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咱们市里的。”邱成在离火堆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有个上了年纪的村民立马就提防起来了,这么晚了,肯定不是市里派来的工作人员。
“我就是想跟你们换点种子,听说前些天市里有人下乡来送种子,你们庄上也领到了吧?”邱成问他们说。
“你一个市里的,要种子做什么?”对方又问。
“就是想在自家屋顶种点庄稼,我今天带了几个玉米饼,你们谁家种子要是有多,就换给我一点吧。”邱成说着就把自己怀里的几个玉米饼掏了出来。露台的面积太小,为了不让对方产生不必要的怀疑,邱成便谎称自己要在楼顶种庄稼。
“那些种子可是咱庄户人家的命根子。”一个三四十岁的农妇说道。
“你们要是有多,就换给我一点,实在没有就算了,明天我去别的庄子问问。”邱成知道她这是想把种子卖出高价才故意这么说的。
“这些天咱村里也难得来个人,年轻人,你过来这边坐,跟咱说说,现在市里头是个什么情况?咱这个庄子啥时候才能通上电啊?”一个老太太满脸慈祥地向邱成招招手。
邱成过去拣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了,并且时刻留意着周围那些村民的动作,确保没人搞小动作,也没人绕到他背后去。
邱成跟这些村民说了一会儿话,跟他们说了一些市里的情况,最后又用那七个玉米饼跟他们换了一些种子,中间有村民跟他说他们家里有种子,让他跟自己回去拿,邱成也没答应,说就在这边交易,让他们把种子拿过来。
换到了种子,邱成很快就起身离开了,有人留他多坐一会儿,他也都婉拒了。
怀里揣着一小包种子,邱成快步走在新南河边,就在他快要上马路的时候,路边的草丛中突然钻出两个提着棍子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邱成往后退了两步,侧身转头一看,发现后面也有一个人,这下子连后路也被人断了。
有那么一瞬间,邱成很想跳河逃走,但是这五年时间,河里的水草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大晚上的下水很危险,他只要在河中出一点点差池,他今晚就死定了。而且这三人应该就是附近村子里,生在河边长在河边,水性肯定也是不错,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下水去追。
一对三,邱成根本毫无胜算,很快,他就被一棍子打趴在了地上。
“怎么样,他死了吗?”一个年轻的声音略带紧张地问道。
“快找找他身上的种子,奶奶的,不知道还有玉米饼没有,整天除了野菜还是野菜,老子都快吃吐了。”另一个声音恶狠狠地说道。
“动作快点,废什么话?”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
“爹,我们一会儿要不要把他给埋了?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查起来可就麻烦了。”那个胆小的声音又说。
“真他妈的麻烦!”那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继续翻邱成身上的口袋:“这小子到底把东西放哪儿了?”
“摸摸他上衣内口袋。”中年男人说道。
就在这时候,原本一动不动的邱成突然猛地一个翻身,在路面上滚了几滚,几步冲到河边,“扑通”一声跳进水里,然后就再没有了动静。他原本不想跳河的,但是这三人看起来并没有要留他一条小命的打算,那还不如跳到河里去搏一把。
早春的夜晚,河水冰凉,邱成忍着胸口的憋闷,默默地在水下潜行,丝毫不敢冒出头去,他的后脑勺好像被那一棍子敲破了,伤口触到冰凉的河水,一抽一抽地疼。
“操!”他听到河岸上有人暴跳如雷地骂了一声,然后又是“噗通”的一声响,一根木棍从他前方的水面上落下。
“追不追?”
“大晚上的,别下水。”中年男人说道。
“就这么叫他跑了。”
“总共也没多少东西,算了。”
“老子不甘心,我去桥上等着,就不信他不冒头……”
邱成一直潜到最近的一个桥墩边上,绕到背面去,这才悄无声息地探出头来换气,他从一个桥墩潜到另一个桥墩,一直潜到河对岸,这才慢慢从水里出来,躲进河边的草丛中。
大晚上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天上的月亮也躲进了云层之中,邱成没敢上大路,而是走小路绕了一大圈才终于回到自家所在的小区,等他好不容易爬上十四楼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邱成强打起精神,随便从衣柜里找了一条背心出来,在自己脑门上绕了一圈,又打了个结,再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个干净,掀开被子往被窝里一躺,就昏昏沉沉迷糊了过去。
黑暗中,有人循着血腥味过来了,先是用双手挂在窗沿上,然后又悄悄探出一个脑袋,在确定邱成已经睡死之后,这才一个跃身钻进了屋里。
他轻轻靠近过去,一个膝盖撑着窗沿,两只胳膊像野兽的两条前腿一样,缓缓向邱成那边靠近,然后又微微弯曲,修长的身体伸展开,又俯下身去,把脸凑过去,用鼻子嗅了嗅邱成的后脑勺,接着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极致的美味让那双像黑夜一般的眼眸顿时又暗了几分。
他有些不明白,这个人明明受伤了,可他为什么不到露台上去疗伤?那么好的地方就用来放那些没用的木筐,这真是个奇怪的人。
“哼……”受伤出血以后又泡了河水,然后又穿着湿衣服吹了好一会儿冷风,邱成这会儿终于开始发烧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嘴唇干得快要开裂了,整个人也难受得哼哼起来,但就是昏昏沉沉地醒不过来。
床边的黑影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他额头上的汗水,咸咸的,这个味道他不是很喜欢。鲜血的味道再一次飘过来,他皱着鼻子嗅了嗅,觉得肚子好像又饿了,心想是不是要出去给自己弄点吃的。
“唔……”床上的男人皱着眉头,难受地小声哼哼。
“……”床边的黑影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唔……”床上的男人再次发出哼哼。
“……”床边的黑影嘴角一垂,伸出手去,把烧得昏迷不醒的邱成连人带被子往肩上一甩,将他扛到了露台上,就放在两排木筐之间狭窄的过道里。
一到了露台上,邱成就觉得舒服多了,虽然他现在躺着的地方窄得连翻身都不能,双腿还得蜷着。
昏昏沉沉之间,他觉得好像有谁正用温热柔软的舌头舔舐着自己后脑勺上的伤口,就像一只大猫舔舐它的幼崽。
那个黑影就蹲在邱成身边的一只木筐上,双手撑在两脚之间,闻着一阵又一阵的诱人香味,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俯下身去舔了一口,过一会儿,忍不住又去舔了一口……
☆、肥料
第二天早上,邱成发现自己在露台上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身上并没有什么不适,解开绑在头上的背心摸了摸后脑勺上面的伤口,竟然已经开始结痂了,用手摸上去硬硬的,也不怎么疼。
不过,他是怎么到露台上来的?难道是他半夜的时候自己跑过来的?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半梦半醒之间,人往往会做出一些事情然后第二天又不记得了。
邱成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发现聚灵阵竟然还有加快伤口愈合的作用,他之前虽然花时间把《木修笔记》抄录了一遍,但是这本写的,有些难懂,这些日子他又没真正下功夫去研究,只是一心想利用聚灵阵种出庄稼,好让自己免于饥饿之苦,其他大部分内容都是看得半懂不懂的,只知道灵气能用于修炼,不知道它原来还能这么用。
既然如此,邱成决定今晚有时间再把聚灵阵重新布置一遍,将他的整套房子都囊括其中。
邱成抱着被子回到卧室,又从抽屉里找了一条短裤出来,去到浴室,从水桶里倒了一些水到脸盆中,简单擦了个澡。
想起昨晚的事,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邱成想起从前自己在新南大学读书的时候,有个老师在跟他们聊天的时候就曾经说起过,新南河边那几个村子,从前其实是水寨,民风彪悍,那时候邱成和他的同学们谁也没当回事,照样一到夏天就跑那儿去游泳,也从来没出过什么事。
没想到自己昨天会差点把命丢在了那里,看来以后还得离那一片远点,不管这事跟水寨有没有关系。
对于昨晚那三个恶棍,邱成恨不得他们立马就被拉去枪毙了,这样的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以后还不知道要害了多少人。
可他现在拿他们根本没办法,昨晚事发当时,现场就只有他们四人,没有目击证人,用来敲打他的棍子也被丢进了新南河,物证也没有了,加上他后脑勺的伤口都快痊愈了,这会儿要是跑去报案,谁会相信他?
邱成擦了澡,又把昨天那袋种子拿出来看了看,种子已经泡了水,不能再拖了,要尽快催芽播种。昨晚邱成总共从那个村庄里换到了两粒小土豆、十多颗玉米粒、几颗辣椒种子和几颗西红柿种子。
按理说这些种子最好是先催芽,再育苗,最后才种到土里去,但是聚灵阵中的作物实在长得太快了,邱成担心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那些正在催芽的种子就长过了头,水中又没有肥力,如此一来,必然要影响这些作物的后期生长。
看着长势旺盛的那一筐青葱,邱成对自己不下的聚灵阵就很有信心,他决定直接将这些种子埋进了木筐中的泥土里,那两枚土豆个头实在太小,切了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正常生长,邱成不愿意冒险,就直接将它们埋进两个木筐之中。
埋好这些种子之后,邱成把自己刚刚用过的那盆洗澡水端出来,又拿了个小勺,一勺一勺地给这些木筐中的种子分别浇了定根水。
做完这一切之后,邱成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要去上工了。经过昨晚那一番折腾,他又损失了鲜血若干,在聚灵阵中睡了一觉之后,身体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就是腹中饥饿难耐。
“咕噜噜噜噜……”肚皮像打鼓一样发出一长串的抗议,可惜邱成现在连一点口粮都没有了,只能忍着饥饿出门去上工,为了不让自己后脑勺那个结痂的伤口被人看到,邱成还给自己找了个鸭舌帽戴上。
这些日子以来,邱成他们已经给好几个小区修好电网并且成功通电了,现在正沿着他们小组分配到的这条线路,逐渐往郊区移动,越是靠近郊区,空屋就越多,人烟就越是稀少。
“看看,这个滨河花苑当初多风光,一个平方卖到近万,现在都快成鬼城了。”这天上午十点多钟,邱成和他的搭档负责维修一个变电箱。
这人姓李,大伙儿都管他喊老李,他从前是开五金店的,身强体壮又会摆弄电线水管,在临时基地也算是优质劳动力,和他老婆两个人都跟拼命三郎似的,不仅拉扯大了一个孩子,另外还供养着两个老人,原本是三个,其中一个前两年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