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磊娘揪着她衣袖:“要不然咱买两张烙饼。”
今天都是在招待所吃的饭,每顿饭都要钱和粮票。她心疼了。
乔薇却说:“出门在外办事一定要吃好睡好,要不然自己先倒下了,事也办不好。”
她又说:“您别担心钱的事,严磊挣工资,我也挣工资。您跟我出来,怎么都不能亏待您。”
严磊娘忙说:“不亏待,不亏待。”
严柱说:“娘,听乔薇的。”
吃完饭,乔薇去买了洗澡票,带大家去洗澡。
严磊娘别扭:“不、不去了吧。”
那澡堂子里好像是大家都脱光光。
乔薇说:“娘,城里人洗澡勤,大夏天的咱要是好几天不洗,身上有味了,人家嫌咱们。”
严磊娘就低头不再说什么了。
严柱也没进过城里的洗澡堂。乡下都是自己烧水盆里洗。
乔薇告诉了他怎么对着号牌找柜子,怎么存放衣服,还把自己带的肥皂片掰了一块给他。
严湘说:“大伯,你不会的就问我。我都会。”
大家都笑了。
严磊娘赞叹:“城里娃儿懂的真多。”
招待所里的房客男性居多,女澡堂子几乎没人。
但这样,严磊娘还是臊得慌。
乔薇把肥皂片也掰了一块给她。她学着乔薇把毛巾搓出泡沫打满全身,冲洗之后,果然身上十分清爽。
洗完澡,严柱回医院去了。
乔薇把脏衣服准备拿去洗,严磊娘抢过来:“你别管了,我给你洗。”
这一拉扯间,乔薇闻到了她抱着的换下来的脏裤子上的气味。
不好闻,但就是这个气味,昨天晚上脱衣服睡觉她也闻到了。
乔薇等严磊娘洗了衣服,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决定跟她谈一谈。
“娘,我问你个事,你别生气。”她说,“我瞅你头发和身上都干干净净的,是个利落人。可我老闻到你身上有味。我想问你,你是不是裤头总是脏脏的,下身老分泌一些东西,像鼻涕一样?”
严磊娘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头低得不敢见人,嗫嚅:“我,我洗得很勤的……我真的……”
“娘,你别不好意思。”乔薇握住她的手,“我以前写过关于推广医疗科普的文章,我看过很多资料,我给你讲讲咱们女人家可能会得的一些妇科病。”
“妇科病叫妇科病,是因为它是妇女专得的病。一样的,男的得的叫男科病。因为我们的身体器官不一样,性别不一样,才有这样的叫法。一定要明白,妇科病不是脏病,只是妇女会得的病。”
乔薇给她科普了一些妇科知识。
她说:“明天,我给你也挂个号,让医生治治。”
严磊娘臊得不行:“这哪好让别人知道。”
乔薇说:“不光得让医生知道,还得让医生看呢。”
严磊娘接受不了。
乔薇说:“我给你找女医生。娘,你不治疗,想一辈子叫人嫌弃你身上有味吗?”
严磊娘掉眼泪。
她被嫌弃不是一天两天了,媳妇们背后也说她。
她问:“真能治?”
乔薇说:“当然。”
严磊娘一咬牙:“那就治。”
第二天,严磊爹被推进手术室。
乔薇让严柱和严湘在外面守着:“大哥,难得来省医院,我带娘也去检查一下身体。”
严柱现在是乔薇说什么就是什么,点头如鸡啄米:“你去,你去。”
乔薇给严磊娘挂了妇科,大夫果然是女的。
脱裤子的时候严磊娘要臊死了。乔薇在帘子外面把手伸进去握住她的手:“娘,别怕,大夫是专业人士。”
女大夫挺好的,也说:“老人家别怕,我见得多了。这都常见。”
她们两个都没有看不起她,没有嫌弃她,严磊娘不知道怎么地,眼泪就出来了。
村里的赤脚医生是男的,妇女们这方面的问题谁也不好意思找大夫看。
其实有这种情况的不止严磊娘一个。许多老年女性身上都有味,常被晚辈嫌弃。
其实就是常见的妇科病,就是好多年不治疗,程度比较严重而已。
“每天来我这里冲洗,连着洗五天,一个疗程。后面药给你,自己在家定期清洁。口服的也要按时吃。大娘,你放心,洗几回就没味了。”
大夫给她做了第一回 的冲洗,原来治疗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
严磊娘眼泪又掉下来了。
药水治疗完,干净爽利。乔薇带着她回到手术室那里,手术还没结束。
乔薇从挎包里掏了桃酥给大家吃。
严柱说:“还去买了桃酥啊。”
严磊娘有点奇怪乔薇啥时候去买点心了。
只有严湘知道,桃酥是装在那个行李袋里从家里带到老家这边的。但妈妈嘱咐了他别吭声,严湘从来不给妈妈拆台,默默地吃就是啦。
手术有院长安排,当然很顺利。
严磊爹插着导流管和导尿管推出来了,回到病房监护。
同时配合药物对炎症和并发症加以治疗。
有他亲儿子伺候他,也不用乔薇操心。
等严磊爹醒了,稳定了,乔薇就带着严磊娘回去。
严磊娘还想留下,乔薇说:“人多了影响别的病人。住单间的人都很讲究的。”
严磊娘就乖乖听话回去了。
回到招待所,严磊娘做了个决定。
她从行李最深处掏出个用绳子扎着的小布包:“乔薇,这个你拿去。”
乔薇看着那东西就隐约猜出来了。
她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钱。
乔薇还有点惊讶。
因为实际上,所有人,包括严磊和乔薇自己,包括严家所有人,都默认所有的费用都是严磊乔薇来承担的。
因为这个时代就是这样。
一个男人出息了,不仅要照顾双亲和兄弟姐妹侄子外甥,还要拉拔自家亲戚,还要拉拔同族,还要拉拔同村,还要拉拔母系亲族的同村,还要拉拔嫁出去的姑母、姐妹们的亲戚和同村……
这时候人与人的关系跟后世年轻人六亲断绝,独来独往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个时候一个人能获取另一个人的帮助,所凭的关系可能就是“我是你姑姑(夫家)一个村的”。
这在后世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但乔薇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很了解这个时代的规则。
所以她对严磊娘拿钱出来还是感到有点惊讶的。
“娘,这是干什么?”她把钱推了回去。
严磊娘跟她推拉:“这又住院又做手术的,肯定要花不少钱,这趟出来,我和老头子把所有的钱都带出来了,都在这里了,你拿去!”
乔薇不推了,她有点好奇,清点了一下,一共一百八十三元,几毛就算了。
“娘,这个钱我不会收。看病的钱,严磊承担,你不用操心。”乔薇还是把钱还给了婆婆,“但我想知道,严磊每个月给家里寄25元,是怎么分配的?”
每个月25元,一年就是300元。农村人花钱真的很省,可严磊娘说这是家里全部的钱了。
乔薇知道,那钱寄回去一定会在家庭内部做一个分配,她现在就是有点好奇。
怎么分配的?
第122章
第122章
“怎么分, 是磊子定下来的。”严磊娘说,“但后来她们闹,就稍微改了改, 也给磊子写信说了的,磊子也同意了。”
乔薇说:“我没怎么管过这事,也没想管, 就是好奇问问。之前是怎么分的?后来又是怎么改的?”
严磊娘说:“磊子定的,你大哥是长子, 他拿六块;老三、老四和你大姐、二姐每个人三块。但后来你妯娌们闹得挺厉害。说你大姐二姐嫁出去了, 不该拿钱。”
“后来大家商量着, 你大哥不变,老三老四各拿四块,大妮儿二妮儿各拿两块。三妮儿还小没嫁人,不给她。”
“这事也给磊子写信了, 磊子也同意了的。”
严磊的这个分配方案呀……
乔薇听了直摇头。
严磊这么精明的人, 在这种事情上都犯糊涂。但没办法,人在局中就是这样。
乔薇是局外人, 一眼能看出弊端。而且对她来说,照顾好公婆就是尽了配偶的义务了,对丈夫其他的兄弟姐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对他们没义务更没有感情。
可对严磊来说, 爹妈自然不必说, 兄弟姐妹哪个不是血缘手足, 小时候睡过一张炕, 穿过同一条裤子,吃过一个锅里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