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枪爆掉我的引擎?”艾德伍斯扬眉,做了个疑问的表情,接着摇了摇头,遗憾地说:“噢,即便你是阿尔法星系的人,你也做不到。”
男人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艾德伍斯不用看都能想象他惊讶复杂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你的武器,它并不属于贝塔星系,我收集了贝塔星系的几乎所有武器,但其中并没有你这样的武器或者跟你相似的武器。”艾德伍斯说,“另外,我的飞行器并不是普通飞行器,目前贝塔星系还没有这种体积的武器能一枪打爆它的舱门。”
莱尔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个神秘男人几次三番用匕首的原因,他不是没有枪,而是他的枪过于先进,拿出来会暴露身份,甚至吸引阿瓦纳政府的注意,他现在拿出来……恐怕是笃定他们活不过今天。
“那就让我试试看你那玩具一样的飞行器能不能挡住我的子弹!”男人说着就把抗在肩上的武器拿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了一枪。
子弹划过诡异的红色轨迹,仿佛从枪口离开的瞬间就开始燃烧,即将触上飞行器的瞬间却被一层透明的保护罩挡住,此时的保护罩区别于飞行器即将坠落时候的保护罩,除了接触子弹的一小块区域荡开水纹一样光圈,其它地方完全看不出保护罩的存在。
子弹红光大盛,镶嵌在保护罩上仿佛是在跟保护罩较劲,子弹拼了命地想要钻进保护罩,但都被保护罩温柔地化解,红光化作水纹般的光圈以接触点为圆心向外扩散,最终隐没不见,消失在空气中。
过了足足一分钟之久,这种对峙才疲软,子弹的红光和保护罩的光晕同时消失。
艾德伍斯松开握得死紧的拳头,有风吹过,掌心一阵发冷,他定了定神,扬声说:“你看,即使你是阿尔法星系的人,也无法一枪打爆我的引擎。”
男人神情变了又变,最后阴郁地说:“这不是你们该有的技术,你从哪里得到这架飞行器?”
艾德伍斯佯装想了想,然后故意说:“也许是玩具店?”
这是在讽刺男人刚才说他的飞行器是玩具一样的飞行器。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笑了:“你们贝塔人真是有意思,口舌上从来不吃亏。”
“其它方面同样如此。”艾德伍斯挑眉。
男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到莱尔身上,肯定地说:“希望下次你们还能这么好运。”
他话音未落,丽芙的子弹就飞了过去,男人喉咙里溢出一声哼笑,在子弹到达之前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第一次正面看到这么诡异的情景,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过了好一会儿,站在莱尔和艾德伍斯身后的布莱恩才艰难地开口,“那个阿尔法星人……他会隐身?”语气十分迟疑,似乎很希望别人回答他“不,是你眼花”。
莱尔若有所思:“我看到他消失的瞬间,手腕上亮了一下。”
“那应该是某种光传输装置。”
艾德伍斯说完就转身,正对上布莱恩一双闪烁着旺盛求知欲的眼睛,于是不由自主地解释道:“就是把人在分子水平分解,瞬间传输到另一个地方,并进行重组,类似于瞬间移动,不过应该存在空间上的限制。”见对方还不满足,他补充道:“我也不是很了解。”
“不是很了解你会有这架飞行器?”莱尔问,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是很好,连忙补充道:“没有质问的意思,单纯是好奇。”
艾德伍斯耸耸肩:“那勒自成一个世界,资源比你想象得更丰富,这架飞行器是我高价从一个走私犯手中买到的,原身就是飞行器,但大部分零件都被改装替换,其中,保护罩系统耗费最多。”
“那人说,这不是贝塔星系该有的技术。”
“是的,的确不是,它们来自于一百多年前坠毁的一架阿尔法飞船。”艾德伍斯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阿瓦纳政府总以为阿尔法星系和贝塔星系井水不犯河水,未免太一厢情愿。”
“你刚才紧张什么?”
“我知道这架飞行器的保护罩系统远远优于贝塔星系的水平,但它毕竟来自于一百多年前的飞船,我并不确定保护罩一定能挡住攻击,并且,保护罩消耗的能量超乎你我的想象,现在飞行器的能源接近耗竭,那家伙再来一枪,我们通通完蛋。”艾德伍斯问,“小男孩,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不等莱尔回答,艾德伍斯又说:“相比较我,你似乎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莱尔讽刺地笑,眼底满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霾:“那该死的所谓的秘密,可笑并且毫无意义。”
***
艾德伍斯的飞行器能源耗尽,破损过大,无法再使用,他让自己的手下留在原地,等人过来把飞行器运走,自己本人带着两个手下跟莱尔他们一起走向钟表店。
丽芙和莱尔都受了不少伤,布莱恩狼狈归狼狈,却是受伤最轻的那个。
莱尔独自走在最前面,单薄的身影瘦削可怜,外套沾满尘土和血迹,垂在身侧的右手鲜血淋漓,不时有血液滴下,染红脚下的泥土。
布莱恩小声问丽芙:“如果凯恩真的死了,莱尔要怎么办?”
艾德伍斯淡淡道:“他会活下去。”
丽芙不赞同地摇摇头:“谁也无法揣测疯子的想法。”
钟表店被地下室的爆炸震得歪歪斜斜,地面多处塌陷,屋顶似乎随时都会崩塌,本来已经足够破旧的钟表店现在变得仿佛杳无人烟的战争废墟,竟看不到一丝人气。
几人站在钟表店门前,莱尔止步不前,其他人更不会动。
莱尔站在原地,静静地凝视着碎了玻璃的门,透过门看着店内狼狈的一切,他紧紧握着拳,恐惧和希冀交织的情绪强烈得令他浑身发抖,他既希望推开那扇门,看到活着的凯恩,和他来一个热烈的拥抱,又怕打开那扇门看到的是凯恩染血的骸骨,很怕很怕,怕得几欲落泪。
“莱尔,要不你留在外面,我们进去看看?”艾德伍斯体贴地建议。
莱尔摇摇头,轻声说:“不,你们留在外面,我一个人进去。”
说罢像是怕自己后悔一样,立刻举步向前推开钟表店残破不堪的门。
一直等到莱尔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钟表店门口,丽芙才感慨:“小美人真是脆弱和坚强的矛盾体。”
艾德伍斯淡淡说:“莱尔对凯恩的感情让他脆弱,但同时也会成为他坚不可摧的盔甲,这并不矛盾。”
丽芙凝视着钟表店大门玻璃碎掉的豁口,喃喃道:“我怕凯恩万一死了,会摧毁莱尔……”
***
地下室的门勉勉强强能称得上完好,歪歪斜斜地半靠在墙壁上,门锁早就脱落,从敞开的缝里能看到楼梯断了好几层,莱尔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理所当然没站稳,差点直接从楼梯上掉下去,伸手抓住楼梯边缘才稳住身体,但木质楼梯的木刺扎进他的手心里,越用力就越疼,他的右手早就伤痕累累,用不了太多的力,低头看了一眼,他距离地面的距离还有两米左右,这个距离跳下去比爬上楼梯容易。
地下室里一片狼藉,地面塌陷,不少水泥块零碎地掉落,尖锐生锈的钢筋直接从断层口戳进地面,原本整整齐齐排布在墙边的铁质钟表架段成几截,一些修钟表的器具被压在钟表架底下,有的甚至插进了水泥块里,看得莱尔触目惊心。
地下室灯光昏暗,莱尔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楚全貌。
他沿着墙角一寸一寸仔细翻找,找了没多会儿,他的脚步猛然顿住——他的脚旁出现了一只手,一只血肉模糊的手,那只手小指的指甲不见了,不知道是被炸弹炸飞的还是被掉落的水泥块擦没了,掀掉指甲之后的血糊糊的肉裸露在空气里,血腥气和淡淡的硝烟味道混在一起,让莱尔几乎吐出来。
☆、Chapter
莱尔知道自己出现了短暂的眩晕,但他无法确定这段眩晕持续了多久,他完全失去了意识,灵魂仿佛脱离了身体,冷眼旁观着*的痛苦。
也许是因为心理带动生理,他的身体极度难受,胃部仿佛绞成一团,冷汗从额头流到眼睫毛,呕吐的*充斥在胸腔,让他昏昏然。
过了好一会儿,莱尔才蹲下身,拨开压在那只伤痕累累的手上的大石板块,看到的景象却让他更加崩溃——那只手连着的半截手臂孤零零地躺在沙砾碎石遍布的地面,手臂断口凹凸不平,满是血淋淋的碎肉碎骨。
莱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截断臂,心如同被烈火炙烤般痛不可抑,他清楚地知道那条手臂曾有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曾有力地托起他的臀部将他带入激情的漩涡,那只手曾握紧手枪百发百中,也曾温柔地摸过他的脸。他爱那长着厚茧的大手,也爱那力气惊人的手臂。
如今却成了一截死物。
在来之前,他还能欺骗自己凯恩还有可能活着,看到了这个,他还怎么自欺欺人?
“啊——”莱尔痛苦地低吼,双手掩住脸,眼泪和哀鸣被隐藏在满是血腥味的手掌下,他左手的大拇指用力地抠挖右手虎口的伤口,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又像是疼痛才能令他更安心。
透过指缝,他看到了一个棱角尖锐的石板块,几乎没有犹豫,他将小指凑上去,近乎疯狂地用指甲盖抵住石板块尖锐的棱角,用力一掀,一个染血的指甲盖静悄悄地掉落。
莱尔满头冷汗,几乎痛昏过去,却又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容扭曲痛苦,在疼痛带来的恍惚之中,他仿佛看到凯恩在愤怒地指责他任性——凯恩总是用愤怒掩饰心疼。
莱尔恍惚地笑了,他知道自残毫无意义,但伤害自己是目前唯一有效的发泄途径,没有什么比伤害自己更痛快。
***
艾德伍斯和丽芙进地下室的时候,莱尔正在翻找钢筋水泥块最密集的废墟,旁边一人多高的钟表架被他翻找的动作带动的摇摇欲坠,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莱尔恍若未闻。
地下室的最中间被人清理出一大块空地,沙砾碎石全都不见,有的只是一具勉强拼装起来,仍然残缺不全的尸体。
丽芙几步跨过废墟沙砾,撑住钟表架,担忧地喊:“莱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