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一
好的事情若是凑到了一起,那叫百福并臻。
坏的事情若是凑到了一起,那叫祸不单行。
晋历二零一年四月初九,赤羽军在东廖城外按兵不动五日后,发动了一次以攻陷北城门为目标的猛烈进攻,除石械战队之外未派一兵一卒。进攻从寅时开始,一直持续到申时,东廖城内火光四起,所幸在全城百姓的协力配合下,各处起火点均被及时扑灭,未造成严重损失。东廖城墙经过石械车一天的攻击,破坏严重、半壁毁损。
上官良勋安排妥三处城门的军队配置和各城门互援的作战安排,同太守大人并几个参领一道回到行馆已是戌时,原想商议明日的对策,却被行馆守卫告知,赵公子未时出门一直未归。他越想越觉不对劲,留下太守和几个参领,疾奔马厩,凭着记忆一路寻到了曾隶的落脚处,他翻身跳下,连马都顾不得栓便跑了进去。
不大的院子里,一男子跌坐在地,身上多处剑伤,嘴角也在滴血,青衣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而对面的严拓许是听到声响,双眉一紧,猛地一剑刺向二人。“严兄!三思!”上官良勋扑上去,将将接住那一剑,虎口被震得生疼,严拓是真的动了杀心。
“上官兄你这是做什么?”严拓怒瞪着他,今日未曾叫上傅正理和洪楷,眼看要错过这次截杀的良机。
上官良勋神经紧绷,“赵青衣,这里没你的事,带他先走。”
“上官良勋!”严拓压抑地怒喊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赵青衣,你在犹豫什么,还不快走!”
赵青衣踉跄的扶起曾隶,“将军……你……千万小心。”说罢,扶着曾隶往外走,严拓欲追,上官良勋借走几步阻他去路。二人持剑僵持着,严拓的脸色愈发难看,“上官良勋,你这是要……投敌吗?”
“赵青衣是公主的贵客,倘若有个闪失,即便奉上你我二人的项上人头,都未必能解她心头之恨,我不过想保全你我二人,严兄又何必恶言相向。”上官良勋面无表情的继续道:“要杀曾隶,为何不挑个好时机,严兄,你这是要……内讧吗?”
严拓的脸色百转千回,杀气终是慢慢褪去,他说的句句在理。假如刚才真的一剑杀了赵青衣,再杀曾隶。战事如何先且不论,菱主一定不会原谅他,也不会饶了他。赵青衣,是她亲自去西晋接回来的贵客啊!她虽然没有睡他,却给了他旁人无可比拟的尊重。想到此处,握剑的手垂了下来,“是我莽撞了,上官兄,多包涵。”
“都是兄弟,明日只怕还有恶战,我要回去同太守大人商议对策,先走了。”上官良勋一揖道。
严拓抱拳一揖,“好。”
上官良勋回到行馆,赵青衣远远看见他便从屋里出来向他直奔了过去,双眼有些泛红,似有泪意,脸上诸多情绪。上官良勋片刻愣神,飞奔而来的身影,带出莫名的感动和心里的几许异样,觉得他似乎会径直扑进他怀里。
赵青衣在他跟前猛的停住,差点撞上,他这是要……做什么?扑进他怀里哭吗?青衣!快醒醒,这是不可以的!他有些尴尬的看着上官良勋,“没伤到吧?”
“放心,我没事。”
“郎中……正在替曾隶治伤,将军要去看看吗?”
“不了,太守大人还在书房等我。”上官良勋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青衣吁了口气,在原地站了好半天才折回厢房。榻上的曾隶正在指挥郎中如何替他消毒、如何上药,搞得郎中很是紧张。
青衣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曾兄若是不弃,便在这里住下吧。”
曾隶看了他一眼,不屑道:“碰到你,一准没什么好事,上次害我不得不离开了村子,这次更绝,差点要了我的命。”
青衣有些尴尬的撇了撇嘴,“事有凑巧,也不能全怪我啊。”
“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吗?”
“啊?”这突转的话锋,青衣一时跟不上节奏。
“不然,做什么戴个面具。”
青衣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日子长了,他已经习惯了,再加上做工精细、轻巧透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戴个面具,活得自在些,轻松些。”
曾隶哈哈大笑,竟笑得咳出几口血来,吓得青衣几步到了榻边,“曾兄,你还不悠着点儿。”
“这么好的面具,哪里买的,我也买一个去,我就是活得太不自在,太不轻松了。”
青衣看着他,若有所思。
第二日,又是一场恶战。只是持续的时间不长,两个时辰赤羽军便击鼓退兵了。东廖守军在城墙之上,投石、射箭、泼油、点火,令赤羽军死伤不少。而东廖守军的死伤几乎可以忽略。
在长年不断的加固整修下,东廖的城墙已由内至外扩建至三层,各层之间皆有约莫一米的空档,三层城墙均以坚固防火的晖石混合糯米、蒲草等原料制成的晖石砖为基。外城墙的宽度是中城墙的一半,中城墙的宽度是内城墙的一半,东廖城墙用固若金汤来形容亦算不得夸张。收兵之后,袁太守、几员参领跟着上官良勋回到了行馆书房,几人站在地形图前商议着赤羽军下一步可能采取的战术并一一列举了可行的防守,城里的物资、粮食由袁太守亲自督调。
之后五日,日日苦战,双方各有死伤。外城墙几乎报废,中城墙略有毁损,袁太守已将全城的粮食包括城里百姓的全部集中到了一起,每日定时定量供应。
今日鸣金收兵之后,上官良勋和袁太守一同登上了北城楼,城外四处狼烟、尸横遍野,“袁大人,城里的粮食还能撑几天?”
“最多五天。”
“五……天。”上官良勋蹙眉,五天,李断所率主力根本到不了,他们就会陷入围城无粮之困,“袁大人,仍旧按照我们之前商议的对策行事,不过粮食要严加保护,这个时候,粮食的储备决不能出岔子。”
“是,下官一定加派人手。”
“好了,回去吧,明日……赤羽军应该不会再攻城了。”
“此话怎讲?”
“这几日下来,赤羽军已经摸清了我们的底细,对他们而言,困比攻来的更有效率。”
“将军是说……他们会保存实力,困死我们?”
“是的。”
袁太守谨慎的往四周看了看,走近几步低声道:“将军莫急,下官有法子解围城之困。”
“什么法子?”
“作为东晋的北大门,东廖易守难攻,再加上周围兵匪众多,百姓苦不堪言,有时兵匪闹得凶,下官会派人将城里的物资、粮食藏进城西的秘道避风头。”
上官良勋赞许地看着袁太守道:“袁大人是个好官啊,这里的百姓能有你这样的父母官担待,实在是他们之幸。”
袁大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条秘道建自前任太守上官仪,这坚不可摧的城墙亦是他老人家生前的心血,下官不过是踏着前人的脚步往前走罢了,不敢受此夸赞。”
“太守大人过谦了。”二人并排往城楼下走,“你可知秘道通往何处?”
“下官不知……为防走漏消息,秘道一直用来藏匿城内的物资和粮食,再加上年久失修,里头多处塌方,不曾探查过通往何处。”
“事不宜迟,你今晚便找几个信得过的人,进秘道一探究竟。”
“是。”
“务必谨慎。”
“下官明白。”
行馆里,春风拂过,梨花四散飘飞。赵青衣和曾隶看似随意的在院子里踱步,实在正互相追问离开龙潭村的原因。
“当日去找曾兄的姑娘是谁啊?”
曾隶不答反问,“青衣兄弟怎么不同我打个招呼便离开了,害我很是担心了一阵子。”
“曾兄也是当晚离开的吗?是为了那姑娘?”
“青衣兄弟土生土长的龙潭人,曾某实在想不出你为何要背井离乡。”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正在僵持,一人忽然从房顶跃下 ,曾隶“噌”的一下抽出腰上的软剑,待看清来人收好剑又嬉皮笑脸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高兄,许久不见你在何处高就啊。”
“不要耍嘴皮子,曾隶。”高久安冷着脸挡在青衣前面,“你怎么会在这儿?”
曾隶意味深长地看了赵青衣一眼,“啊呀……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
青衣拽了拽高久安的袖子,小声道:“师兄,是我请他住下的。”