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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天,这样的场景几乎天天上演,詹四知的耳朵都快出了茧子。他慌乱把茶杯放回茶桌上,心里暗暗庆幸又救下一件物什。
    “小薰,我饿了,能不能做点东西给我吃?”詹四知一边慢慢坐回沙发,一边可怜地哀求。
    “饿饿饿,就知道饿!”杜漪薰站着喘了好几口气,听到自己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才不情不愿地进了厨房。一看,几个蔫土豆一根白萝卜,更是见不着什么荤腥,心情真是糟到了极点。她恨恨地嘟囔着,“再这样坐吃山空,都得饿死。”
    就在这时,门忽然响了,有人在敲门,而且是一直敲。
    杜漪薰听得心烦,大喊道,“詹大少爷,不会门也等我开吧!你抬抬屁股去开门啊!”
    老婆的大嗓门不住地往詹四知的耳朵里灌,他站起身闷头走向了房门,也忘了问是谁,拉开了闩便开了门。
    杜漪薰好不容易又找到一根葱,却如何也找不着姜,连半块都没有。不放姜的炖萝卜得多难吃,她憋屈极了,骂声更大,“我跟你这过的叫什么日子?我们家下人当年过的也比现在强,跟你就差揭不开锅了!”
    客厅的詹四知却一点回应都没有,杜漪薰更是要被点着了,拎起萝卜跟葱便气势汹汹地走出厨房,却见詹四知正举着双手站在门口。
    都落魄成什么鬼样子了,还这样不正经!杜漪薰刚想把葱甩到詹四知的身上,手都抬到了半空,却一下子顿在了那里。
    只见门外有一个人,正拿着枪顶在詹四知的额头上,詹四知已经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开始连连后退。那人迅速跟着进了屋,单手在身后关上了门。
    杜漪薰使劲眨了眨眼,确认不是幻觉,便开始止不住地发抖。只见这人面目凶狠,手里拿枪,身姿有些怪异,一身的日本军装。到了此时,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家里这是进了个日本鬼子啊!她张大嘴刚要尖叫,便听那人森森地威胁,“想活命就给我闭嘴!”
    藤原介按照詹四知在卷宗里留下的地址,很容易就找到了这个住处。他本以为凭他单枪匹马的,可能会遇到麻烦,没想到院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辆看起来久未打理的汽车,小院子里的地砖缝隙里,全是长长的杂草。
    他正要敲门,便赶上屋里的男女在吵架,他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全程都只有这对怨偶在发泄不满,并没听到别人劝架说和,他可以初步判断,屋里应该只有他俩。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干脆敲开了门。
    进了屋之后,藤原介迅速扫了眼夫妻二人的装束。他朝杜漪薰抬了抬下巴,“你,把腰带解开。”
    杜漪薰已经惊呆了,不知道这又是要做什么,登时吓得哭了出来。
    “八嘎,快解腰带!”
    杜漪薰把萝卜和葱扔到了地上,抖抖簌簌地把白睡衣的带子解开,一手握着腰带,一手抓着睡衣前襟裹在身侧,生怕露出里面只穿了内衣的身体。之后便站在那里瑟瑟觳觫,不知将会发生什么。
    藤原介抬手示意杜漪薰过来,“把他的手绑上。”
    杜漪薰呆了片刻,刚要犹豫,一见这日本兵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赶忙走到詹四知的身后。
    藤原介抬着枪转到他们二人的身侧,监视着杜漪薰,“绑紧,再勒紧些!”
    杜漪薰一边哭,一边把詹四知的两只手死死绑住。
    “把他的腰带解下来,”杜漪薰不知这个日本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但那黑洞洞的枪口仿佛随时就要把她吸进去,她又听话地把詹四知的腰带给解了下来。期间詹四知还抗拒地往后退了退,但看了枪口,也吓得不再动弹。詹四知的裤子没了腰带,一下便滑到了膝盖以下,下身只剩了一条白色的大裤衩。
    就在杜漪薰把腰带拿在了手里,正不知所措间,藤原介迅速把枪别在腰间,三下五除二便用腰带把杜漪薰的双手也捆住。
    夫妻二人就这样,双手都被绑在身后,让一个持枪的日本凶徒挟持着,顾不上尴尬,更不知命运如何。
    “过去。”藤原介的枪口狠狠怼到詹四知的背上,詹四知连吓带绊,一头跪倒,杜漪薰也紧跟着瘫软在地上。
    詹四知终于崩溃道:“太君,放过我们吧!你要什么?要什么我都给你。”
    藤原介走到詹四知面前,枪抵到他额头上,“秦定邦在哪?”
    “秦定邦?他能在哪里?”詹四知被吓丢了魂,慌忙道,“他……他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公司呀!”
    “我不是问你这些地方,是别人不知道的地方,他还有什么秘密的藏身场所?”
    “我哪还知道其他地方啊?他也没告诉过我啊!”
    藤原介怒道:“他不是你三哥吗?”
    詹四知被这话堵得一愣,“他……他是他家老三,我当然叫他三哥了。”
    “混蛋,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如果说不出来,现在就要了你们的命!”藤原介的枪又朝杜漪薰比划了一下,杜漪薰只以为是要朝她开枪,吓得一下子趴伏到地上。
    “别别别,太君,我想,我好好想想。”詹四知手被反绑着,狠狠地晃了晃脑袋。可他绞尽脑汁了,也想不出其他的地方,“不是,太君,我真不知道呀,我和他的关系都赶不上他和冯龙渊。除了我去他们公司求他,他极少和我联络的。我现在总不能变出个住处来骗您啊……”
    “冯龙渊?”藤原介迅速抓住这个名字,“他是谁?”
    “冯龙渊,他……他是冯肃雍的儿子!和三哥非常要好。”
    “他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啊!我和冯龙渊关系很一般,并无来往啊!”
    眼见着这个凶神恶煞的催命鬼耐心快到了头,詹四知却一问三不知什么都答不出,肆意蔓延的恐惧就快要把他逼疯了。
    “等等太君!”一脸泪的杜漪薰突然插上了话,“我知道,我知道秦定邦还有一个住处!”
    “在哪里?”藤原介和詹四知齐齐看向衣衫不整的杜漪薰。
    “在台斯德朗路!那是西边很偏僻的一处小路,路中间有一栋二层小楼,就是他的。”
    当这两个男人在“冯龙渊”三个字上僵持不下的时候,杜漪薰紧绷的神经突然就被带回了当年。
    在她和冯龙渊还在你侬我侬之时,冯龙渊曾拉着秦定邦去买了两处房子,一处在江边,另外一处就在台斯德朗路。那是一幢幽静的二层小楼,她还央求冯龙渊私下里带她去楼外看过。
    当时她站在路边,简直羡慕极了。心想着本来那都应该是她的,只不过她没当成秦家的三少奶奶。原本指望着和冯龙渊修成正果后,让冯龙渊也给她买这样的洋楼,结果没过多久,他们就掰了。
    詹四知瞪大眼睛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别废话!”藤原介拿枪捅了捅詹四知的肩膀,“你们院子里的车还能不能开?”
    “能,能。”詹四知连忙点头,那是除了这套房子,詹贞臣给他留下的最贵重的遗产了,虽然老旧了一些,但总归是辆汽车。
    藤原介一把拎起瘫倒着的杜漪薰,又抓着詹四知的衣领,逼他站了起来,“带我去!”
    夫妻二人对望了一眼,无言地一起走向了门。掉落的裤子直绊脚,詹四知只得踩着堆在地上的裤腿,给硬脱了下去。
    藤原介厌恶地瞥了一眼詹四知的狼狈相,刚要摸上门把手,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你们家有没有电话?”
    第111章 不能让他们跑了!
    “有,有,就在那。”杜漪薰抬了抬身后的手,往电话的方向指。
    藤原介紧接着拿枪比着,让他俩走到沙发不远处的电话旁,然后他迅速拨了号码,一边盯着这两个“人质”,一边等着电话接通。
    一听那边“喂”了一声,藤原介立即快速说道,“你到西边的台斯德朗路,路中间的一栋二层小楼那里。我有要紧事找你,你现在就动身,去救我,否则我有危险。”
    还没等那头回话,他就挂上电话,仿佛只是通知,丝毫没得商量。
    就这样,詹四知夫妻二人被挟持着进了院子。詹四知坐上了驾驶座,被藤原介解开了束缚,负责开车;杜漪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手仍然绑着,但要负责说方向;藤原介坐在后排座位,拿枪胁迫着前排的两个人。
    车发动了之后,开得却很慢,藤原介把枪抵到了詹四知的后脑勺,“你在耍什么花招!开快些!”
    詹四知苦苦解释:“太君,这辆车太老了,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这迟缓的车速,让藤原介恼怒到了极点。他照着詹四知的后脑勺抬手就是两巴掌,打得詹四知直向前缩脖子。
    “别杀我,别杀我!”副驾驶上的杜漪薰吓得直喊。藤原介烦得一把从后面薅住她的头发,恶狠狠道,“再聒噪,我先枪毙了你。”
    杜漪薰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凶狠动作吓得彻底噤了声,只剩浑身不住地哆嗦。
    藤原介这才甩开了手里的头发,“给我好好指路,不要走神。”
    “好,好。”杜漪薰轻声答应着,不敢再多说一字。
    这辆老车终于驶入了一条僻静的小巷。本来就要下雨了,乌云沉重,周边也没有路灯,寂静又漆黑。詹四知看不清路,打开了车灯。
    藤原介越来越生疑,他一把又薅过杜漪薰的头发,“你是不是在捣什么鬼?你在耍什么花招?这是什么地方?”
    杜漪薰手被皮带绑着硌在后背,头被薅得脸向上仰着,说话已经有些气息不稳,“太……太君,就是这地方,太君,我没骗……没骗你。”
    正当杜漪薰头皮都快要被扯下来的时候,詹四知激动地喊了起来,“唉!太君!你快看,秦三哥!秦定邦!”说着,就开始踩刹车。但车太老了,只能听到刺耳的动静,却根本刹不住。
    藤原介借着灯光向车外望去,远处一幢二层小楼的院外,正站了几个男人在聊着什么,旁边还停了辆车。多年特高课磨练出的好眼力,让他一眼就认出了秦定邦。而在车门边站着的那个人,正是他在庙里见过的,那个疑似兵工厂厂长的人!
    踏破铁鞋啊,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当藤原介欣喜若狂之时,却见那个断指男人和另外一个高大的男子,一起上了车。
    不对!
    这是要跑!
    不能让他们跑了!
    藤原介立即从车窗探出头,朝门口停着的那辆车胎就是一枪。不料车磕了路上的石子颠了一下,子弹打偏在了车后盖上,溅出一道火花。
    门口的几人瞬间反应过来,随即也向詹四知的车开起了枪。
    杜漪薰被接二连三的巨响惊得连连尖叫,尖利的嗓音直往车里人的耳朵里灌,藤原介抬手便朝她脑袋给了一枪,杜漪薰立马没了声响。
    詹四知被耳边的枪声吓得大叫一声,腥热的液体瞬间溅了他一脸。他一扭头,杜漪薰正瞪着眼睛盯着前方,靠他这边的头上开始有血汩汩地淌下来,迅速染到白睡衣上。他被这恐怖景象吓丢了魂,张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全然忘了还在开车,愣了一瞬便惊恐地抱住头。
    正在此时,他们的车胎挨了一枪,整辆车骤然失控转向,一头撞到了小洋楼路对面的围墙上。
    “八嘎,赶紧追前面那辆车!”藤原介抬手又打了詹四知脑袋两巴掌。
    詹四知连倒了好几口气,终于惊恐万状道,“车……车动不了了,胎爆了!”
    秦定邦本打算和冯通一起送武平和大良去码头上船的。结果大良和武平刚上车,秦定邦还没来得及开车门,车后盖就挨了一枪,火星飞溅。
    秦定邦和张直迅速扭头,一眼就看到了那辆车还在向前开,车灯大亮,显然是奔着他们来的。
    秦定邦随即拉开车门,把冯通推上了车,“你赶紧把人送走!”
    冯通连忙转头看向秦定邦,秦定邦一把摔上车门,“不要管我们!你们先走!”
    大良和武平都不会开车,冯通没再犹豫,迅速发动了汽车,载着两人朝码头的方向疾驰而去。
    秦定邦和张直拔枪回射,一人打车上的枪手,一人打轮胎,几枪后终于爆掉一个前胎。车身顿时失控,撞到路对面的墙上。
    “三哥!三哥是我!”秦定邦和张直正要继续射击,却听到从车里传来两声呼叫。秦定邦连忙收手,和张直闪身躲进了院墙内侧,听着车内的动静。
    刚才张直朝车里射击之时,藤原介躺倒在后排座椅上躲过了子弹。詹四知的这两声喊,倒是瞬间提醒了他,他用枪比着人质,“你,下车,坐到后座,我的位置。你要是跑,我立刻打死你!”
    这场枪战让詹四知丢了魂,浑身紧绷僵在那里。藤原介拿起枪照着詹四知的太阳穴就狠怼了一下,詹四知这才缓过神。杜漪薰的鲜血混着白色的脑浆已经流到了座位上,他吓得不敢转头看,哆哆嗦嗦地从驾驶座下了车。刚朝秦定邦那边望了一眼,就听后座的人喊道,“八嘎,快坐进来!我开枪了!”
    詹四知只得听话地坐进了后座。还没坐稳,便被藤原介一把搂住脖子,连拖带拽,从另一侧车门下了车。藤原介拿枪比着詹四知的脑袋,车挡在他俩身前,他则躲在詹四知这张人体盾牌之后。
    “都给我住手,你们看我手里的是谁!”
    秦定邦和张直二人一直倚在墙边,看到一个日本军人扯着另一人的衣领从车里出来,正拿枪顶着那人的头。借着车灯的光,二人终于发现,竟然是那老仇人藤原介,正用枪抵着詹四知的头!
    藤原介挟持着詹四知,躲在车和墙之间的小小空隙里,“刚才你们送走的那个人是不是兵工厂的厂长?”他朝秦定邦的方向大声问道。
    秦定邦微微探出头,寻找着合适的射击角度,“藤原介,你把人放了!”
    “三哥救我!”詹四知不忘呼救。
    “闭嘴!”藤原介的胳膊把詹四知勒得更狠,“秦定邦,快说!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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