩一样。以后见面再说以后。”
    这个严磊懂:“你别担心,我不是挑拨事的人。”
    当领导的,做事、说话都是艺术。这方面不通透的人,走不高走不远。
    乔薇一边分拣东西,一边又说:“我回来也买到了卧铺票,我还给给湘湘补了卧具。”
    她带走了严磊的证件,用严磊的证件买了卧铺。
    至于卧具,严磊说:“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乔薇的嘴皮子,也是很能办事的。
    但这个并不能就转移走严磊的关注力,他追问:“你刚才想说啥。”
    乔薇嘬嘬嘴唇:“没事,快来帮我分东西。湘湘着急去看军军呢。”
    严磊按住包:“有什么你就说,干嘛呀。”
    乔薇不想管,但是真的很想吐槽。
    因为严磊通常很少在办事上犯错误,但这件事实在错得太明显了。
    “就是给家里那25块钱,娘说怎么分配是你安排的?”
    “对。”严磊说,“是我。”
    “大哥是家里长子,爹年纪大了,他和大嫂承担得多,让他多拿点。别的人我本来想着就按人头平均。可老三媳妇、老四媳妇闹,她们觉得大姐、二姐是别人家的人,不该拿家里的钱。”
    “我挣的钱,凭什么不能给我自己的亲姐姐。”
    “但是爹娘写信来劝我,我想着我人不在那边,要吵也是爹娘跟她们吵,家和万事兴,爹娘别为这个再气着。我就同意了,让他们每人多拿一块,姐姐们每人少拿一块。”
    很显然他根本没有觉察出来自己错在哪里了。
    乔薇嘬着嘴唇。
    严磊察觉了。他掐住她的腰:“你有话你就说,你憋什么憋,我看你快憋成老鳖了。”
    乔薇被掐到了痒痒肉,扛不住,只好说了:“你不该越过爹娘。”
    乔薇曾经跟严磊娘说过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人不到蹬腿儿,钱不能撒手。
    当时严磊娘一脸于我心有戚戚然的模样。
    但她说“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为啥呢,因为严磊显然也很同意这个理念。他也认同人应该掌控住钱的分配权。
    所以,他把这个分配权,牢牢掌控在了他自己的手里。
    他在外面是干部,是领导,习惯了下命令做决策,习惯了扛事情拿主意。在家里,他又是最出息的那个。
    于是他很自然地认为分配权应该由他来掌握。
    他直接定下了方案,越过了自己爹娘,看似挺好的,他的羽翼覆盖了每一个他想覆盖的人,可这样,却剥夺或者至少是削弱了爹娘在这个家庭的权威、地位或者话语权。
    “你把钱都给爹娘,由他们分配。给多给少看爹娘的心意,她们再闹能怎么样?谁闹得爹娘不高兴就不给谁,谁讨爹娘喜欢爹娘就多给点。你瞧着,你兄弟媳妇们个个都得笑脸讨好爹娘。”
    “你直接分配好了,爹娘就动不得,他们一动,你兄弟们、弟媳们就嚷嚷这是你定下来的。”
    “爹娘碍着你,管起儿子媳妇们来反而束手束脚了。”
    “姐姐们既然嫁出去,给她们的钱就单独给。农村你应该比我更懂,农村人儿子女儿区别对待你又不是不知道。农村媳妇觉得婆家的都是我的,大姑子小姑子都是别人家的。你把钱给到家里再分给姐姐们,她们当然看不下去。”
    “给姐姐们的钱,从一开始就该单独列出来,不能跟家里的钱混在一起。那就是你这个弟弟贴补姐姐的,而不是出嫁的女儿从娘家抠走的。”
    严团长呆住。
    乔薇摇头。
    “严磊啊,你要明白一件事,你——回不去了。”她说,“你从严庄出来了,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以后,只能奔着更高的职位、更大的地方去。”
    “你这辈子是再不可能回去严庄和你兄弟一起种地去了。爹娘兄弟不是你的兵,你别觉得你可以远程遥控指挥他们。那个家是爹娘的家,你不是爹娘的领导,你是他们的儿子。”
    “该放手给爹娘的,就给爹娘。不是只有你才能管好你那一家子人。”
    严团长彻底呆住了。
    他本来就是个通透人,只不过因为身在局中,涉及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血亲,才迷在了局中。
    如今乔薇一点破,他完全醒过味来了。
    严团长在屋檐底下的小凳上坐着,抽了好久的烟。
    乔薇收拾东西几次出来看,都看见他的背影。
    她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你要是想改,就改。不用顾虑我。我是什么都不怕的。”
    她回一趟老家,回来严磊就要整改实行了好些年的分配方案,这傻子都能看出来是她给吹了枕头风。
    妯娌们必然是要记恨她的。
    “我不在乎的。”乔薇抱胸而笑,“我都能过而不宿,她们早就记恨我了。”
    “我这辈子跟着你也没多少次回严庄的机会,谁也不能把我怎么着。”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然而世间最难料理的就是家务事。
    便是严磊这样敢和别人合谋搅动风云的,遇到家务事也是苦恼不已。
    有点可爱怎么回事。
    这时候光环熄灭了,不是什么男主,是个有爹有娘,有各种顾虑,有烦恼有血有肉的男人啊。
    乔薇看严团长坐在小板凳上抽烟反省的模样直乐。
    严磊最终决定还是先不动。
    他承认自己犯蠢了。
    但家里已经这样了,就先这样吧。没必要立刻就去打破旧的模式,还让乔薇背个锅,让人记恨她。
    “以后再说吧。”他沧桑掐了烟,跟进屋里,从背后抱住乔薇,手臂压在她肩膀上,让她仿佛背着他似的,“以后有事我都跟你商量。”
    乔薇欣然叹息:“就是啊,有商有量的。”
    多少人一辈子也找不到一个能有商有量的人啊。多少人是孤单死去的啊。
    两个人在这一刻跨越了几个时空,又有了共鸣。
    乔薇正感慨。
    严磊抱紧她,在她耳朵边说:“乔薇,关图伟死了……”
    乔薇滞住,倏地转身。
    严磊的眼睛那么冷静。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杀父之仇,辱妻之恨。
    不光是不能做。
    虽未做,但想做,也不行。
    第124章
    做领导的或多或少都会得罪人。
    便是严磊这样的也都得罪过人。
    但具体到每个人又不一样。如孟书记, 得罪的都是有权力的人,比如关图伟。
    而关图伟又不一样,他得罪的很多是下面的人。
    关图伟是在一次□□中被愤怒的群众殴打死的。
    至于应该掌控现场的黄增岳怎么没掌控住, 应该维持秩序的严磊怎么没维持住,谁又能指责他们什么呢。
    只能说人民的意志是不可违抗的。
    关图伟早就脱离了人民群众的队伍走上了腐化堕落的道路。他这个人还好色,欺负过不止一个人的妻子或女儿。
    仇恨早就埋下了。
    没有人会替他这样的人喊冤的。
    甚至有人狠狠地唾弃后, 忍不住说:“不怨孟书记看不上他。”
    旁边的人赶紧胳膊肘捣他:“瞎说什么!”
    “哦,孟作义, 孟作义!”
    已经没有什么孟书记了, 只有被关起来的孟作义。
    乔薇意外地没有因一个人的死亡感到恐惧或者悲戚。
    相反, 她感到放松:“他死了?”
    严磊本就抱着她,对她的身体反应感受得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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