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邱成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身边有个脑袋凑过来想用舌头帮他洗面,被邱成一掌拍了回去。
“呜,呜……”邱成在卫生间刷牙洗脸的时候,这家伙就在一旁呜呜地控诉,好像是在埋怨他拒绝自己的亲近。透过镜子看着身边那个大块头,邱成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
这些年他虽然也渴望家庭的温暖,但心里却又对家庭这个东西很没有信心,也对自己没信心,从高中到现在,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连猫猫狗狗都没养过一只。
现在家里终于多了个活物,邱成觉得有些高兴,虽然这是个脑子明显不太好使、却能在高楼上来去自如的怪家伙。
漱洗完毕之后,邱成去阳台上看了看,发现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筐里那些幼苗又抽高了一大截,那些玉米苗,竟然已经长到他的膝盖那么高了。
伴随着它们的飞快生长,筐里的水分好像也消耗得特别快,邱成给它们又浇过一遍水之后,发现家里的存水不多了,看看时间还早,决定要到河边去取水。
在全国各大中小城市中,新南的环保工作还是做得相当不错的,新南河里的河水虽然不能直接饮用,用来做清洁用水完全没问题。
既然要去河边,邱成顺便就把前几天的脏衣服也一起带上,邱成出门的时候,那家伙也跟着他一起出门了,邱成下楼梯的时候,他也跟在身后,等邱成从他们这栋楼走出去,他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邱成去到离他们家最近的河边洗衣服,前些年随着新南市的建设,他们附近这一带的河堤都重新修筑过,浇了水泥竖了栏杆,有些地方没有栏杆,从河堤上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修下去,一直延伸到水里,便于附近的居民洗衣洗菜的时候用。
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个身影正在探头探脑,他很想过去跟那个人一起,但却又很害怕外面那种没有遮挡的环境,那样的地方总是让他觉得很危险,从前和他一起生活的那只老猫就从来不去那种地方。
邱成洗完了衣服,一手提着湿衣服,一手提着一桶水回到家中,他把这桶水倒进浴缸里,湿衣服晾起来,然后提上两个水桶又出门了,这一趟他提了两桶水回来。
当他提着水桶进屋的时候,邱成发现那人已经等在屋里了,献宝似的拿了一个瓶盖都已经褪了色的旧矿泉水瓶给他,是那种一点五升的大瓶,瓶子里装了大半瓶水,里面竟然还有不少河虾。
从前临时基地缺粮食的时候,就没少组织人员到新南河去捞鱼捞虾,如今连田螺都快被他们捞绝种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能抓多这么多虾。
“给我的?”邱成问他。
“!”那家伙咧嘴冲他笑了笑,带着一股子傻气。
“先留着,晚上我们炒来吃。”邱成高兴地接过这个瓶子,他现在心情很好,不仅是因为这些虾,还因为刚刚他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这家伙就在附近的河边捉虾。
到点了,邱成照旧要去上工,看着那家伙脸上露出的失落神情,他心情又好了几分,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大脑袋,背上背包出门了。
一到市里,邱成很快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他们电工组那些人也个个都是愁眉不展的。
“发生什么事了?”邱成问他搭档老李。
“听说北边乱起来了,有人砸了种子公司,说他们卖的是新生的东西。”老李沉声道。
“控制住了吗?”这会儿因为种子问题闹起来,对他们这些城市居民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暂时控制住了,不过听说现在国外好些科学家都把冒头对准了新生,好些家里没了亲人的,都要去找种子公司算账,你说这还能压得住?”老李摇头。
别的不说,光是在X病毒爆发的过程中逝去的那些孩子,就已经让足够多的父母痛不欲生了,现在有人说这一切都是邪恶的种子公司造的孽,他们还能忍得住?除非现在有人能证明X病毒和新生没有任何关系,不然这事就绝不可能轻易揭过去。
新生是大约十年前新兴的一种生物技术,据说能在它最大程度地解放基因的束缚,经过这种生物技术改造的作物,无一不是充满了勃勃的生命力,这种技术让农民们拥有了更好的收成,也让种子公司赚得盆满钵满。但是按照国际上的公约,该技术是不能用于动物身上的,更加不能进行人体试验,这也是为了防止该技术对人类本身照成危害。
邱成沉默了,就算天下太平,他们想要吃饱肚子,也还得等个一茬玉米成熟的时间。这要是一乱起来,现如今农民依赖度极高的种子公司无法正常提供种子,农民无法正常播种,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沉浸在仇恨和哀痛之中的人可不会管这些,他们只要一个公道。就连邱成,此刻也想为他的母亲讨一个公道,她真的是因为新生才死去的吗?
邱成并不怨恨他的母亲,那个女人改嫁前,将家里唯一值钱的房子卖了,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他,她自己等于是净身出户,光是这一点,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得到的。
从高中到大学,那些年邱成活得虽然有些没着没落的,但他起码衣食无忧,也不用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看一个陌生男人的脸色,更不用小心翼翼努力去融入到一个不属于他的家庭之中。
从前邱成不懂事,还曾经埋怨过他母亲,可是现在越长大,他就越是感激那个女人,感激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作为全国主要粮食产区的北方要是乱了,其他地区又是一派的风声鹤唳,在这种情况下,到时候就算是第一茬粮食顺利丰收了,怕是也没多少农民愿意卖出来,城里也会有人屯粮,到时候他们这些普通市民想要吃饱肚子,那就更困难了。
邱成转念又想到自家露台上那些青苗,看来自己只能指望它们了。昨天扛回去那袋羊粪是生的,还得发酵过后才能用,直接堆肥速度太慢,他得想办法弄点酵素菌或者HM菌之类的肥料发酵剂才行,这东西之前他们在临时基地那边耕作的时候也是经常要用到的,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不过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弄。
“老李,你知道哪里能弄到肥料发酵剂吗?”下午快散会的时候,邱成问他身边的老李道。
“你要那玩意儿干啥?”老李从前在临时基地也干过农活,知道肥料发酵剂的作用。
“我打算在露台上种点菜。”邱成回答说。
“这样啊,我媳妇他们医院里头现在也有人种东西,花圃里楼顶上,有块空地就都给种上,听说现在好多单位都这么干,晚上回去我跟她说说,看她能不能问人要点。”老李没怎么犹豫就把这事应下了。
“也不能白要人家的,你让嫂子拿这个饼跟人换吧,能换多少换多少。”这年头也没什么人愿意白给别人东西,老李八成还是因为昨天那半个饼,才会这么说。
“要不了这么多。”老李连忙推辞。
“拿着吧,也不好叫嫂子因为我欠了人情,你知道我就一个人,也没什么朋友,住得又偏,以后城里头再有什么风声,你多跟我说说。”
邱成在临时基地的五年中,虽然因为身为男性有把子力气,又没有拖累,日子过得相对还算不错,但也并不是没有接受过别人的帮助,在越是艰难困苦的时候,来自别人的帮助就显得越是温暖而又弥足珍贵。
所以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邱成也愿意稍稍表现得慷慨一些,而且他觉得老李这人不错,邱成不相信一个每顿只舍得喝几口玉米面糊糊、吃几口玉米饼,忍饥挨饿也要把食物带回家去的男人会是什么坏人。
☆、新南大学
这天晚上邱成回去的时候,在路边捡了几块搬砖揣在背包里背了回去,他用这些搬砖在对面那间空屋垒了个简易灶台,又用前些时候钉木筐的时候剩下来的木料点了火,架上炒锅,摘了一把葱叶,和那些河虾煮了一锅。
没有盐巴,就用清水把厨房里的盐罐子涮了涮,当初撤退的时候为了减轻负担,这些瓶瓶罐罐他都没带上。这一锅虾煮得缺油少盐的,他俩却都吃得十分香甜,最后连一片葱花一滴汤汁都没剩下。
吃完了虾,邱成又去阳台上给那些庄稼浇水,刚刚摘葱叶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过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它们又都长高了不少,木筐中的土壤再次变得干燥。
看来就算是有聚灵阵的帮助,作物的生长也绝对离不开水和肥料,这个露台上的庄稼长得越快,那么它们所需要的水和肥料也就越多,前期还好,因为邱成之前取土的时候,都是取的腐叶土,这种土壤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肥力,后期等到这些庄稼抽穗挂果的时候,肥力怕就要跟不上了。
要说最方便快捷的肥料,邱成倒是知道一种,用人的生尿充分稀释后浇到庄稼地里,只要稀释的比例够小,就算没有腐熟发酵的过程,一般也不会发生烧根现象。
想到这里,邱成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进屋翻了半天,最后把垃圾桶内胆给取了出来,先拎到卫生间去往里面撒了一泡尿,再拎到露台上,往里边加了几瓢水,小心翼翼地浇到离那些作物的根系有些距离的土壤上。
“行了,睡觉去吧。”做完这些,邱成对身边那个一直跟前跟后的家伙说道。
现在他们这边还没有通电,邱成每天都睡得很早,然后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了,在上工之前,他还有一两个钟头可以做其他事,挑水洗衣服还有照顾露台上的庄稼,这灵气一旦充足了,不仅是庄稼长得快,连野草也长得很快,要是不及时拔掉,会跟筐里的庄稼争肥。
邱成换上睡衣上了床,那家伙也自动自觉地在床上给自己找了个位置,这房子里灵气充裕,这张床也很舒适,他喜欢这里。
这家伙不说话,邱成也没办法知道他的名字,可能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吧,可总得有个称呼啊,不然以后邱成该喊他什么?给人取名字真是一件十分耗费脑细胞的事,邱成想了半天,才终于有了眉目。
“我以后就管你叫阿常吧,平常的常。”邱成说道。
“哼……”黑暗中,床的另一边传来一声带着睡意的轻哼。
“同意了?”邱成问他。
“唔。”那边的人又应了一声。
阿常这个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目前会喊这个名字的人也就只有邱成而已。
第二天一早,邱成就起来干活了,他先是去新南大学背了一袋羊粪,然后又去新南河边挑水,顺便给自己洗了个澡。
新南大学那间教室里果然还有活羊,总共三头,两头大羊一头小羊,这几头山羊一看到阿常就咩咩直叫唤,然后阿常就领着它们上外面吃草去了。
这家伙不说话,邱成也没办法问他这些羊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有肉吃总是好事,这家伙现在每天在自己那里蹭床蹭灵气,到时候宰了羊总不至于吃独食吧?
邱成从新南河边提了两桶水回去后,就又上工去了,在露台上那些庄稼长成之前,他还得靠这份工作养活自己,所以丝毫不敢懈怠。
在他们这个区域的所有工作组中,他们电工组是人数最少的,但也是速度最快的,照这么下去,估计再要一个星期左右,就能推进到新南大学周围了。
下午老李的儿子过来了一趟,给邱成送了一小包HM菌,邱成很高兴。有了这些肥料发酵剂,他家露台上的那些羊粪很快就可以发酵腐熟了,说不定还可以在这茬玉米抽穗之前给它们施一次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