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时候,他们来到一条小溪流边,将雷哲的尸体放在一只简易的木筏上,顺水推出。
说是木筏,其实不过是用两只车轮和几根浮木扎在一起绑成的。图南望着流水缓缓带走雷哲,那日在珊瑚聚居地的饭馆里,阿k哥举着报纸高声念着的声音好似在高空下回旋:
——选顺水漂流的,闯荡江湖型,你这辈子太不甘寂寞,连上茅厕浑身都散发着强烈的寻求仲间小伙伴的气息,你的人生注定过得很精彩,但相对也会很危险,看你怎么选啰。代表人物:狂。
那时的他曾激动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狂那种人?!”
那个时候的雷哲正趴在屋顶颤颤巍巍地修窗户呢。
而就在昨天,他在擂台下为这个颤颤巍巍修窗户的小白脸激动地大喊:“赢了!我们赢了!”
最初激动的心情,到最后也没有打半分折扣。
虽然你又恐高又怕老鼠,穿着花边衬衫的样子真的娘爆了,不打架斗殴的时候基本看不到啥闪光点,但是……少年的鼻子酸了酸,能够成为你的“小伙伴”,是我毕生的荣幸。
天边露出一丝曙光,木筏也已漂流到看不见的地方,图南听见孟安儒在背后说:“走吧。”但他还是舍不得离去。
直到日光洒在水面,他才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却冷不丁愣住。
夏亚还站在岸边,眺望着木筏远去的方向,他太安静,以致让人感觉不到存在的气息。
黑发少年沉吟了半晌:“……雷哲有把我当朋友吗?”
“当然了,”图南肯定地回答,“所以才会代你打擂台。”他看着晨光染红夏亚的侧脸,破掉的嘴角,眼睛旁的淤青,他又想起那夜在聚居地的后山上,他第一次看见夏亚厚厚的刘海下的伤疤时的心情,轻声道,“他当你是朋友,因为你也有当他是朋友。”
夏亚不置可否地转头看他一眼,掉头离开岸边。
“夏亚,”图南喊住对方,“你还记得奶茶吗?”
夏亚的背影定了定,点点头。
图南认真看着夏亚的背影:
“我高兴的时候奶茶就会跟着高兴,我不高兴的时候奶茶也会很不开心。奶茶只是一只猫,它也不知道什么是悲哀,什么是感情,但是不代表他没有感情。它的感情可能没有我们那么丰富,没有我们那么激烈,但是如果它没有感情,那个时候就不会拼了命来救我。”
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我不相信你没有感情,可能你脑子里哪块区域出了故障,以至于你感应不到自己的感情,但是我能感觉到你的情感,你的快乐和你的悲伤……
我能证明它们都存在。
☆、第六十二章
苏泽睁开眼,眼前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但是耳边却有声音,那银铃般泠泠作响的,是一丝丝水流跳过他身体时的声音。
冰凉的水流激起了身体本能的应激反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股的冷空气钻进肺里,意识很快清醒过来。
他没有死。虽然头顶一片漆黑,看不见天坑的入口,但是他应该是摔到了天坑底,一条地下河带他到了这里。
可是虽然没有死,这却也不是活路,他在心中默数身上的伤处,至少有五处大大小小的骨折,也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他拖不动自己的身体,只能任凭冰凉刺骨的水一点点侵蚀早已虚脱的身体。
接下来不是冻死,就是饿死吧。
离死亡如此之近,人却反而平静了下来。黑暗像影院里漆黑的幕布,记忆中最后回放的画面,是掉头朝车队遇袭的方向回奔的自己,以及迟疑后还是追来的蓝傲文。
只是他没有让蓝傲文追上自己。赶到车队遇袭现场时,只剩下燃烧中的车辆,没有一个活口。灯族人在离开时习惯地抹去了脚印,但他还是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灯族人离开的路线,但是蓝尚武和蓝傲文并不是追踪的高手,蓝傲文那一番探查过灯族人老巢的话显然全是一派谎言。
那时他蹲在隐蔽的树冠后,透过枝叶的罅隙看着判断不出方向的蓝尚武,和脸色阴霾地站在原地,胸口因为奔跑和怒意剧烈起伏的蓝傲文。
错误已经犯下,现在让蓝傲文回去也只是送死,这个人犯下的错误,就由他来偿还弥补吧。
地下河的水冲刷着身体,这股冰凉让他清醒过来,但或许只是一种回光返照,此刻冰冷又开始一点点带走他的意识。
半昏半醒间,他仰望着头顶深不可测的黑暗,恍惚间,好似看见一点星光。
怎么会有星星?是错觉吗?还是天坑口吗?现在是夜晚吗?
他茫然仰望着,那星光却越来越多,渐渐连成一片星海,在头顶璀璨生辉,它们看起来不似银河的形状,因为人的肉眼无法看到如此壮观的银河,或者说,那更像是远古的地球上,悬挂在夜空中还没有名字的星系。没有一丝尘埃的阻挡,这条星星的长河美得直击心扉,令人赞叹。
泠泠的河水带来阵阵凉风,那一霎,苏泽仿佛正躺在河谷小镇的草坡上,微风携着青草的芳香在夜色中弥漫,如果转过头,就能看见那个人被星光勾勒着的美丽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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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浑身剧痛,他知道自己还没死,从那么高的山崖下坠落,这点痛反而不算什么,耳边仿佛还回荡着yamahar1冲下腾空时的咆哮,他顿时察觉到怀里空荡荡的,模糊的意识瞬间回笼,猛然坐起:“蓝傲文!”
声音出口时破碎得不成样子,这一猛起身身体更是牵起一阵剧痛,他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处开阔的草地上,身上虽然各处都疼,但竟然没有断手断脚,抬起头,头顶一片蓝天,阳光普照,望不到摔下来的那座悬崖,四周也看不到雅马哈r1的残骸,那么即是说,如果他不是被别人所救,那就是蓝傲文把他带到这里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腿上的伤口已经粗粗地包扎上了,他动了动两条腿,感觉子弹也取出了,便翻身撑在地上,抓过身边的m16,检查了一下,这枪既然被留在身边,应该没坏。他杵着枪站起来,这是一处小山丘,山丘下是一座已经没有人烟的宁静小镇,远处是在阳光下发光的大河,在这个崩坏的末世,这座河谷小镇却仿佛与世隔绝一般,美好得不可思议。
不远处映出一道人影,蓝傲文提着食物和两大瓶水从山坡下走上来,抬头看见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很平静,好像这只是每日的日常,他睡觉而他去取水,是天天都在发生的事。
苏泽虚眸凝视蓝傲文就这样走上草坡,心中忽然一阵砰然,他突然意识到,硝烟和炮火根本不配做这个人的背景,能够让蓝傲文的美无限释放的,只有眼前这样宁静美好的景色。
没有喧嚣与烟尘,这一刻他只觉得视野好似被大水冲洗过,清晰得不可思议,他看着蓝傲文微风中轻扬的蜜色卷发,修长优美的身形。蓝傲文将手中的水和食物递给他,正要说什么,嘴唇却被堵住。
蓝傲文手中的东西坠在地上,愣了三秒,顿时欣喜若狂地回抱住苏泽,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虎牙拼命咬在所有他能咬的地方,嘴唇上,舌头上。
蓝傲文的手臂从年轻狙击手的后背滑到腰上,长腿伸进对方两腿之间,在大腿间的敏感位置摩挲了一下,勾住苏泽的小腿轻轻一绊,将人推倒在草地上。
因为蓝傲文一手托着他的背,一手按着他的腰,所以这一下并没有摔得苏泽特别痛。“意外”跌在草地上的两人在那一刻异口同声说:
“我是在做梦吗?”
这样的心有灵犀让两人相视而笑。蓝傲文没再多说,解开了苏泽的衬衫。衣领豁开,蓝傲文低头凝视他,喉结扯了一下,这个细节让苏泽莫名有些局促,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样的反应很正常,如果我脱掉他的衬衫,肯定也会这样,那我现在是不是要这么做……
他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蓝傲文虽然是男人,但是那么美,那种能够吸引所有人眼球的美让他觉得自己如果对这个人的身体做任何事,都会是一种亵渎。
脑内互博的时候蓝傲文已经一不做二不休,俯身亲吻下来,双手游移到他腰部,来回挑逗抚摸,专心感受着在他手掌下一下下收紧的腹肌,苏泽听见蓝傲文笑了笑,双手灵活地滑进他长裤中,长驱直入到胯部,却停在那里没再往下动作了。
蓝傲文坐起来,一双灵动的眼眸因为情|欲迷离闪烁,微微颤抖的手指却强自扣上了苏泽身上豁开大半的衬衫:“你还有伤。”
激吻成为劫后余生最好的庆祝,片刻后两人都慢慢收敛了心神,苏泽坐起来,问:“我们怎么得救的?”
蓝傲文屈膝坐在他身旁:“我醒过来的时候我们正挂在树上,虽然姿势有点难看,但运气还不错。”他侧头朝他一笑,“我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我不死你也就死不了了。”
这话虽然有些无厘头,却让苏泽好像又看到在地下废墟里那个调皮爱闹的蓝傲文,也就蓝傲文爱怎么说,他怎么听了。
“我睡了多久?”
“两天。这两天我对你又背又抱,满足得很。”
苏泽心中笑笑:“你去下面的小镇看过了?有危险吗?”
“我没走很远,山脚下那一带倒是有一些丧尸,不过山丘上很安全,”蓝傲文起身道,“我刚在山上找了个落脚处,就在不远。”
说着朝坐在草地上的苏泽伸出手,苏泽抬头看着逆着阳光的蓝傲文,这样的蓝傲文再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和他们所有同龄人一样,只是一个又美又帅,天之骄子般的男生。
蓝傲文说的落脚处是停泊在山坡上一辆旅行房车,苏泽远远就望见绿草茵茵的山坡上白色的房车,那个位置俯瞰着脚下宁静的小镇和远方发光的河水。画面太过美好,让他心中的连日来的疲惫烟消云散,连身在末世分分钟不敢松懈的警惕感也没了。
跟着蓝傲文上了车,车子里面的格局虽然不算宽敞,但刚刚好能容下他们两个一米八的个子。
蓝傲文像献宝一样一一给他展示房车的配置,最里面的卧室,起居间,只有进门处那间逼仄的洗手间,推开门时蓝傲文显得不甚满意,一耸肩就把门带上了,简介也只有一句“没法两个人一起洗”。
起居室里有一个他们无论如何用不上的小料理台,车顶的部分是一排收纳柜,靠窗处放着一把单人沙发,蓝傲文很喜欢这把沙发,因为房车里没别的座位了,而挤一挤这沙发也可以坐下两个人……
走进卧室,白纱窗外透进的阳光雾蒙蒙的,让卧室显得格外的干净,但其实这间卧室没什么摆设可陈,只除了一张白色小床,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